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珩呆怔地看着眼前温柔似春水的贺聆,仿佛刚刚说出那么多尖锐伤人的话与现在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贺聆冷静下来后也觉得话说得太重,但情侣吵架不都是这样吗,专挑过分的话说,人在气头上,面对的又是最为亲密的对象,太容易口无遮拦。
柏珩跑出去不到十分钟贺聆就后悔了,好在柏珩向来很好哄。
“小柏对不起,我刚刚那么凶,是不是吓到你了,”贺聆起身与柏珩并排坐着,轻轻揉搓着柏珩被冻得像冰块的手,“你觉得难过的话也凶回来吧,我绝对不还嘴。”
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贺聆运用得出神入化。
柏珩垂眸看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眼睛变得湿润。
贺聆凑到他脸前,看他水亮亮的眼睛,温声说,“那些话都是气话,你听听就算了,不要放在心上。”见到柏珩的神色有所松动,贺聆乘胜追击,“你是我的老婆,当然能想怎么管我就怎么管我......”
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柏珩却定定地望着他,“真的吗?”
贺聆微怔,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自然不能推翻,他浅笑着点了点头。
柏珩委屈地动了动嘴唇,嗫嚅道,“我不是监工。”
“小柏,”贺聆再次低声道,他显得很诚恳,“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么多难听的话害你难过,但是.....”
他本来想提手机的事情,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有时候服软也不一定需要理由的。
他捧住柏珩的脸,与柏珩对视,像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回去吧,仙女棒不能白拿。”
柏珩嘴唇翕动,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很轻微地点了下脑袋。
累积了那么多的失望后,他还是主动把牵引绳交到了贺聆的手里。
庭院内,仙女棒点燃的烟火虽美,却不能照亮两人的心情。
柏珩一瞬不动地看着烟火里的贺聆,试图在光影里把这个人抓在手心。
隔着一层璀璨的星子,贺聆的笑容温柔似水,仿佛能驱赶所有的寒冷,可柏珩却没有一刻那么清晰地意识到,在这样的笑容下隐藏着多少让他无法承受的欺瞒。
贺聆曾带给他那么多新鲜的体验,他们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每一点每一滴都是柏珩对贺聆爱意的累积。
水滴成海,深不见底。
他从前有多么的信任贺聆,往后就会有多容易猜忌。
他可能再也无法相信贺聆的任何一个字了。
——
这趟两天的温泉之旅虽然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并没有破坏两人的关系,至少在贺聆看来是如此的。
柏珩在他面前还是乖巧温顺,对他言听计从,每天事无巨细向他汇报自己的事情,也会做好美味佳肴等他回家吃饭,唯一有所改变的是,柏珩没有再催过他回家,这个变化对贺聆来说是意外之喜。
他当时借着争吵说那些话,也只是将自己多日的不满发泄出来,没想到柏珩当真听进去了。
转眼就到了深冬,天时不时下几场小雪,刺骨的寒意。
贺聆畏热也畏冷,冬日除了工作是不太爱出门的,现在不用柏珩催,他自个就会准时准点地回家,只是这天柏珩说要回学校处理点事情,赶不回来给他做饭,贺聆就想着跟同事去附近新开的一家火锅店试试味道。
火锅店在商场的四楼,几人大快朵颐,又多说了些话,等吃完饭,时间已经走过九点了。
贺聆的手机却还是静悄悄的,往常这个时候柏珩不说打电话,也得发信息来问他在哪里,现在倒也像是真的不管他了。
贺聆乐得自在,想起商场有一家颇为有名的甜点店,于是发信息给柏珩说给他带夜宵。
柏珩估计是一直拿着手机等待他的信息,几乎秒回了句好。
贺聆跟同事告别,转身去了二楼的甜点店。
他来得晚,店里的甜点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没有太多能挑的,贺聆要了提拉米苏和两个杏仁包,提着袋子往外走,路过附近一家洋装店,多看了两眼。
摆在橱窗里的模特穿的是黑白色的洋裙,贺聆不太懂这一类的服饰,乍一看觉得有点华丽版的女仆装,十分精致可爱。
贺聆自动将柏珩那张秾丽的脸安装到了模特的身上,竟然觉得适配度极高。
但这套衣服的尺寸显然不适合一米八多的柏珩。
他没有多加逗留,拎着甜点回家。
一开门,果然又收获到了柏珩热烈的迎接——每次都是这样,柏珩就像在等待主人的狗狗,只要听见门口有动静,就像上了发条似的自动小跑到门前,努力摇着尾巴表达自己的喜悦。
柏珩没有尾巴,但他同样会用亮晶晶的眼神告诉贺聆自己的想念。
贺聆一见到他,脑子里又自动浮现黑白女仆装,他捏了捏柏珩的脸蛋,将打包的甜点塞到柏珩手里,进屋去洗澡。
吃完蛋糕的柏珩自告奋勇给贺聆吹头发。
贺聆随手划拉着手机,点开购物页面,想了想,到底没有当着柏珩的面输入那几个字。
他吹完头发,翻身坐到柏珩身上,按着人的肩膀,将人按在床头,用眼神细细描摹柏珩的表情,笑问,“我这么晚回家,你不会不高兴吗?”
