直上天堂[现代耽美]——BY:阿列夫零

作者:阿列夫零  录入:03-04

  五月天气变热,豆大汗珠从保洁额角流下。他吞咽了一下,还是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回忆起上次,裴雁来解决问题的方式高效却不太好看,虽然场景重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并不期望鼎润出现第二个“何为思”,于是先一步拎起保洁的领子。
  保洁吓得嘴唇颤抖,我提醒他。
  “监控都拍下来了。昨天晚上你来过这间办公室,然后这里就丢了东西。说,你来干什么?”
  “你们不要冤枉好人!”保洁如梦初醒:“我就是收到主任通知来打扫卫生!公司好几天没人,屋里都堆灰了,老板!我这一辈子没做过坏事的!”
  肢体僵硬,眼神飘忽,是傻子也看得出有问题。
  但楚主任讷讷承认:“是,是,昨天确实发通知让后勤清扫来着。”
  我看了姓楚的一眼。过失从轻,故意从重,主管部门负连带责任,大概最希望这事儿只是疏忽而不是失窃的人就是他了。
  裴雁来看向楚主任:“我不在办公室,楚主任未经许可就放人进来,这笔帐我们过后再算。”他视线一转,落在保洁身上。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裴雁来轻松拨开我的手,轻声道:“盒子,在哪儿。”
  裴雁来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威慑力却比我动手动脚来得还要大。
  保洁防线似乎在这一刻被摧垮,他腿一软,眼见要倒。
  “对不起,对不起老板,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昨晚我喝了点儿酒,加上夜里太黑,我又省电没开灯,稀里糊涂就把桌上的小玩意儿装垃圾袋里了。今天早上酒醒了,我才想起来……天老爷,我不是不想承认啊老板,我第一回 喝酒误事,我害怕啊!”
  裴雁来一言不发。
  楚主任却圆场:“嗨,这事儿闹的。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裴律,不然报警的事儿还是……”
  我抬腕看了看手表,九点二十二分。
  鼎润的垃圾一般丢在街角的分类箱,垃圾车来揽收的时间大约是九点半。
  ……还剩不到八分钟。
  我暗骂一声,对裴雁来说:“来不及了。我先过去。”
  楚主任擦着汗:“林助,你不会是要去……”
  没心思去看裴雁来什么反应,我心急火燎地冲出门,临走前最后一句话是对楚主任说。
  “有这功夫,您还不如多叫几个人来帮我。”
  楚主任脸色顿时有点难看。
  垃圾车并不是每天都准时准点到达,比如今天。
  我冲到垃圾分类处,四个半人高的箱子已经空了,只有隔夜的垃圾味和苍蝇一样阴魂不散。垃圾车发动机的噪声很大,隔几百米都听得到,我凝神静听,但附近已然没有这种轰鸣般的响声。
  我咬着牙踹了一脚垃圾桶,“不可回收”几个大字摇摇晃晃。
  楚主任两分钟后带人赶到,几人全副武装,面罩手套钩子一应俱全地扑了个空,面面相觑。
  “啊?车已经来过啦?!”楚主任问。
  我在气头上,冷脸扫他一眼,没说话。
  楚主任理亏,但不在裴雁来面前又是另一套说辞:“林助,说白了这也就是裴律师的私人物品,和咱们鼎润运营不牵扯的。闹成这样就算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意思意思就行,事态再扩大……不太合适了吧。”
  我觉得好笑。
  这盒子哪怕是裴雁来和谁定情信物,垃圾能翻我也会去翻的,只是这话我没有对他说的必要。
  僵持之际,我兜里的手机响了。来电人备注是“裴”。
  “喂,我……”
  “别找了,”裴雁来打断:“回来吧。”
  垃圾车都没影了,再在楼下呆着也没用。但我莫名不甘,别扭地不肯开口。
  短暂的沉默,裴雁来重复:“林小山,不用再找了。”
  我很快意识到他这话有言外之意:“什么意思?”
