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师没吃过啊,”顾玉琢偷着往登机口瞄,“我问他了,从来没吃过。”
袁茂没脾气了,把箱子一扛,让司机跟着顾玉琢先进,他去打包。
顾玉琢在躲人方面经验丰富,脑细胞一到这时候就集体出来干活了,指挥着他发达的四肢,一溜小跑,噼里啪啦地过安检,没等拍他的镜头举起来,他已经跑得鬼影都没了。
坐候机室里,顾玉琢开始刷超话。
他和许尧臣的超话。
网上冲浪是黑崽的日常娱乐活动之一,社会新闻和沙雕段子属于打发时间,超话才是他的快乐老家。
一打开超话,就能感受到粉丝们浓浓的爱。
他一边刷一边给许尧臣分享链接,再一边挨许尧臣的冷嘲热讽,不亦乐乎。
可刷着刷着,突然发现他的快乐老家被一个坏人炸了窝。
-这辆灵车好刺眼。
-昨天毒唯进来了?
-昂,发言一股教导主任味。
-感觉也不是黑子,说话还挺礼貌的。
-礼貌也是黑,礼貌黑。
-你们唯粉能不能去自己超话。
-你们唯粉能不能去自己超话。
-你们唯粉能不能去自己超话。
……
-看着刺眼你们还一直回?叫主持来屏蔽了不行吗?
-好像就是为了让姐妹来骂才一直没屏。
顾玉琢翻回去看看,发现来挑衅的号居然挺新,叫“川下土拨鼠”。
啥玩意儿?
叫土拨鼠你就不是坏蛋了?
呸。
顾玉琢把链接发给许尧臣,要求他的兄弟一起痛骂坏人,但发现对方把他拉黑了。
黑崽怪委屈的,转头去找陆南川,说陆老师网上有人来我的老窝捣乱,并贴心地附上截图。
陆南川那边大概正忙着,一直也没回,等顾玉琢下了飞机才收着他的回复。
——剧组车去接你了。
和他发出去的内容毫无关系。
顾玉琢请了两天半假,进度已经耽误,既然回来了,那就不能闲着,司机直接把他拉到片场,拍当天夜戏。
麻花他只带了一箱,到片场才想起来,嚯,还有一大票人。
黑崽转着圈地找了半天,也没找着陆南川,被化妆师逮走前,嘱咐袁茂把麻花搬房车上藏好,尤其别让段骁瞧见。
——编剧老师就是一台零食收割机,没有一包零食能完整地离开片场。
夜戏拍的是于匆的一次走丢。
他和胖子放风筝,胖子有事离开了没两分钟,风筝线断了,于匆自己去找,结果崴脚摔进了附近的小沟里。
这场戏是于汉唐心理上的一个转折,从琢磨着怎么摆脱于匆,到明白自己和于匆的命早就绑在了一块儿,不可能割得开。
顾玉琢躺在了满是土渣的沟里。
为求拍摄效果真实,灯光布在了十米开外,镜头从这边拍下去,接近于自然的月光。
工作人员都撤到了外围。
荒草丛生的土沟里,顾玉琢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于匆没有台词,他的惶恐无措只能在眼神和动作里。
不停捶打受伤右腿的手,高低起伏的胸口,被鼻涕和眼泪糊起的脸……
“于匆——”
“匆儿——”
“在哪儿,听见了应哥一声!”
