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腾的站起身,老邢一把按住我的肩头:"你别去!"
"放心,不会有事!"我搬开他的手,执拗的往外走。
老邢强硬的拉住我胳膊,对我吼到:"你疯了?!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又不是做见不得人的事,我不怕被录下来!"我对很多人发过脾气,可从来没对老邢喊过......
"你TM还懂不懂规矩?!"啪!--我脸上火辣辣的一疼,老邢扇了我一巴掌,然后拿身体挡住我的路。
"就这一次..."我执迷不悔的硬要闯出去。我推,他拦,我们俩拉扯起来。我毕竟比他年轻,最后他被我推得一个趔趄......
我跑出监控室,回头看了眼老邢--他拄着门,并没摔倒,这让我心里多少好受一点。
在我身后,老邢骂我、命令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只剩苍凉......
关押"铁二"的房间靠外。见是我走过,他猛的起身,从铁栏里伸出手,一把拉住我!
"不是我!"他只对我说了三个字。
紧张的表情出现在"铁二"的脸上,实则有些滑稽,但我相信那是真的。我也明白这三个字,他未必是说给我听!
我的确怀疑过是他找人寄的信,但现在,这些真的不重要了!
我对他笑笑,拨开他的手,继续往里走。
在粗黑的铁栏前停住脚步,蜷缩在房间里的身影缓缓朝我抬起头,黯黑的眸子里,有些东西一闪一闪的。
"过来!"我对他招招手。他才缓慢的站起身,却在距离我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也知道,我们背后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两个,也许,永远不只一双......
很多人被电棍击倒后都会失禁,我打量了他一会,看他行动还算正常,只是脸色苍白的吓人。
"难受吗?"c
"没事..."他淡淡的答。
黯淡的灯光下,他竟然发现了我脸上的红印子,指着我的脸问:"怎么弄得?"
"老邢 !..."我摸了摸脸,笑得尴尬。
他的手向我伸过来,可中途又收了回去。我们同时沉默了。
鼓励的话,我必须得说:"这次减不了没关系,反正每年都有机会。只要你像之前那样好好改造,减刑一定没问题!"
他只是看着我,什么也没说。
我急了,把手伸进铁栏,够不到他,又使劲挤了挤,总算抓到了他的衣角,硬把他拉近过来。
"听话,答应我!"我两手握上他瘦削的肩膀,不知不觉,指尖因为大力而泛白。
他紧闭上眼,沉沉的喘息着,而后,突然睁开,对我点了点头。
"给我写信啊!"他笑了,淡淡的,即便是在故作轻松。
"没问题!"我也笑了,傻傻的,即便心里五味杂陈。
"这回你能名正言顺的探监,带吃的给我了吧?"他朝我眨眨眼,里面满是星星闪闪的光。
"你个馋猫!"我捏了把他的脸,却觉得他笑嘻嘻的脸似乎在微微颤抖着。
他也掐了把我的脸!与其说是掐,不如说是摸了摸我脸上的手印。
"行了,你走吧!"松了手,他顺势推了我一把。
"嗯,...那我走了!"如果他不推我,我真不知怎么才能迈得动步子。
挺想再看他一眼,不知下次再见时,他是不是会变了样子,可我的眼早就不知什么时候模糊了,唯一看得清的就是他眼里泛着些淡淡却闪闪的光。
我走得很慢,似乎在期待身后能传来些什么声音,唤自己停下脚步。可惜,我什么都没听到......
再次经过"铁二"面前,我也对他说了三个字:"照顾他..."只不过,我的声音很低。
我只是在说给"铁二"听。
"铁二"愣住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听清我说了什么,不过,不管他听没听到,他应该都会像我说的那么做。
老邢坐在值班室的床边等我,默默的抽着烟。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力气在说别的什么,头沉得像一个铅块。
"傻小子!"老邢抓抓我的头,像一位慈爱的父亲,"...好好睡一觉,今晚我替你守着!"
"嗯..."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才真正睡着,只知道老邢坐在我身边陪了我很久......这个难熬的夜晚里,我有老邢!可1375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第二天一早,我上交了钥匙,还有一些不能带走的东西。
队里的犯人在操场上送我。我看到柱子开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走过去抓了抓他的头,又深深的抱了他一下......恍惚中,我竟然觉得自己怀里,微微颤抖的身体,是1375的......
小李和几个轻年同事一直送我到大门口。
"你小子有福,算是混到个‘监外执行'!可得常回来看看我们这帮蹲‘无期'的兄弟啊!"小李开起我的玩笑,一群人也随声附和着。
我也跟着他们笑。
"说真的,能不回来就别回来了!"小李突然很认真的说。
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赶的机会非常好,而且,一旦到外面深造过,一般人都会想办法调去机关工作,谁也不愿意再回到艰苦的基层。
我笑笑,没有表态,只是环住他的肩膀,重重拍了拍他的背说:"好好干!"