  “东西是他偷的,压根没扔,不在垃圾堆里。”
  “什么?偷的?”我一愣,拔腿就往回跑。
  裴雁来继续道:“他以为盒子很值钱,昨晚见财起意,偷完就连夜送给了古玩城小老板。”
  我边跑边问:“销赃?动作挺快的。”
  “说是送去掌眼,”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谁知道。”
  “……追吗?”我问。
  裴雁来总能把我看透,多余的话没问,直接道:“你回来,我开车去。”
  祖宗。
  我已经回到鼎润门口,停下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得太猛,一阵头疼:“下午一点客户上门,这次是上面的人过来,大单子,你不能不在。”
  对面沉默几秒。
  我抓住空档,撤步移动到裴雁来办公室落地窗的正下方。是防窥玻璃,我什么都看不见。
  “裴雁来,你把窗户打开。”我说完就把电话挂断。
  窗户打开半扇,裴雁来刚把手机从耳边挪开。
  我冲他招手,他在窗边,以俯视的姿态注视我。
  毫无交流的静默一瞬后,他丢下来一串车钥匙。
  我早有准备,跳起接住。就是攥得太紧,钥匙有些硌手。
  转身离开前,我隔着一层楼的距离和他对视。
  他面孔沉静,什么都没说。


第58章 我疯了
  保洁供出来的古玩城在郊区,接头是在大门口,具体是哪个店面我要自己找,只知道叫什么什么阁。他说人只见过一次,店名也记不清了。
  但错过垃圾车似乎是一个出师不利的预兆,我刚开起导航驶入闹市,就遇到看不见尽头的大堵车。半个多小时后,我好不容易从中脱身,又在高架上被一辆五菱面包车追尾。
  我没违章,是五菱的司机单手握把打电话吵架,走着走着神,就怼上了雷克萨斯的车屁股。报了警,拍了照,叫了拖车,又发现这辆面包没买第三责任险,保险公司不负责理赔。车主哭天喊地,声称家里还欠债二百万,修车的钱就算剁他只手也赔不起。
  双方僵持近两个小时后,我实在没耐心和这无赖流氓扯嘴皮子,幸而之前给小米打了电话,他风尘仆仆来到派出所接替我善后。
  再次动身前往古玩城时过了中午十二点。
  日头很烈,我在路边刚想打车,却发现手机没电了。天气冷热交替,电池换季时萎缩得尤其厉害。
  种种不可抗力,似乎都在逼我折返回头,可我人近三十依旧叛逆,我偏不。
  身上没有现金,但还有地铁卡。开导航时我记住了具体位置,徒步两公里走到二号线,十三站后又转六号线,五十分钟后下车,再步行一点六公里,看到“天地古玩城”几个金色漆字时,太阳已经滑倒西边。
  我路过门口的烟酒店,透过玻璃门看见墙壁上的挂钟。
  ……已经是四点五十分了。
  五月昼夜温差大,我外套落在了所里,一整个白天都在汗流浃背,现在却觉得口干又发冷。
  我在烟酒店门口的石阶上稍作休息,兴许是看着太狼狈,店主从冰柜里拿出瓶矿泉水递给我。
  “谢谢。”我有点意外:“我周末过来把钱还您。”
  店主摆摆手:“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在西边矿上打拼,我看见你就像看见他。两块钱的事,小伙子别放在心上。”
  闻言,我拧开瓶盖猛灌,很快大半瓶都下去,顿了顿,我打探道:“请问,这古玩城里叫什么阁的店面多吗?”
  店主哈哈一笑:“能不多吗?遍地都是!这堂那轩,明明都是群见钱眼开的粗人还非要附庸风雅。”
  “那,”我仍不死心:“倒腾木头货,名声不太好的,这样的店您听说过吗?”
  店主沉吟着,似在思索,半天才掰着指头数道:“古玩城分东西南北四条街,做木头生意的店面都比较深。我了解得也不多,非要说的话也就,听说北边张二、西边老吴喜欢支锅*挖蘑菇*。”
  这些都是黑话,店主大概误会了,以为我是要找“蜘蛛*”。我哭笑不得,“我不是那个意思。”
  店主一愣,尴尬地摸摸下巴:“啊,那我建议你去南街和东街靠里面的几家转转。”
  五分钟后,我谢过店主,拎着半瓶矿泉水去找人。
  南边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又改道去东边。夕阳烧得云彩发烫,只剩下半面脸,我才终于在东街尽头找到一家叫“蓬莱阁”的店面。
  老板又瘦又矮,嘴里叼着根没燃地烟:“帅哥,想看什么啊?”
  玻璃台板下面木头珠子不少,我却只注意到藤椅上铺着块毛巾,毛巾下面藏着什么,线条起伏,四四方方,掌心大小。
  “老板,好货不兴藏。”我一窍不通,故作不经意把裴雁来的车钥匙亮了个相。
  他这才正眼打量我,虚伪又热切地笑起来:“那您可算来对地方了。您看这几款,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一般人我都不给他看。”
  我不接茬,“您别看我年轻就忽悠,哪有稀罕玩意摆在台面上的。”我眼神扫过藤椅:“那毛巾盖着的,方便给我看看吗?”
