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乱来?”卿天良皱眉,将人抱到床上放下,手麻还没恢复,便维持原有的姿势,低头责备霍云朝。
霍云朝伸出一只手勾起他漂亮的下巴,深沉着一双眼,道:“再不乱来你可都要娶妻了,我是养了一个什么不认主的玩意儿,别人给点奶就认了娘,连成亲这种事跟我一句解释都不说?还是你觉得一个废物闯不进皇宫,管不到你,所以你便能摆脱我?”
霍云朝轻轻咬了他一口。
卿天良偏过头,道:“我给你写信了,刚让清明送出去,谁知道你会来这。”
“撒谎吧,既然写了信,昨天怎么不送?”
他闹脾气不想送不行吗?卿天良动了动嘴皮,解释道:“没来得及。”
“那你说说,写了什么内容,我看你是不是现编的。”
卿天良眉头一皱,这人怎么没完没了,恨恨地扑上去啃了霍云朝一口,道:“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霍云朝沉着眼,神色认真,不像是在逗他。
卿天良眨了眨眼,似乎觉得情况有些严重,便收起了玩笑的心思,站起身,在霍云朝目光追随下走到桌边,拿起杯子倒了一杯茶,道:“太后拿张小姐性命做要挟,我要是不同意娶她,太后就会杀了张小姐。”
霍云朝似是猜中他会给这个解释,几乎是立刻接话道:“今天拿张小姐来威胁,明天拿李小姐来威胁,后天还有王小姐、周小姐,是不是只要拿命要挟你,你就都妥协?”
霍云朝就是在气卿天良这个,他心太软,太天真,到现在还巴望着打不牺牲不流血的仗,随便来个谁都能将他捆死。
“谁都能牵制住你,谁在你心里都那么重要,那么难以舍弃,你个个都想救,真是活菩萨。”霍云朝冷声讽刺。
卿天良端着茶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将茶水放他手里,语气平缓道:“张小姐不一样啊,她父亲为救我而死,我又岂能弃她不顾,更何况左业跟你这么多年,你不救他心爱之人,如何对得起他这些年费心费力地照顾你?”
霍云朝目不转睛盯着卿天良,接过茶杯一口喝尽,嘴角沾了一滴水,道:“那你娶她便对得起我费心费力照顾你了?”
卿天良坐在床沿,伸手替他擦去水渍,道:“入族谱要举办大典,太后决定同天为我与张小姐定亲,届时会有晚宴,贵妃娘娘和秦夫人将出席,我已经安排好人手了,宴会中途让她们找借口离开,走我规划好的路线,自然有人接应她们,等她们安全后我会带张小姐走,不会成亲的。”
霍云朝闻言动了动嘴,也不知是不是被他这个解释说通了,只看着他低声细语:“真不会成亲?”
卿天良捧起他的脸:“不知道你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就算成亲你也该知道是为情势所迫,弄虚作假啊。”
霍云朝抓住他的手:“弄虚作假也会拜堂,你上次跟山匪成亲一事我还没找你算账,轮个二手我都忍了,还想让我轮三手?”
卿天良一怔,心脏微微鼓动,他以为二人能在一起就已经圆满了,没想到霍云朝比他还要妄想地多一些。
他身体前倾将额头抵住霍云朝额头,两人鼻尖靠着鼻尖,轻声道:“你想跟我拜堂成亲啊?”
鼻息喷在面上,霍云朝觉得眉眼有些醉晕,手下不自觉用劲,抓着对方的手,咽了咽喉头,回他:“想,打小就想。”
当年被卿天良从狗洞拐回他家玩儿,街坊领居夸两个娃娃好看,还说要是卿天良是女娃娃就好了,金童玉女的十分般配。
霍云朝那时就想要把这个人娶回家,那时的想法也很简单,只是想将那个漂亮的小孩拐回家,让他跟自己做个伴,直到青春期头一次梦里抓着人家不依不饶,醒来裤子里一片狼藉之后,再将人拐回家的念头就开始变复杂了,复杂到只想抓着人这样那样。
“那你可想好了,跟我成亲后就只能有我一个,什么三皇子四皇子都不能再撩骚,你以后的生活可能会少很多乐趣。”卿天良扬着下巴故意说。
霍云朝皱了皱眉,气愤道:“我没有,那是别人乱传的,三皇子过来也就想说服我扶持他,我可没答应,不信你问左业,左业可以作证,他当时在场。”
卿天良冷哼一声,稍微离他远点了,霍云朝不满,又伸手揽住人的腰往自己的方向一按,让人继续贴着自己,仿佛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卿天良见状便顺势靠在他身上,枕着人的肩膀,抛开这个话题转而问另一个:“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霍云朝手臂手紧了点,胸腔起伏叹息了一口气,埋藏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等到了可以告诉他的这一天。
霍云朝将下巴靠在卿天良头顶,眼睛盯着床架子,细细回想起当年那件事。
“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俩去偷圣旨一事吗?”