其实他到家也就十点多一点,但以柏珩以往的标准来看,确实称得上是晚这一行列。
柏珩眼神一暗,半晌才嗫嚅着说,“会想你。”
贺聆很喜欢柏珩的坦诚,揉搓着手感极佳的脸蛋,“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柏珩扶着贺聆的手微微一紧,没有说话。
他只是不想打,而是不敢打,他害怕听见贺聆不耐烦的语气,所以只好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安安静静地在家等待贺聆回来。
当日的话终究是在柏珩心里划开了一个口子,哪怕只是放在那里,偶尔想起来都会觉得刺疼。
贺聆只管揉柏珩的脸,没有发现他微变的情绪,只是照着红润的唇亲了一口,“其实也不是不能打,但别那么频繁就好。”
次数多了他会嫌烦,一次都没有他又觉得不被重视。
贺聆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柏珩笑了笑抱住贺聆,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两人在床上腻歪了会,拉灯钻进被窝。
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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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贺(自信):我说了他很好哄吧!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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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珩推开咖啡厅的门,环顾一圈,在靠窗的位置看到向他挥手的柏虹。
从柏珩跟柏良吵架离去之后,这几个月姑侄俩仍有联系,但这是柏珩第一次答应跟她见面。
一见到走近的柏珩,柏虹便满脸慈爱,“小珩,快坐下让姑姑看看。”顿了顿,心疼道,“怎么瘦了点啊?”
柏珩乖乖坐着让柏虹打量,姑侄俩低声谈话,大部分都是柏虹在说,柏珩听。
“其实你哥哥这几个月嘴上虽然不说,心里比谁都惦记着你,但你也知道他那人的性格,拉不下脸面跟你和好,你别怪你哥哥。”柏虹想到兄弟俩的矛盾,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柏珩如今回想起之前柏良和柏虹对他的告诫,才知道什么叫做忠言逆耳,可他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绝对不会有所改变,哪怕他跟贺聆之间早已出现一条又一条的隐形裂缝。
“你爸前几天还问起你呢,”柏虹斟酌着道,“小珩,眼见就快过年了,姑姑这次找你也是存了点私心,再过不久你爸就要回来了,他这几年身体不好,医生说不能动气,当是为了他的病着想,你们兄弟俩能不能暂时把事情先放一放?”
柏珩的父亲三年前心脏查出有问题,不宜劳累,于是将公司的事务全权交给了柏良打理,自个跟搬到郊外的一套房子颐养天年去了,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趟。
他向来是如此,年轻的时候一头扎进工作里,鲜少把心思放在家庭上,临老了也跟子女没有太大的亲密联系,柏良不想惹得他动气,并未将柏珩的事情告诉他。
在柏珩的成长轨道里,他跟父亲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关系很是一般,但他也不会拿父亲的身体健康开玩笑,于是同意了回家过年。
柏虹高兴得眉眼弯弯,握着柏珩的手轻轻拍着。
姑侄两人多日未见,柏虹有说不完的话,但绝口不提贺聆的事情,因此气氛如同往常一般融洽。
送柏虹上车时,柏虹很是不舍,“让姑姑捎你一程吧。”
“过阵子就可以见面了。”
柏虹只得又轻叹一口气,欲言又止,“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别为了面子自己硬撑着,要记住家人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他这样一意孤行,柏虹却连苛责他一句都不忍心。
柏珩眼圈微红,用力抿了下唇,颔首。
他目送着车子走远,风吹进眼睛,他眨巴眨巴两下,将里头的热意赶走。
——
锅里的汤汁咕噜咕噜冒着泡,柏珩搅动着长勺,时不时点开手机看时间。
快七点了,贺聆却还没有回来。
他不甘心地打开聊天页面,删删打打,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发出去。
柏珩深吸一口气,慢慢将手机放回桌面,这种无期限等待的感觉让他内心焦躁不已,却找不到发泄的突破口。
为什么在原地等待的总是他?