声音和手电光一起罩下来,于匆拖着伤腿呜呜地喊。
于汉唐狼狈出现的一刹那,于匆眼里漫上迟钝的喜悦,他向于汉唐伸出手,一张脏得看不出原貌的脸上只有被泪水裹住的眼睛亮如明珠,他哭着叫:“哥。”
而这种喜悦,在顾玉琢看到两天未见的陆南川时,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入戏了,还是切实的属于他的情感。
作者有话说:
大中午的,大家吃好喝好。
熊在做白日梦
第19章
收工之后顾玉琢去洗脸,眼眶和鼻头仍然是三块红,可衬在他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一点也显不出可怜来。
唉。
都是人,差距就是这么大。
门被敲响,规律的三声。
黑崽满脸水珠去开门,说哇,陆老师。
陆南川看一看他这邋遢样,也不是很嫌弃,说道:“收拾一下,回去了。”
顾玉琢扭头回去把麻花箱子抱上,扯脖子喊袁茂,招呼他上车。
“每种口味我都买了,回去慢慢吃。”他一拍箱子盖,对陆南川道,“咱们悄悄的,不能让段编看见。”
但最终还是让段骁看见了。
姓段的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顾玉琢却很抠搜地只给编剧老师分了两根店主赠送的。
分完之后他拔腿就跑,因为看见了后面过来的郭天禾。
袁茂站在一旁就唏嘘,他们的崽从也没抠成这样过,跟条护食的狗子一样。
上了车,顾玉琢把箱子敞开口,脑袋半扎在里面,问陆南川想吃什么口味。
憋了两天不爽的影帝被方才黑崽的表现给稍微顺了毛,并打破他不在车上吃掉渣食物的原则,要了一根麻辣味的。
顾玉琢自己拿了条蜂蜜的,黏黏糊糊,吃得呼出来的气都带着甜。
这麻花摊之所以能成为两代人口耳相传的名摊它是有原因的,其中之一就是让人吃了就停不下来。
等车开到酒店,三分之一箱麻花已经进了二人的肚子。
顾玉琢这一趟回来,带了不少行李,补上他之前被粪水淹垮的那一堆,只是咕咚再也没有了,想一想就挺伤感。
袁茂和行李员拖着箱子进去,按之前和酒店协商的,在他们接待会议之后重新安排房间,袁茂要去帮顾玉琢办入住。
“等下。”
陆南川挡住了要跟着去的顾玉琢。
“咋的了?还要吃吗?”顾玉琢说着就要伸手给他掏麻花。
“不吃。”陆南川看着他头顶那搓翘起来的呆毛,“我都伤没好,你要搬走?”
顾玉琢一脸“糟了”的表情,显然是把这事儿忘干净了。
陆南川看上去八风不动,内心已经野火燎原。
所幸顾玉琢在为期近三个月的磨练里已经训练出一只灵敏的狗鼻子,能准确嗅出陆老师的情绪动向,于是一定神,说:“搬什么,没要搬,没有。圆圆是去问一下,看回头能不能给我升级个套房。”
套房可以有,但黑崽没机会住。
他又跟着陆南川回了二十五层。
袁茂没发表什么看法,暗地里觉得陆影帝这人不好处,但人家本来就占理,使唤使唤顾玉琢,也没啥的。
就这么,袁茂把崽和行李一起送到陆南川房间,并交代他,给他开好的套房就在走廊另一头,要是陆老师这儿有不方便,他随时能过去。
当然了,这也是私下偷摸交代的,在陆南川面前,个顶个的老实。
顾玉琢奔波了一整天,晚上一场夜戏又哭又叫,说不累那是假的。
冲完澡,他整个人都蔫了,耷拉着眼皮出门,往沙发上一瘫,一动也不想动。
陆南川从二楼下来,入目就是沙发上的一滩崽。
他手里端着一杯茶,居高临下看着,“坐正点儿,你快要从沙发上流下来了。”
顾玉琢挪挪屁股,歪到了扶手上,还是一个大写的瘫。
陆南川坐他旁边,两人一起看电视。
恰逢周日凌晨,电视上在重播前一晚的综艺。
看平时脸熟的同行们在综艺里装疯卖傻,娱乐大众,陆南川深感无趣,可顾玉琢却看得非常起劲,再仔细一瞧,好么,这综艺里有他。
一个生活观察类节目,被观察对象前两天和顾玉琢一起在热搜里挂着,叫许尧臣。
电视屏幕上看着真人动态和超话里看照片是不大一样的感受。
——他们关系的确不一般。
于是陆南川看得比顾玉琢还认真。
“你们经常一起打球?”节目播到两人去打壁球,陆南川胳膊杵了下顾玉琢,“帮我加点热水。”
“啊,是,有空就约着去。”顾玉琢起来往小餐厅走,“不过一年到头也打不了几次,他玩儿命接戏,五星劳模,这几年春节都在剧组过的。”
“戏怎么样?”陆南川没前没后地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好。”顾玉琢把被子递回来,“满身都是你嫌我缺的那种,灵气。”
灵不灵气的从综艺里看不出来,只能瞧出来一身疲惫和被迫打起精神的无奈。
挺丧的一个年轻人。
乍一看,除了脸蛋身材,完全就不适合混演艺圈。