卿天良抬了抬眼:“记得。”他就是因为这个,跟霍云朝闹了两年的别扭。
霍云朝道:“我拿到的那则圣旨,是陛下写给丞相的,写了你我的身世,以及钦定你为大嘉国未来储君一事。”
当年卿客仁将卿天良赶出去后,单独跟霍云朝聊了这件事,他自知对不起自己的儿子,便问霍云朝是否愿意保守秘密,要是不愿意,这事儿也可以商量。
原本霍秉跟卿客仁打算在卿天良十六岁时宣布他的身份,十六岁的孩子也懂事了,会自己察言观色,不用像现在这样事事防备。
但若是霍云朝实在不愿意当这个替身,卿客仁也可以同霍秉明说,他也不太想逼迫自己这个独子。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小小的霍云朝听完一个传奇故事,又得知一个惊天大秘密后,问出的第一句话不是“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而是“如果阿良恢复身份,是不是会遇到很多危险?”
卿客仁回答他:“会,一旦身份公布,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中都会有人加害他,那些人像毒蛇蝎子一样蛰伏在暗处,会寻求各种机会对他下手。”
“那你们保护得了他吗?”霍云朝仰着头又问。
卿客仁笑了笑,摇头叹息:“皇权之路,哪有保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霍云朝摇了摇头:“那不行,既然你们保护不好他,那就不能暴露他的身份,先瞒着吧,等我长大,等我可以保护他了,再告诉他。”
霍云朝记得当时卿客仁诧异的表情,不知是为他无私奉献的精神动容,还是为他能保守秘密而欣慰,但当时卿客仁没反对,也可能是当时霍云朝给出“能保守秘密”的回答,胜过其他所有吧。
以至于后来霍云朝几次命悬一线,卿客仁后悔了,想要将卿天良身份暴露以换取霍云朝的安稳时,皆被霍云朝一口拒绝,他错过了最佳反对时机,往后便再也左右不了局势。
卿客仁察觉到霍云朝对卿天良不同寻常地用心,便开始疏远起卿天良来。
霍云朝知道卿客仁可能因为这件事而迁怒卿天良,便要求卿客仁把卿天良送到自己府上,交由自己亲自照看,卿客仁不同意,他就开始威胁,弄得卿客仁不得不下令把卿天良送去王府。
放任霍云朝跟卿天良独处,卿客仁一百个不愿意,这就导致卿天良越想讨好他爹,他爹越不想理他的局面。
别人或许会觉得霍秉和卿客仁所做的,用牺牲一个孩子来保另一个孩子的事很不可取,但只有霍云朝自己知道,当卿天良的替身、为他遮风挡雨的这个机会,是他求来的。
“还有呢,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卿天良继续问。
霍云朝说:“你的那些世家朋友,个个都怀有目的,为了保证你不被他们利用,我只能一个个考验他们。用的了的就暗中培养,等你继承帝位,他们就会成为你能用上的肱股之臣,而那些用不了的蛀虫败类,我许了不少利益让他们与你为敌,你与他们不和,将来就不会被他们耽误。”
可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东方玥。
“考虑的真周全,这就是当年你突然让人孤立我的原因?”卿天良扭动了一下身子,像猫儿一样在霍云朝心里抓了一下,让霍云朝渐渐心痒起来。
霍云朝换了个姿势,不让自己显得那样容易受挑拨,道:“你不是还有我?我可没有孤立你,反而很想亲近你,可你从不让我亲近。”
卿天良那时候反感他反感得厉害,偏偏他又不能同他解释,只能一边看着他跟别人亲近,一边黯然嫉妒伤心,最后将“祈求你看我一眼”的小心翼翼变成了“你必须看着我”的强势逼迫。
卿天良眼睛往下瞥,手指便也顺着人的胸膛一路往下滑,滑到霍云朝腹部之下被霍云朝一把抓住。
卿天良低笑一声,将头埋进他的颈窝,轻啄起来,低喃:“阿朝,你个浑蛋。”
