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年龄差[现代耽美]——BY:刑上香

作者:刑上香  录入:03-16

  还有,他不是病了么,这是哪来的力气?
  他“砰砰”敲了两下门,说:“陆忱,你他妈出来,不然你完了。”
  “我数三个数,”他冷声说,“一……二……”
  “三”还没数完。
  就看见门开了。
  陆忱把他的手机、大煎蛋和枕头一起塞到他怀里,慢条斯理说:“客房的枕头有点矮,备用的被子在壁橱。”
  “小叔叔,我现在是病人,你要对我温柔一点。”
  说完,门就又关上了。
  关门前,还郑重其事、温文尔雅跟他说了一句“晚安”。
  宁晃抱着大煎蛋和枕头,后槽牙磨了好半天,还想继续拍门,但想到陆忱那句病人,手又放了下来,看了看手里的煎蛋,又看了看枕头,忍气吞声挪步到客房。
  宁晃就没在他家陆老板手里吃过这种委屈,头顶冒火给自己铺被。
  客房的被子也洗得干干净净,被罩是陆忱精挑细选的柔软棉布,但在壁橱里放了太久,却没有熟悉的熏香味道,反而带一点木料的味道。不难闻,却莫名透出一股冷意来。
  床上还放着一只带了厨师帽的大狗,是他失忆的时候网购的,应当是刚刚送到家不久,阿姨帮着给摆上了。
  他越看那狗越觉得傻,上去就揍了一拳。
  然后“扑通”一声躺到床上。
  听见手机震了震。
  陆忱嘱咐他:“天凉,被子记得盖两层。”
  他冷哼一声,半天在手机按了两个字,说:“就不。”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给他发:“小叔叔,你成熟一点。”
  他就给那只大狗玩偶拍了一张照片,说:“看见它了吗?我的下一任男朋友,可以陪/睡的那种。”
  陆老板显示了许久的正在输入中,最后说:‘明天就把它烧烤了。’
  宁晃嗤笑一声,灵魂发问:“陆老板,你现在觉得你很成熟了吗?”
  发烧变幼稚也就算了,竟然还有恃无恐,持病行凶。
  宁晃越看那只大狗玩偶越不顺眼,心想自己十八岁一定是脑子进水了,非要买回来给自己添堵。
  手机扔到一边去。
  半晌又拿起来,给他发消息,说:“跟安助理说一声,明天别去公司了,感冒了就好好休息。”
  陆忱那边回了句,“好”。
  宁晃把灯关了,睡不着,直到眼睛适应黑暗,心里仍是空落落。
  又盯着窗户上不断下滑的雨珠发呆。
  手机却忽地震了震。
  ——老流氓邀请他语音通话。
  134.
  隔着一个屋,非要手机通话的两个人,多少是沾点傻病的。
  宁晃是这么嘀咕的,但还是接了起来,听陆忱说黏黏糊糊的笨蛋话,顺便骂陆忱把他赶出来是小题大做。
  “好多年没感冒了,”陆老板轻声说,“上一次是大学,再上一次是中学。”
  “那时候天天盼着感冒,结果初中高中加起来六年,就感冒了一次。”
  宁晃便倚在墙边,听他说闲话:“你盼感冒做什么?”
  他老老实实说:“病了就可以不去上学了。”
  宁晃问:“你不是好学生么?”
  语音那边的陆忱低低笑了一声,说:“好学生也未必就都喜欢上学啊。”
  那声音透着病时特有的喑哑,总是过分温柔好听。
  宁晃本来还准备了许多骂骂咧咧的词儿,就这么没了。
  这夜漆黑,却又很凉。
  陆忱在床上慢慢坐起,在微微的低热下,意志似乎也在缓缓地融化。
  他笑着说,我跟你说过没有,那时候班主任是我爸妈的朋友,所以我爸妈虽然人不在江湖,我却一举一动都永远在监视中。
  呆在学校,总是觉得喘不上气儿来。
  呆在家里,至少父母出差时能得到安宁。
  他的班主任是一位苛刻冷酷的老师,在信奉狼爸虎妈出成绩的年代里,与他的父母珠联璧合。
  所以那些稀奇古怪的小事,上课看课外书,跟邻桌讲了几句闲话,午休打球回来得晚了。
  从老师到他父母口中,都能夸大闹得整个家鸡犬不宁。
  他极其讨厌父母出差回来。
  他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安宁温馨的房子,就会顷刻之间狂风暴雨。
  他厌恶父亲不脱鞋就踩上地板,在愤怒时砸碎他喜欢的杯子,再居高临下地点评他的一举一动。
  厌恶母亲一一复述从老师那里听来的他的表现,然后背地里,把他的书架背包翻得一团乱。
  陆忱已经不去争辩,垂下眸,温顺地等待狂风过境。
  而到高考时,临时改了志愿,报了父母不喜欢的专业,改了报考的大学和城市。
  可以逃走了。
  ——只有这一个念头。
  135.
