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砚把飞行模式关了,又用自己手机按了几下,池榆的手机响了。
“没有拉黑,好了,你没事了……”江沉砚满意了,要把手机还给池榆,突然瞟到池榆手机上给自己的备注。
池榆麻利的扑过去要拿回自己手机,手已经抓到手机边沿了,奈何江沉砚突然使劲,他没能拿回来。
“哥哥?”江沉砚盯着手机屏幕,语气古怪。
“池老师,这么缺哥哥?”
江沉砚这话说阴阳怪气,又很平静,说平静,又有种话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感觉。
不过池榆急于拿回自己的手机,没有注意这些,他一板一眼的给江沉砚科普以及解释:“我平时虽然通告多工作忙,但闲暇时间也会偶尔看看微博,看看粉丝的留言,学习一些网络用词,因此我还是比较了解粉圈的。”
“‘哥哥’一词,并不一定是称呼家里有血缘关系的兄长或者是比你年长的男性,‘哥哥’在粉圈也是粉丝对爱豆的一种称呼。”
“你如果平时也刷微博,或者看粉丝的留言,会发现她们最爱用的称呼就是‘哥哥’。”
这话池榆说对一半。
是,但不绝对。
池榆的粉丝都称呼池榆“哥哥”,江沉砚的粉丝可不这样。
其实一开始,江沉砚的粉丝也称呼江沉砚“老公”“哥哥”,后来便直呼大名“江沉砚”了,至于现在……江沉砚粉丝后援会会长提起她家正主都是“江那啥”“姓江的”。
纯路人好奇问:“你也路人?”
答:“粉丝。”
又问:“那怎么叫这么难听?”
答:“曾经爱过。”
纯路人:“……”
关于手机联系人备注,池榆的这个解释,江沉砚给他打满分。
但打满分不代表江沉砚就满意,他松手让池榆拿回手机,又一步步把池榆逼到墙角,“这么说你还真是我粉丝?”
“算是吧。”池榆把手机摁息屏放衣兜里,淡定的说,“毕竟黑粉也是粉。”
江沉砚:“……”
谢谢,有被气到。
江沉砚盯着池榆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他抓起池榆的右手,看到伤处才知道照片上的只是冰山一角。
几乎半个手腕都淤青,被捏出来的指印也特别明显。
江沉砚把池榆拉到沙发上坐下,打开他带来的塑料袋,拿出纱布棉签碘酒和云南白药喷雾。
“疼吗?”江沉砚轻轻碰了碰那块淤青,池榆摇头说不疼,他又用了一点力,池榆喊疼,漂亮的眉头蹙起,看向江沉砚的目光中带了点委屈。
江沉砚整颗心都软了,但是又很生气,斥道:“疼你不会抽出手?你就这么任由我捏?”
“你力气这么大,我哪儿抽得出来……”池榆的嗓音属于清冷挂,但是放缓语调拖长尾音又带点抱怨的腔调听起来像在撒娇。
直男真是撩人不自知。
江沉砚喉结攒动,再次开口时呼吸重了几分:“那你不会喊醒我?”
池榆没有说话。
他看着近在咫尺熟悉的眉目,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
福利院曾经组织过一次秋游,在龙鼎山,回程的时候路上发生山体滑坡,下山的路被堵死,一车人被困在山里。
好在大巴里带了备用帐篷,当晚他和江沉砚一个帐篷,共用一床被子。那天他好像跟江沉砚吵了一架,具体吵架内容他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很生气,把整张被子裹走不给江沉砚盖。
他本来想着等过一会儿,如果江沉砚还不给他道歉,他就起来踹江沉砚一脚,轻轻的踹,然后原谅江沉砚。
结果他睡着了。
江沉砚盖着外套将就了一夜。
夜里山中温度低,那个时候的小江沉砚体质不好,第二天就发烧了。
他问江沉砚怎么不喊醒我?