正在柏珩快要按捺不住自己时,贺聆终于赶在七点回了家。
他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看起来像是装了什么衣服,见到围着围裙的柏珩,连饭都不想吃了,扑上去把人团团抱住。
柏珩隐隐跳跃的躁动因子在贺聆的这个拥抱里像是泡沫似的嘟的一下消散了。
他环住贺聆的腰身,在贺聆脸上啄了啄,未能忍住问,“怎么这么迟啊?”又连忙补充道,“饭菜都要凉了。”
贺聆摩挲着他的唇,“给你买礼物了,你打开看看。”
他退开一眼,见到柏珩因为欣喜而绽放出万千光芒的脸,心里越发期待。
柏珩眼睛亮亮的,像小狗得到心爱的肉骨头,小心翼翼地拆贺聆给他带的礼物,袋子里头是一个绑着黑丝蝴蝶结的白色的包装盒,打开之后,柏珩却有点迷茫地眨巴两下眼睛,“这是?”
包装盒里躺着全套黑白女仆装,黑色花边短袖,荷叶边白色围裙,连带着白底绑黑丝的手环、腿环和脖环都一应俱全。
“喜欢吗?”贺聆把女仆装拿出来在柏珩身上比划,“很适合你。”
柏珩被吓得退了两步,简直算得上是花容失色,他结巴道,“这个是裙子......”
很快反应过来,脸蛋噌的发红。
贺聆轻轻一笑,“我们小柏这么漂亮,不管是穿裤子还是穿裙子都很好看。”
那天他在橱窗里见到类似的服装后,总是无法控制自己把柏珩的脸安上去,越想就越是心痒痒,没怎么犹豫就把想法付诸行动,上网定制了一套柏珩尺寸的女仆装,今天才拿到。
可是柏珩好像并不是很能接受的模样。
贺聆只好软磨硬泡,围着柏珩团团装,“小柏,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柏珩说喜欢或不喜欢都不好,干脆微微撅着嘴猫进了厨房。
贺聆连忙跟了进去,柏珩正在舀汤,那双手骨节修长,动作起伏里腕骨突起,在美感之中又蕴含着力量,他看得心神荡漾,按住柏珩的手,有点强势地扳过柏珩的下巴,说道,“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再也不给你送礼物了。”
柏珩支吾道,“哪有人送裙子的?”
贺聆晃了晃他的脸,“那你到底穿不穿?”
柏珩咬着唇,用沉默回答贺聆,他这些年的严格教养让他难以接受如此跳脱的行为。
贺聆不禁觉得扫兴,在他看来无非床上的情趣而已,又不是要柏珩穿出去给别人看,他这些天的期待就像被扎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他松开柏珩的脸,“算了,别搞得我强迫你似的。”
柏珩看着贺聆消失的笑脸,慌张起来,“贺聆......”
“我去把东西收起来,”贺聆继续往前走,不无可惜道,“花了大价钱定制的,退也退不了,你不喜欢的话,我送给别人好了。”
他话刚落,手腕猛地被柏珩攥住了,与这个动作同时进行的还有柏珩的问句,“你还想送给谁?”
柏珩的力度没有控制住,贺聆疼得低呼一声,下意识想甩开柏珩的手,皱眉道,“你干什么,松开。”
回过头,将柏珩雾沉沉的眼看了个真真切切,这一回,贺聆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这已经不是柏珩第一次露出这样称得上是带点侵略性的眼神。
他心里微惊,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柏珩被他斥了一声,惊慌失措地卸了力度,又恢复成柔顺模样,看着贺聆被他掐得发红的手腕,自责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贺聆心里本来没气也有气了,不搭理柏珩,边揉着手腕边向客厅走。
他把女仆装往回折,还没放回去呢,柏珩就从背后抱住了他,似乎是经过了巨大的心理斗争,声音听着可怜兮兮的,“贺聆,我穿的。”
贺聆动作不停,“我不想勉强你,不是什么大事,不穿就不穿吧。”
柏珩却始终无法从贺聆那句送给别人的话里回过神,他垂眸盯着贺聆白皙的后颈,不自觉地咬了一口,力度很轻,贺聆像是被小鱼叼了一口,闷哼一声,手里拿着的裙子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