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英热身的动作僵住,手指下意识捏紧了枪杆子,好半天才咬着牙道,“你可真够怂的。”
卿天良笑了笑:“我是想切磋,又不是想拼命,再说了,你不是担心伤了我不好交代,不放开手脚又不尽兴吗?若是只凭拳脚,只要不下死手,尽情尽兴还是能做的到吧?”
李怀英倒没想到这人竟然知道他的顾虑,看来也不是那样一无是处,态度稍稍缓和了些,拿眼看向阮裴旭。
阮裴旭又无所谓,用眼神询问萧王跟霍云朝。
萧王是有些失望的,他还以为霍云朝带来的是个绝世高手,本想借此机会试探下霍云朝的势力,没想到是个连李怀英都打不过的人。
霍云朝原本就不会允许李怀英拿兵器伤卿天良,现在双方都决定肉搏,他自然乐得赞同,只不过还是感觉有点丢脸。
见大家都没意见,李怀英挥手将长枪抛出,长枪划过上空最后稳稳插在擂台边缘处。
卿天良见状立马进入战斗状态,等李怀英挽好衣袖,便先发制人冲了上去,他速度很快,直冲李怀英面门,李怀英摆足了架势准备抵挡,却没料到卿天良一个急刹,在跟前两步远停住,下蹲,直接一个扫腿袭向自己下盘。
李怀英愣了一瞬,由于下盘稳没被绊倒,却也踉跄了一下,他有些不可置信,脸倏地红了。
下一秒冲上前缠住卿天良准备封锁他的动作,却见卿天良脚跟着地往后弯腰躲过他的锁,然后一个后空翻稳住身体的同时,用脚踢向李怀英下颌,李怀英见状急忙往后退,躲开了这一击。
一回合下来,在场的人都惊了。
这其中又数阮裴旭跟李怀英的反应最大,因为这套动作,是阮裴旭教给李怀英的,李怀英又在与张将军对战时展示过。
李怀英站在原地,皱着眉问他:“你这套动作是从哪儿学的?”
卿天良得意了,他从见到李怀英那一瞬间就想展示给他看了,现在如愿以偿,把李怀英震惊了个彻底,简直不要太有成就感!
“赤水河大桥一战我看了,回来练了好几天才练会,我学的如何?”卿天良真诚询问。
阮裴旭坐在看座上点了点头,道:“不错,动作干净利落,身姿灵泛,平时应当是有人教你练武,你师父是谁?”
卿天良下意识将视线投向霍云朝,其实卿天良有自己的武术老师,但他跟霍云朝打架打的多,很多时候霍云朝会一边揍他一边指出他动作上的漏洞,所以也算他半个老师。
可他刚刚自作主张跟阮裴旭说话,把局面变得不可控,想起霍云朝的警告,于是闭上嘴不说了。
阮裴旭也没计较,谁都有权力对自己不想说的事情保持沉默,见卿天良闭了嘴,于是自顾自说道:“动作是漂亮,就是底盘太飘了,力道也不够,但你很有天分,基础也不错,所以要不要来跟我混,我保证能把你锻炼成一名合格的将士。”
虽然眼前这个侍卫是霍云朝的男宠,但确实有打仗的天分,能够通过看一遍就学会李怀英的动作,说明悟性很高,这种人才,阮裴旭有心拉他一把,只是不知道对方舍不舍得眼前虚浮的荣华富贵。
这话一说出来,卿天良先愣了一下,随后狂喜,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阮裴旭,几乎是雀跃道:“真的吗?你真的会教我?”
阮裴旭刚要点头,霍云朝却直接拍案而起,看着卿天良,一字一句道:“不行,敢去就打断你的腿。”
第35章 落叶聚还散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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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去?”卿天良不解,他哥都愿意教他,说他是可塑之才,他为什么不能去?
霍云朝站起身走到擂台边,道:“战场上刀剑无眼,缺胳膊少腿是小事,一不小心就可能成为刀下亡魂,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对谁都不好交代。”
卿天良憋屈了,用得着你跟谁交代?他爹妈都死了,姑姑也死了,还用跟谁交代?
他不过是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为什么霍云朝不让?