江沉砚说,看你睡得很香,不想吵醒你。
……
“看我干嘛?问你话呢!”江沉砚挑眉,还是一副很不爽的样子,然后眉头慢慢蹙起,声音也放轻,“喂,怎么了?你别哭啊……”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江沉砚挥挥手,低头拿起棉签开始处理伤口,“但是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你要么抽出手,抽不出手你喊醒我,实在喊不醒我你抽我一巴掌,就是打人,打人你会吧?不是拍戏的那种借位,是真打……”
池榆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不爱与人聊天,因此他招的助理除褚文这个临时助理外,像小陶和周梵话都很少。
但是此刻,池榆觉得江沉砚骂骂咧咧给他上药的样子特别好看。
江沉砚给池榆伤处喷上云南白药,放空气里晾干,这才把池榆的手放回去,然后把用完的喷雾收回塑料袋,全部做完,他乍的一抬头,对上池榆的目光。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池榆的眼睛如一汪清澈的湖水,让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深陷其中。
池榆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被他捕捉到视线也不知道回避,依然大大方方的看过来,目光干净得不带任何俗世杂念。
这就是直男吗?无所畏惧。
“咳咳。”江沉砚咳了两声,先移开目光,他声音压得很低,带上了几分沙哑,“你别这么看我。”
“为什么?”池榆问。
直男的求知欲江沉砚也是服的。
江沉砚看了池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笑,那笑很轻,像是在说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却带着点赴死的意味,他说:“因为我是gay,被你这么看着我可能会误会。”
池榆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睁大眼睛看着江沉砚,犹豫着说:“你……原来……怎么看不出来啊……”
池榆的反应是标准的直男听到身边人出柜时的反应。
江沉砚看不出来池榆对这件事的接受度如何,但是池榆似乎也不排斥,江沉砚继续说着:“我以前觉得自己是无性恋,最近才发现自己可能是同性恋。”
他这么说了,一般人大概都会好奇问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但池榆没有追问下去,他点点头,一副懂了的样子:“啊,这样啊。”
江沉砚盯着池榆看了一会儿,突然朝池榆倾身,“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
江沉砚身体挡住了池榆逃跑的可能,他手臂随意搭在池榆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两人没有任何身体接触,但看起来就像江沉砚把池榆整个人拢入怀中。
池榆大概能明白江沉砚的心理,自己吐露了一个秘密,总要得到别人的一个秘密,心理才算平衡。
江沉砚是这样一个人,别人对他好,他也会对别人好,但别人对他的坏,他亦会“回报”等量,说他睚眦必报也不为过。
因此江沉砚只是想要向池榆讨要一个秘密,并且是以自己的一个秘密作为交换,这真的一点都不过分。
“我……”这样的距离让池榆有些不适,现在的江沉砚也让池榆感到奇怪,他往另一边挪了挪,然而沙发那边靠墙,他已经挪不动了,他仰头问:“你想听我的什么秘密?”
江沉砚说:“随便,只要是别人不知道的,你随便告诉我一个就行。”
池榆是有一些秘密,可是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我……”
他想了一下,看向江沉砚,又开口:“我……”
“算了,逗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江沉砚突然放过了他,只是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前额,把他额发弄乱了,就走了。
江沉砚离开的很仓促,只是还在沉思中的池榆没有发现。
江沉砚不敢再呆下去。
池榆望向他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问题时低头咬嘴唇的样子,被逼问得眼睛发红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还有得知他性取向后惊讶又不知所措的样子……无论是哪一个样子的池榆,都令人想犯罪。
他怕他会控制不住。
*
周梵进来的时候,看到坐在沙发上顶着鸡窝头,看着前方发呆的池榆,她着实惊了一下。
要知道池榆是一个非常爱干净的人。
就算不出门,他也会把自己打整得干净得体,就算生着病,他也不会不梳头。池榆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衣冠不整的见人,哪怕是熟悉的朋友,哪怕是身边的助理。
可是今天的池榆好像完全没有了这个意识?