  逃离掉的战争,始终会有面对的那一天。
  那时是宁晃二十几岁演唱会不久,回家养病的时候,他接连两天都在家照顾宁晃。
  其实那时的宁晃反复发烧已经好了,但感冒的后续症状还在,总是止不住流鼻涕和咳嗽,连咽口水都疼得直皱眉头。
  宁晃那时的经纪人急得团团转,来看他时一再强调,说:“嗓子是本钱,千万不能咳坏了。”
  “你忍着点 ,万一声带受损了,事儿就大了。”
  宁晃就瞪了他一眼,张嘴声音都哑了:“是我他妈乐意咳嗽的吗?”
  一句话说完,接连咳了一连串,那声音听着撕心裂肺,却忍不住接着骂:“这多少天了,还不如痛快点,给我一刀算了。”
  经纪人再不敢让他说话,说,祖宗,你闭嘴,好好休息吧。
  宁晃也知道轻重,没再开口。
  他便送经纪人下楼。
  经纪人一路对着他千叮咛万嘱咐,说:“实在不行,就再送去医院挂水。宁晃这刚刚有点起色,声带真的不能伤。”
  “……他也是我看着爬起来的,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千万别出什么事儿了。”
  “他心粗,对自己不上心,就对你的话还听一点儿,你多关照他。”
  他说:“好。”
  经纪人这才坐上车,走了。
  他一扭头,却撞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愣了愣神,才说:“妈……你怎么来了?”
  他那时跟父亲闹得很凶,甚至连断绝关系的话都说出了口,但对于母亲,却始终说不出重话来。
  母亲从不曾动手打他。
  那时手把手教他做家务做饭的是她,一页一页窥伺他日记的也是她,喊他忱忱、叫他吃饭的人是她,而对他说,“陆忱,你怎么会是这样的孩子”的人,也是她。
  她曾用严厉而失望的目光看他,对他说,忱忱,妈妈对你很失望。
  这话曾像是刻在脊梁骨上,让他每一个与父母预期不同的举动,都命名为失望。
  而现在。
  她似乎也不再像记忆里一样威严而美丽,衰老了一点。
  母亲兴许是听见他跟经纪人的对话了,神色难看且迟疑,半天说:“我放心不下你,就是来看看。”
  陆忱说:“我挺好的。”
  母亲没说话,半晌说:“上次你跟你爸说的那个气话……”
  他就说:“不是气话,我之前就跟爸说了,以后我给你们养老,尽儿子该尽的所有义务,缺什么也都跟我说,能做到的我都会做,但……别管我了,真的。”
  她脸色变得厉害,半天说:“忱忱,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那个宁晃……”
  陆忱就截了她的话:“妈,没什么,真的。”
  他脑子里还记得经纪人那句话。
  宁晃好不容易爬起来,千万别再出什么事儿。
  母亲半晌说:“忱忱,是不是你念书的时候,我们对你管束得太严格了,才让你起了逆反心?”
  “我们那时只是想为你好。”
  “跟这个没关系,”陆忱轻声说,“严不严格,我喜欢的都是男人。”
  “妈,我二十几岁了,为什么你们还是没法相信,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母亲沉默了半天,终究还是没绕过去:“那宁晃……”
  “我不喜欢他。”
  陆忱说,“妈,我电话里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不喜欢他。”
  “你别往他身上扯,行吗?”