“我自己的身体,缺胳膊少腿也是我自己的事,哪怕死了烂了在战场上被野狗吃了,也是我自己的命我自己的尸体,跟你有什么关系?”卿天良脾气不好,从小被霍云朝惯坏了,就爱跟霍云朝对着干。
霍云朝沉着脸,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跟我没关系?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撇清我。”
“你!”卿天良气到了,看了霍云朝一眼,扭过头就朝阮裴旭走去,“我今天还就偏要去了,现在就去。”
现场其他人包括萧王在内都没搞懂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好的就吵起来了。
李怀英站在擂台上懵了,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有人找他挑战,最后他却当场成背景板的情况。
可是从两人的对话来看,好像并不是这个男宠依附于霍云朝,而是霍云朝强取豪夺,因为喜欢,所以想折断人家羽翼把人捆在身边?
他对这个男宠的印象改变了些许,可他一个局外人根本插不了手,眼看着霍云朝飞身翻上擂台,在卿天良走到阮裴旭跟前之前,一把将人抱起来抗在肩上,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卿天良在霍云朝肩膀上大喊,拳打脚踢:“霍狗,你放老子下来,你听见没有?!”
“张庭,回军营。”霍云朝寒着脸吩咐。
萧王忍不住问了句:“就这么走了?那计划的事情……”
“明日我会再来。”
至于萧王为什么会放人走,谁知道。
刚送自家主将离开不久,人都还没全部撤回军营,便见城门大开自家主将又回来了,赤水南的将士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只有守门的几个小兵,见霍云朝抗着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眼,是全军营里最淡定的了。
卿天良开始还挣扎,被霍云朝当着赤水北士兵的面打了屁股,差点羞愤地钻地里,再不敢乱动。
丢人丢到敌方军营,要不是戴着面具,他能直接去死一死。
将人抗回主帐,霍云朝把卿天良往榻上一甩,欺身上前将人困在床榻与自己之间,一双眼阴晴不定地盯着他,说:“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今晚派人送你去别院,等正阳一切稳定了,我再亲自接你回来。”
“你这样有意思吗?”卿天良揭开面具,直视霍云朝,“你跟东方玥有什么区别?”
“你少拿他来恶心我,我没他那样龌龊。”霍云朝皱眉,实在是不喜欢卿天良把自己跟东方玥比,他不论是从目的还是从感情来说,都比东方玥高尚不知道多少个层次。
“是,你没他龌龊,你怎么会龌龊,你们霍家永远都光明磊落,哪怕不是光明磊落的事也会找块遮羞布将肮脏的事实掩盖。”
“你什么意思?”
卿天良看着他,虽然很不想迁怒,可他控制不住:“你和陛下设计,让刺客杀了我爹,只为给大嘉国出兵商国找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这事你认吗?”
七月八月的日子过的飞快,往常八月在正阳,富贵人家都会用各种方法来降热,霍云朝贵为王爷,从小到大都没有像今天这般热过。
他五脏肺腑像在被烈火灼烧,翻出无数滚烫的血浆,这些血浆再沿着经脉流淌至全身,最后冲向他的大脑,慢慢染红了他的眼。
“我没有,”他说,“不是我做的。”
卿天良乘胜追击,咄咄逼人:“不是?你负责安排商国议和所有事宜,治安乃重中之重,若不是计划之中,在明知对方是不诚心的情况下,会不加大安全防备?你当我三岁小孩吗?”
东方玥说的那件事,他拼命不信的那件事,如今在霍云朝一句“不是我做的”回答中得到证实,不是他,那就是陛下了,总之有人做了。
他爹真的是中计而亡!
霍云朝没想到卿天良居然知道了这件事,谁告诉他的?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他现在脑子有点乱,头晕目眩,理不清头绪。
看着卿天良悲愤的眼神,霍云朝张了张口,说:“我生病了,临近议和大典时我生病了。”
“好巧!你居然那个时候生病了,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让计划顺利实施而装的?”卿天良凑了上去,沉浸悲伤的双眼越发靠近霍云朝,轻声道,“你害死了我娘,害死了我爹,你是我杀父杀母的仇人,霍云朝,你是我的仇人。”
霍云朝瞳孔骤缩,脑中那根突然弦断了,五脏肺腑传来实质的痛感,他目眦欲裂,无比大力地握上卿天良的肩膀,咬着牙道:“胡说,不是我,是你,是你杀了我爹,杀了我娘,你才是他口中的那个仇人。”
“你在说什么?”怎么扯到老王爷和老王妃了?
霍云朝没理他,只看着他双眼迷离,喃喃自语:“从我一出生就开始算计我,杀了我娘,杀了我爹,连我的婚事都要算计,除了阿良我谁都不会要,你别想逼我,有本事你连我也杀了,不然我死也要缠着他。”
卿天良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了,一腔怒火散了七八,连肩上传来的痛感都给忽略了,微微皱起眉:“你到底在说谁?你在跟谁说话?”