  老板神色瞬间有些微妙,但看我态度坚决,他不忍放过开好车的客人,还是把毛巾掀开,露出盒子。
  “这哪是什么宝贝,就是一破榉木盒子,不信您瞧。”
  我接过来。
  才一天的光景,盒面就多了几条划痕和油渍。最要命的是,锁被暴力拆开了。这条缝太诱惑我了,我犹豫几秒,又强忍着把它盖严实。
  老板:“我儿子从别处淘来的,他眼力不行,以为是什么宝贝呢。我早上给砸开,没想到里面更寒酸,只有……”
  一天的奔波让我终于控制不住坏情绪。
  我一拳挥到他脸上,他身板比纸还轻,吃痛歪在一边,滔滔不绝的胡编乱造也戛然而止。
  “你儿子?”我把盒子装进兜里:“知道什么是隐瞒犯罪所得收益吗?上家已经蹲进去了,你还嘴硬。”
  老板挨完打,本来目露凶光,但闻言气焰萎了下去:“你,你什么意思?”
  我疲惫地松松肩颈,一脚跨出店面:“意思是,你最好没有别的事儿再被查出来。如果有辩护需求,鼎润随时欢迎。”
  裴雁来的雷克萨斯被拖去维修,手机又依旧没电,我只能按原路返回,到所里已经十点多。皮鞋糟蹋脚,我隔着袜子脚后跟都被磨得疼。
  鼎润只有一楼还亮着灯。
  我推开大门进去,Judy正巧靠在前台摸黑打电话。
  对话已经到尾声,我隐约听见她说什么什么的季度收益还不错。我英语不差,乍一捕捉到其中某个单词时,我开始恍惚,差点儿以为是劳累所致的幻听。
  Judy挂上电话,看见我,挥了挥手:“回来了?事情我都听说了,辛苦你了,林。”
  刚刚听到的单词逐渐和一些事形成诡秘的连结,我脑子放空,一时憋不住话。
  “Judy,”我问得迟疑:“裴律师他…是不是和你提过我?”
  她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我回忆道:“见面第一天我做了自我介绍,那时候看你脸色不太对。”
  “God!”她一脸惊诧:“你们都这么敏锐吗?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上讲,你和裴还挺像的。”
  我不置可否。
  “好吧,倒也不是提过。”她耸耸肩,翻了半天包,最后翻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三年前,我和我的朋友,还有裴,我们三个合资,在北美投资了一间酒吧。”
  我接过,灯光昏暗,我用力眨了眨眼睛,才看清名片上的字。
  纯英文,名片的主人有个地道的北美名字,副标题他的工作,酒吧经理人。
  酒吧的名字是……
  “酒吧叫Monticule,”她继续道:“裴喝多的那天亲自取的。可能是我想太多,如果冒犯到你很抱歉。”
  我突然有些说不出话。
  Judy显然没放在心上,她看看手表,卡上皮包的卡扣:“林,我还有约会,就先走了。你慢慢研究。”
  高跟鞋声渐远,我连再见都忘记讲。
  明明我前一秒还累得恨不得就地倒下,此刻却像是注射了过量的肾上腺素,心跳急而重,耳边响起嗡鸣,极近于猝死的前兆。
  我手忙脚乱地连上前台公用的充电宝,成功开机后,手指冰凉地点开翻译器。
  汉语释义主页展开。
  Monticule——
  蒙提克,常译为小山丘或是小山岗。
  小山丘……
  小山?
  妈的。
  有点离谱。
  ……可这万一是真的?
  十一点整,一楼电闸准时被拉上,我的视野黑沉一片,知觉却变得敏感,甚至能准确捕捉到一只颤抖的飞虫。
  手机自动连接上了移动数据,邮箱在这时弹出过期文件即将清理的消息。电光火石间,我神经的触手延展至久远记忆的角落,脑海萌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这是种很微妙的预感,类似于神话传说中的天授。我神经质地吞咽着口水,指尖发抖,点开其中一封邮件。
  那是无比混乱的十秒钟。
  十秒后,我扔下手机冲向二楼。
  裴雁来办公室只开着一盏暖黄却昏暗的落地灯。我不管不顾地撞开门,落地窗投进囫囵月光,混成一种很深的蓝,不远处转瞬而逝随着车飞驰的尾灯。
  裴雁来站在窗前,手里端着茶杯。他似乎并不意外,只看着我。
  沉默几乎要把我们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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