节目在继续,播到许尧臣让球砸一脸血的情节,整个脸都给马赛克掉了。
顾玉琢本来要摸麻花吃,一看他兄弟被马掉的头,很震惊:“卧槽,好大一个马。”
比新闻犯罪分子那种都大。
然后他又兴冲冲给陆南川讲了节目没播的后续情况。
再然后又在陆南川一句一句的引导下讲了不少兄弟间的小故事,直到后来说累了,不肯动挪窝,干脆就睡在了沙发上。
河西村的戏只剩下两场,并不是重头戏,等剪辑出来兴许只有一两个画面那种。
要转场了,所有人都泡在松弛又紧张的情绪里,一方面是总算结束了相对难度大的拍摄,另一方面是要进入新阶段,对主创来说,是个不一样的环境了,要快速调整状态,完成剧中人物的时间跨度,把自己融进去。
顾玉琢打心眼里觉得这对他又是一个挑战。
黑崽挺发愁,收工之后坐小河堤上出神,看夕阳映在河面,觉得像被搅碎的火焰。
芦苇一丛一丛的,随着热风摆舞,盛夏的味道很浓郁,让人不经意地就能松弛下来。
可惜还没松到底,自我陶醉的浪漫氛围也没上头,手机就响了,鬼吼鬼叫着。
他接起来:“妈啊——”
那边:“儿。”
冯女士对儿子这种懒散的状态不是多满意,问他是下班了是摸鱼呢。
“下班了啊,明儿还有半天假呢。”顾玉琢说。
冯女士又道:“有个事儿跟你说,你听了别起急,是你爸给你揽的——我是不同意,但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顾玉琢开始往小河里扔石头,“说呗。”
冯女士说:“你爸让你相亲去。”
石头“咚”一声打碎了河面上的霞光,溅起一个大大的水花。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是双更人,双更使我更高大
第20章
翻遍演艺圈大概也没几个艺人在出道后还要经历相亲这种活动的。
用老顾——顾玉琢他爹的话说:别以为你在电视机上露露脸就高人一等了,演员它是个职业,不是你的啥光环,本质上你们和外面打工的小年轻一样,都得靠自己的双手奋斗。你啊,不要沾沾自喜,还没等混出分量就先飘起来了,像什么话。
于是,老顾对小顾的人生安排,也就和其他二十五六的大姑娘小伙子没什么不同了,并不觉得他儿在这岁数结婚生娃算英年早婚。
而且最好响应国家号召,生三个。
既然要生三个,那二十五六就不早了。
顾玉琢拿着手机倒在了芦苇丛里。
倒下之后,他看见了一双笔直的长腿,顺着腿,望见了陆老师倒着的脸。
黑崽眨巴眨巴眼,心想:好看的人果然不管东南西北中哪个方向,都好看。
伸直了胳膊,他希望陆老师把他拉起来,但陆南川只是低头看着他,并说:“拉不动,怕伤口扯开。”
黑崽只好自力更生,打个滚爬了起来。
他头上背上都沾着干草叶,看上去像条不聪明的流浪狗。
陆南川给他摘了头发上两条干草,说:“于匆死在盛夏,要抢时间先拍他死后的戏份,所以往后几天都没你的通告。”
顾玉琢喜上眉梢,大声问:“我下线啦?”
陆南川锁眉,相个亲就这么高兴?
真是个直人?
不说没交过女朋友吗?
“老子要去打江山!一雪前耻!”说着,他摸出了手机,冲进游戏,“走啦陆老师,我要回去战斗。”
陆南川:“……”想多了。
相处将近三个月,顾玉琢这个简单得像个一一样的小孩儿身上的优缺点都明晃晃挂在外面,他有活力、开朗,虽说粗中有细,但有时候是真的粗糙。他有不合时宜的天真,让人生气却也难能可贵。正经事上很勇敢,在“怕”的人面前又非常怂,的确是颗“机灵豆”。
混这个圈的人,只要混出头的,身上都有“光环”。可这种东西在顾玉琢身上却不明显,他的真实总在牵引着陆南川的注意力,让他时不时就会“看见”他,然后转不开眼。
爱情的发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有人说它没有理由,却也不是真的无迹可寻。
顾玉琢想象中的“下线”是摊在酒店里,奔腾在游戏中,偶尔去片场晃晃,刺激一下正在忙碌的同事。
可惜事与愿违,他一时激动发的朋友圈暴露了未来几天即将闲得蛋疼的事实。
太后:回来相亲,姑娘有空。
霹雳女侠:安排了直播,滚回来。
黑崽悔断肠,然而时间无法倒流,他只能收拾收拾抓紧滚。
陆南川下午就去了片场,他没好意思跑到片场去打扰,只好撕张纸条给对方留了张便笺,说陆老师,没想到命运让我不能趟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走了。
袁茂觉得他留纸条这种行为无法理解,问他手机是不是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