霍云朝还在碎碎念:“他现在还属于我,他只有现在能属于我,以后就不行了……”
卿天良突然心惊,霍云朝这样子很不对劲,他到底怎么了?伸手往对方脑门上贴去,烫的惊人!
卿天良开始挣扎,想挣脱霍云朝的禁锢,去叫人把军医请过来。
霍云朝突然动作,一把捏住卿天良的后脖颈,将人按在榻上,直接喊人:“来人,给我来人!”
左业掀开帘子走进来,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有些不确定道:“主子,这是……”
霍云朝通红着双眼,狠狠看向左业:“他想跑,他要去找东方玥,找绳子来,给我捆了,不,找铁链,给我拿铁链!”
卿天良好不容易偏过脑袋,瞅准机会对左业道:“快叫军医,他额头好烫,他不对劲!”
幸亏左业是个正常人,听说霍云朝不对劲,直接转身出去找军医了。
霍云朝脑子混乱,突然看到自己按住卿天良脖子的手,白皙的皮肤被捏出了红痕,下意识松开,有些不确定道:“你就这么讨厌我?为了离开我不惜去死?战场刀剑无眼,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办?”
卿天良默默听着霍云朝自言自语,趁霍云朝松了手劲时翻过身,与人僵持着。
啊,心好累,这个状态下的霍云朝真的叫人心好累。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稍微平静了些,看清霍云朝眼底的焦躁不安,卿天良叹了一口气,勾上霍云朝的脖子,轻轻问了句:“阿朝,你是不是……喜欢我?”
霍云朝大惊,忙甩开卿天良的手,退后几步坐在榻上,惊魂未定,道:“不……我不喜欢……”
卿天良躺在榻上,眼睛看着顶棚,“除了阿良我谁都不要”“你死了我怎么办”,若有第二个人名字叫阿良,他直接给大家表演吃屎。
“好,你说的,不喜欢,以后可千万别忘了。”卿天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半晌没听见霍云朝说话,卿天良忍不住往榻那头瞥了一眼,只见霍云朝像只被斗败了的公鸡,那么大一个人缩在一坨,期期艾艾,满眼幽怨。
“……”搞什么?
军医是被左业一路狂奔拖来的,闯进主帐气都还没喘匀,就被左业催促着给霍云朝看看。
军医一边喘一边给霍云朝号脉,号了半晌,终于收了手,气也不喘了,人也凝重了,扫了屋里一圈人,最后对左业道:“小王爷急气功心,导致气血上涌,老夫斗胆问一句,小王爷可曾中过毒?”
左业眼神闪烁,卿天良却是第一次听闻,吃惊之余,看着左业严肃道:“问你话,你闪烁什么?”
“主子不让告诉你……”左业嘟囔。
卿天良冷哼:“那你瞒着吧,你看他现在什么样子!”
于是在卿天良的冷眼下,左业将霍云朝找民间大夫看病,查到确实中毒,且余毒未清的事情说了。
卿天良这才知道,上次霍云朝感染风寒,竟然是中毒,而他刚刚还说他生病是装的,突然充满了内疚感,自己的嘴怎么就这么贱呐?
军医了解地点了点头,道:“那就没错了,小王爷余毒未清,血脉上涌激发了余毒,有些毒已经侵入了脑子,若是不及时治疗,恐得失心疯。”
卿天良难得有身为主子的气势,瞅着左业问:“之前大夫已经开了药方,为什么不按时吃药?”
左业垂着头,如实说:“丞相去世,萧王夺权,公子你又不知所踪,主子每天都在忙着处理这些事情,自然无暇顾及自身。”
“那你身为他的侍卫,就不知道帮他记着吗?你明明知道他余毒未清,还让他这么任性,猪吗?”卿天良怒道。
左业被骂的低垂着头不敢吭声,就差直接跪地上去了。
卿天良瞅了眼旁边神情恍惚的霍云朝,叹了口气,对军医道:“还请大夫替他治病,有任何要求尽管开口,左业会全部替您去办。”
左业倏地抬头,蠕了蠕嘴唇,在卿天良的斜眼下认了。
“这个不打紧,老夫去煮药,吃上一段时间自然余毒可清,”军医这时知道谁是主事的了,直接对卿天良道,“只是这药不可间断,还请公子每日督促小王爷喝下,切莫大意。”
卿天良点头应下了。
施了针,替霍云朝降了热,卿天良亲自照顾霍云朝躺下,左业跟随军医去煎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