周梵走过来,看到茶几上的药袋,而池榆正是看着这个药袋在发呆。药袋里面装的都是外伤用药,客厅里还有淡淡的云南白药的味道。
周梵早上去了趟干洗店,把池榆交代他的卫衣送去干洗,回来的时候在楼梯间看到一个身形很像江沉砚的人,那个人走得太快她没看清楚,不确定是不是江沉砚。
但是结合面前这个药店塑料袋和外伤药,以及客厅的云南白药喷雾味道,周梵合理猜测,刚才那个人就是江沉砚。
江沉砚来过池榆家,并且给池榆带了药,甚至……大概或许可能还为池榆上过药。
再加上池榆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发呆,乱糟糟的头发……
周梵不敢往下想。
“池哥,你的手好点了吗?”周梵避重就轻的问。
“没事。”池榆低头扫了一眼手腕,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上药后好了很多,“不影响下午的拍摄。”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下午的这场戏是主角林谙主人格和副人格争夺躯体的戏,也是池榆和江沉砚的第一场对手戏。
早上他们在池榆家分别,下午一点半,又在剧组见面,两人相互打了个招呼,对早上的事情只字不提。
徐导对这场戏很重视,拍摄前拉着池榆和江沉砚讲了半个小时的戏。
这一场戏,主副人格都拥有了自己的躯体,只不过副人格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这个“半透明”会通过后期实现。
从化妆间出来,池榆和江沉砚都换好了衣服,池榆身穿研究所统一的制服和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他手里拿着试管,试管中的液体泛着银蓝色,镜片后的眼睛像是某种无机质玻璃。
池榆没怎么化妆,江沉砚倒是化了个大浓妆,说是大浓妆,也就是画了眼影,脖子上画了暗红色的图腾。中世纪礼服搭配及踝的黑色披风,披风上有六芒星花纹,手里拿着一个骷髅头短杖,再加上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妥妥的反派形象。
两人一白一红,一个理智一个疯狂,两个人相貌都是无可挑剔的,站在那里就很养眼。
剧组的很多小姑娘已经拿出手机狂拍。
这个剧情的拍摄地点在实验室。
导演喊开始后,江沉砚走到柱子前。
“你想做救世主,但这个世界已经无药可救。”
半透明的副人格倚在实验桌前的柱子上,玩着手里的短杖,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实验桌前的主人格身上。
池榆手里拿着试管,熟练的进行第55次实验,对外界的干扰视若无睹。
副人格被无视,心情不是特别好,他走过来一跃跳上实验桌,把池榆手里的试管拿走,倾身,目光与池榆平齐。
他扬起嘴角,带点恶意,又带着点蛊惑的开口:“林谙,来吧,来我的世界,你本来就该是我,我也是你,我们一起创造一个没有病痛、没有斗争、有序的完美世界。”
池榆慢慢抬起头,镜片后无机质的目光看过来,副人格笑容更大:“来吧,那里才是我们的家园,这个世界已经烂了,它需要重塑,我们就是重塑它的神。林谙,未来的新世界属于你,你可以实现一切,获得一切,你再也不用伪装压抑你的欲望,所有人都会臣服于你,来吧……”
“精神体都蛊惑不了我,你觉得你这副躯体下三滥的演技就有用?”
副人格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
池榆将人推下实验桌,声音听不出情绪:“你说这个世界已经烂了,但只要还有人类存活,这个世界就依然有希望,只要还有一个研究员不放弃研究血清,人类就依然有救。”
“哈哈哈哈……”副人格笑了起来,那双红色眼眸愈发的血红,他说,“别搞笑了林谙,你不会还信邪不剩正吧?你以为这是真理?我告诉你,这才是最大的谬论!”
“我不信奉真理,但你似乎忘了……”池榆镜片后的眼睛望着江沉砚,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匕首,伴随着最后一句话,他面无表情将匕首插进心脏,“是谁让你诞生的。”
他看着副人格半透明的身体在空气中慢慢消失,再低头看着自己的心脏慢慢愈合,然后他在脑海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林谙你真狠!但你不会以为这是无限制的吧?我告诉你,超过三次你会连自己也杀死!”
脑海中的声音气急败坏,池榆没有理,他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载体,在实验桌前坐下,拿起试管继续实验。
徐导喊卡,说:“过了!”
池榆起身正要跟江沉砚说“跟你对戏好爽”,结果一转头发现江沉砚不见了,一个工作人员告诉池榆,江沉砚去卸妆了,池榆点头,然后去拍他的个人戏份。
等池榆拍摄结束,发现江沉砚早走了,没有等他,也没有在微信里跟他说一声再见。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就算江沉砚失去了记忆,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池榆觉得他和现在的这个没有以前记忆的江沉砚也算是朋友了,而且是那种能单方面交换秘密的朋友。
回程的时候谭楷来接池榆,在保姆车上,谭楷跟池榆说了一下昨天微博上因为营销号和池榆发的微博所引发的热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