  他说过真心话,没有人相信,便学会了说违心话。
  尤其是在自己父母面前,最擅长的就是假装平静地说谎。
  母亲的脸色却变了,看向了他身后。
  他几乎立刻明白了什么,也浑身冷得厉害,却不敢转身。
  他听见那个喑哑的声音,平日里总是凶巴巴、无所畏惧的口气,这一刻是礼貌而妥帖的,对他母亲说。
  好久不见,不知道您来了。
  原来小叔叔是会说客套话的,他对母亲说,我感冒了,也不方便招待您,楼下有一家粤菜馆不错,让陆忱带您去尝尝。
  说着,咳嗽得更剧烈。
  母亲声音干瘪地同宁晃客套对话。
  他攥紧了拳头,仿佛能抓住什么似的,但空空如也的手心,让他怕得厉害。
  他低着头,不敢让母亲从他的表情看出什么,却又怕宁晃什么都看不出来。
  却听见宁晃走到他身边,慢慢说:“你送经纪人下去没回来,我来看看你。”
  他终于回过头去,却是低垂着头,不敢抬眼去看宁晃的表情,连每一个吐字都极其艰难。
  他喊他:“……小叔叔。”
  宁晃却按住了他的肩。
  那只手第一次让他眼眶发酸。
  宁晃站在他身边,声音沙哑又温柔。
  他说:
  “陆忱,没事。”
  “早点回来。”


第42章
  136.
  他那天与母亲吃过了极其沉闷的一顿饭。
  回家时已是夜里,站在小叔叔的家门前,深呼吸了许多次,迟迟不敢拿出钥匙去开门。
  他不知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有没有立场去解释。
  唯一的剩下的勇气,就是小叔叔对他说,没事,早点回来。
  ——他还能回到这个房子里。
  他推开门,瞧见宁晃裹着毯子,正窝在沙发的角落看电视,似乎是民生新闻,无非是谁家水管漏了、谁家夫妻打架了。
  他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时不时漏出一声轻微的咳嗽。后脑扎起的小辫子,也跟着颤抖。
  衬着客厅露台深夜的背景,仿佛一张冷而寂的画。
  听见他开门的动静,便把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说:“你把窗开开,散散味儿。”
  那烟灰缸里横七竖八,按着四五枚烟头,小叔叔的烟瘾很小,也戒了好一段时间了,他已经许久没在家中再嗅到这样的味道。
  他便照做了,关上窗,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小叔叔面前,在距离一米左右的地方站定了。
  他从未觉得自己的两只手,长得这样笨拙而多余,甚至不知道应该摆到哪里去。
  最后开口,却是小声说:“小叔叔,感冒时不能抽烟的。”
  宁晃“哦”了一声。
  他又说:“尤其是还在咳嗽的时候,不能碰烟,经纪人下楼的时候,嘱咐了我好久,就怕你嗓子出事儿……”
  宁晃低着头,没说话,眉眼冷而倦怠,
  他便说不下去了。
  宁晃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晾着他了,抿了抿嘴唇,终于叹了口气,说:“过来。”
  他便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宁晃问他:“吃什么了?”
  他便小声说,吃了干炒牛河、白切鸡,还有一道青菜,记不得名字了。
  宁晃说:“就这么几道,你吃得饱么?”
  他说:“没什么胃口。”
  客厅又静了下来,只剩下电视主持人滔滔不绝的话语。
  他艰难地说:“小叔叔,你说了的,让我早点回来。”
  他覆住宁晃的手,像是每一次他挂针的时候,替他暖手时一样。
  仿佛抓住了浮木。
  宁晃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抬起手,胡乱揉了揉他的头发。
  像在揉一只心情低落、小心翼翼的大狗。
  半天才轻轻说:“原来小名叫忱忱。”
  他“嗯”了一声。
  宁晃想了半天,又重复了一遍:“忱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那声音低哑温柔的过分。
  他曾经很怕这个称呼,但就因为这一刻,便又喜欢上了。
  他在宁晃的手心儿蹭了蹭,却终于大着胆子,头埋进对方的颈窝里。
  明明是他不大喜欢的淡淡烟味儿,却这样令人安心。
  宁晃嘀咕:“蹭一会儿得了,还没完没了了……我一身烟味儿。”
  他没出息地说:“小叔叔,你别赶我走。”
  宁晃揉了揉他的后脑,咳嗽了一会儿,才说:“不赶你。”
  “都说了让你回来了 。”
  就这样过了许久,宁晃说。
  “陆忱,你妈妈就够漂亮的了。”
  “你怎么长得比你妈妈还好看?”
  他就闷闷笑起来。
  笑得像是要哭出来。
  “小叔叔,你最好看。”
  “真的。”
  “……特别好看。”
  好看到一眼就喜欢上了。
  越看越喜欢。
  137.
  雨珠在深夜,蹒跚学步。
  走一步,跌一跤。
  哒哒哒,啪嗒、啪嗒、啪嗒。
  宁晃靠在大狗玩偶身上,抱着软乎乎的煎蛋,听大侄子一句一句说着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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