他身体颤了一下,旋即也把我紧紧抱住,紧得让我呼吸有些困难......
上了接我的车,我把头伸出窗外,重看了一眼这个我工作了三年多的地方--在这个不甚繁华的郊外,有一座由高墙铁网架起来的灰色堡垒,外人只能看到它的坚固与神秘,除此之外再无魅力。
然而,它却深深牵引着我的心。
怎么会不回来呢?
这里,
有我热爱的事业,
有我并肩战斗的伙伴,
有我关心惦念的朋友,
更有,
让我牵挂,无法忘记的人......
有了他们,我甘愿守在这里,服我的无期徒刑。
(正文完)
关于后续
正文就到这里完结了,
会有后续,
有一篇接近HE的番外,
我早就写完了,但要过两天再贴,
觉得目前这个结局不够HE的可以看看那个......
如果我有勇气,
我还是想把自己心里的那个结局写出来,
写成另一个番外,
不过现在想想都觉得残忍,
所以渴望HE的大大们,
就不用等那些了......
境
早餐我已经热了三遍,眼看那几样菜就要变身成一顿午餐,我不得不又钻进卧室。
看他睡得那么香,真不想叫醒他。
我在床边坐下,不自觉的又给他往上拉了拉被子。能一直这样看着他真好!
不行!我打断自己的奢望。如果今天再去不成麒麟河,他非得和我翻脸不可。
我这边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没想到,他浓黑的睫毛抖了抖,那双漂亮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当他把眼睛睁到最大,看清了脱下警服的我,和这宽敞明亮的房间,这小子嘴角一勾,像猫一样近乎极限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然后懒洋洋的说道:"还是自己家的床舒服!"
"能不舒服吗?你不是说光这床垫就3万多嘛!不过,我可真看不出来!" 我笑着拉他,他不起来,只是换了个造型躺着,无比眷恋这张床。
"这叫简约设计!"他在床上蹭着,好像跟它比跟我还亲,"幸亏‘抄家'的人和你一样没品位,只把那2万的床架拿走了。"
"对,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里面说有床才算家!"我再次试图把他拉起来,但这小子虽然瘦,但被劳动"改造"了这些年,劲可比以前大多了,而且他皮肤好的我抓起来都有点打滑。
"不对!"狡猾的挣脱了我的"魔爪",他眯起眼看着我,淡淡的笑容浇开我一片心花,"有人才有家......"
我只觉得自己的老脸有点被火烧的感觉,一时间眼睛都不知盯哪里好了,他反倒火上浇油的抓起的我手,颇有玩火的味道。
"还没到八点吧?!"他的指尖在我手心那几条老疤上划着圈,很有自信的问,似乎打算就起床的问题和我讨价还价一番。
我努努嘴,把腕上的表伸到他面前。他定睛看了下,猛地从床上跳起来。
"都十一点了,你怎么不叫我?差点又耽误一天,你故意的吧!" 他接过我递上的衣裤,边往身上套边嘟囔着。
我没理他,只是笑着站在一旁,看他和自己的衣物纠缠在一块。他那招充耳不闻,我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学会了。
吃完早饭,我抛给他一顶白色的棒球帽。因为他刚出来,超短的小寸头特别扎眼,他就算长得好看,也挡不住让人们不会往那方面想,而他确实也很介意。
"什么时候买的?"他拿着帽子反复翻看着,"至少也得送我顶NIKE的吧?"
"你这么帅,戴什么不一样好看?!"臭小子还强调至少,我无奈笑笑,收拾起碗筷,"何况,你偶尔也得支持下国货吧!"
"以前我有几顶限量版的,可惜啊......"他虽然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但人已经戴着帽子跑到镜前照了起来,还不忘摆上几个POSE。
"哥,我发现我老了......"他突然盯着镜子喃喃的说着。
多愁善感真是天生的!看他兴奋的瞬间脸爬上失落,我放下碗走到他身旁,把他挤到一边,自己照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哪有?你不说谁知道你三十多了,我看你也就像二十七八!到是我确实老了......"
听了我的话,他静静的看了会镜子里的我,突然眼睛笑成了一条线,拍着我肩膀说:"嗯!还是你老!"说完,跑开几步,怕我报复他。
要不是时间不早了,我还真饶不了他,不过当下我也只有对他翻个白眼功夫。得赶快把碗涮了,要不到麒麟河都要晚上了。
见我懒得理他,无事可干的他拿着帽子站在窗口,静静打量起这个对他来说已经陌生的城市。不一会,突然回头对我说:"今天风有点大啊!"
"有点!"我瞥了眼窗外。c
"郊区风沙大,我舍不得戴......"他声音不大,含含糊糊的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在我听来却格外清晰。
我心里一暖,真是个傻小子!
擦干手,我从他手里抓过帽子,扣在他头上,哪里还管他什么造型,笑着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再不走,我怕自己今天又舍不得他离开这个家门了。
买完麒麟河的那套平房,我买车的梦想也彻底要成白日梦了。
麒麟河离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不算太远。本来春暖花开的,我想再找上辆自行车,和他一起郊游一样的骑去麒麟河。哪知道,这小子小时候坐车,长大了开车,对这两个轮的玩意,根本就没研究。
为了培养他今后骑自行车的兴趣,我计划今天先驮他过去玩,沿途也可以随时停下来欣赏路两旁的风景。
也许是路两旁的风景太美,也许是温暖的春风让我们陶醉,也许是终于要迎来我们梦想中的麒麟河,我们都陷入在对过去十余年曲折光阴的回忆里,一路沉默着。只有他扶在我腰间的两只手,正用温热传递着我们的心事。
也正是这温暖的双手给了我不竭的力量,我骑了这么长时间,一点都没感到累,而且也头一次觉得自己骑车还能骑得这么稳当。
"我技术怎么样?"过去的毕竟都已远去,我不想气氛显得沉闷,随便找了个话题。
"啊?"他被我的话唤回神志,不知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他竟然还想了一会才回答,"你让我说实话?"
"CAO!这还用得着拐弯抹角的?"我继续蹬着车子,实在理解不了,回答这种问题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但仔细一想,他以前连自行车都没摸过,可能确实不大容易判断一个人骑车的水平。
"......就第一次来讲,你已经不错了......"
怎么扯到第一次上了?我糊涂起来。难道是说第一次带人骑这么远的路?
"......不过从技术角度讲......今晚你还得跟我好好学学!"
你都不会骑,我跟你学个屁?我还是没明白过味。
今晚...跟他...学...技术......我忽然醒悟过来,猛地一搂闸,刺耳刹车声响起,又顺着林荫路被风吹散。
"怎么了?"下了车,他一本正经的问我,完全不像在刻意偷换概念。原来,我们脑子里想的根本不是一件事!
"...想...想什么呢你?!...我...我说的是骑车!!......"
看我捂着肚子,伏在车把上,笑得直不起腰来,他才恍然大悟,然后也伏在我背上大笑起来。
不知到过了多久,我们俩才止住笑声,抬起头来,发现彼此眼角都挂着笑出的眼泪,我擦掉他的,他也轻轻抹去我的,我们相视而笑,心头像被抹上了世间最甜的蜜糖。
车也不骑了,我一手推着车,一手牵着他,十指交错的漫步在这条林荫道上。
"还有多远?"他问我。
我停下脚步,把车靠在自己身上,指给他看,"到那,然后右转就能看到麒麟河了!"
"跑过去吧!"他紧了紧我们握着的手,笑着看向我,他那双晶亮的眸子里飞扬着无限的活力,又默默流淌着数无尽的柔情。
我真的看呆了......
我一愣神,被他找到了奚落我的话头,他仰着傲气的脸蛋挑衅似的说:"怎么了?真老得不‘行'了?"
"臭小子!你哥我的本事你慢慢就知道了!"我嘴角一扬,把牵在一起的手使劲往我这边扯着,这爱较劲的小子也不示弱,和我比起了手劲。不知到我们俩谁先启动了脚步,我们大笑着,迎着风,奔向美丽麒麟河。
麒麟河的河水在暖阳下泛着金光,微风把两岸的水草吹得摇曳生姿,也把宽阔的河面吹出麒麟金甲一样的波纹,水面下鱼群穿梭畅游,嬉戏中又将这波纹搅成细得不能再细的鳞片。
我们驻足向南望去,岸边茂生的杨林旁露出一角院墙,那里就是我们的说好将来要安度晚年的地方。
"哥,这儿真美!"他轻轻的说着,声音和身体都颤抖起来,"我们...终于来了......"
我搂住他的肩头,环抱住自己的梦想。
有温凉的东西飘落到我的手背上,是他哭了吗?我伸手,想扳过他的头,看清那滴属于我的泪水,他却挣脱我的怀抱,向那房子跑去。
他清爽的笑声被风送来,紧紧包围着我,我抬脚追他而去。
在麒麟河泛起的耀眼波光中,我们的身影逐渐消散......
第一屡阳光射进窗户,清透炫目,我微微睁开眼睛。
他并不在我身边。
我静静躺在床上,不敢起身,更不敢去找他。
我怕,在我起身后看到镜中自己早已苍老的容颜;
我更怕,
在寻觅中,
我会发现,
原来
他
从未
在这里
出现过......
我手背上有片湿凉的东西,好像带着股微微的暖意,我相信,那是,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