霍云朝被他挠的心痒,自打他腿受伤以来,他们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亲热了,光是靠近一些他都心潮澎湃,更别说卿天良还有意无意挑.逗他。
第106章 长相思兮长相忆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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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云朝捏着他的手,眸光暗沉:“是啊,我浑蛋,我要是不浑蛋你也不会恨我。”
卿天良点头,道:“没错,我抢了你的身份,抢了你爹娘,我还怪你恨你,你若不是浑蛋,就该一刀捅了我替你爹娘报仇,让他们得以安息,你要不是浑蛋就该利用我暗中为自己积攒势力,为自己谋取权力地位,那样才算对得起你所付出的一切,可你是浑蛋,你一样都没做成。”
霍云朝心里一酸,他也不是没动过那些心思。
曾经,他被卿天良伤透心时,也想过杀了他一了百了,他也曾因为卿天良同王宝相等人逛醉欢楼找姑娘而心如死灰,也曾怀着满腔的滔天怒意,想着他为他付出这么多,这个人为什么可以这样辜负他,他该死,他该用命来偿还。
可他爱的比恨的彻底,以至于到最后,生气了,发狂了,最先启动的不是杀意而是欲望。
动情的时候想要他,生气的时候想要他,伤心的时候想要他,害怕的时候还是想要他。
仿佛只有通过那种激烈的方法,整个人才能得到救赎,才能得到安慰,从而回归平常,继续像条狗一样默默守着自己的珍宝。
可他在最难熬的青葱岁月里没能实施那些想法,只能反反复复将自己的心意激起压下,激起又压下,终于成就了一个会时而犯病的疯子。
那时他觉得,自己若是能得到卿天良,付出的一切也就值得了,可他得偿所愿后才发现,人的贪婪是一个无底洞,怎样都满足不了,所以依旧会患得患失,时癫时狂。
“那你要我杀了你吗?”霍云朝同他开玩笑,他了解卿天良的脾性,真正想做的反而不会说出来,只有这种十分无聊的念头,他才会像个怨妇一样叨叨念念挂在嘴边。
卿天良果然如他所料,在他颈侧疯狂摇头,蹭得他颈部痒痒的,道:“你不能让我这么轻易就死去,我欠了你这么多,你必须得把我囚.禁起来逼我还债,但是好可惜,我没有钱,只有一副身体勉强能用,于是你就捉着我这样那样,每次都要狠狠地才能够回本……”
霍云朝一把扯掉脸上的劣质人皮面具,气息不稳地吻住了卿天良的嘴。
他就知道,这个浪货正经不了多久,真是个折磨人的坏家伙!
两人靠在床头缠绵悱恻,都是飞蛾都是火,着魔一样向对方扑去,屋外的看守,得到的命令是看住卿天良不要让他跑了,至于卿天良在屋里做什么,可没人管得着。
所以听到一丝半点动静,那些人也依旧如石雕一般无动于衷。
卿天良娇生惯养,刚一出生就被用药抑制生长,后来又疯狂用药膳调养,在随霍云朝离开正阳之前,他在丞相府甚至是王府里吃的饭菜,都是特意调配的药膳,将他一身皮肉养得细嫩无比,哪怕有过两年风吹雨淋日晒的军旅生涯,几日不见阳光,便又恢复如初。
霍云朝只是情不自禁地捏了几下,卿天良的手臂和腰部便青一团紫一团,也不知他疼不疼。
卿天良有时候挺会伤人,例如不知道霍云朝替他迎接明枪暗箭时,会在霍云朝重伤之时讽刺他,还让他去找造成他悲惨命运的罪魁祸首,最后气得他吐血晕厥。
亦或者在卿客仁死时,怪霍云朝怎么突然就生病了管不好治安,后来知道卿客仁是被设计害死,他又怨他们皇室一族只会拿别人挡灾,气的霍云朝发了疯。
但他有时也会心疼人,比如现在,他心疼霍云朝腿刚能走路,不想他因为这事而使腿部负荷太大,从而造成二次损伤,于是十分主动地立在霍云朝之上,轻声道:“就这样躺着吧,交给我。”
霍云朝挺想这样的,以前就想,只是他要脸,不愿意主动开口让卿天良用这个姿势,但这次是卿天良自发的,不能怪他。
霍云朝沉着眼看着卿天良,看他脸颊绯红,表情从痛苦慢慢变成舒坦,眉宇从紧撅变成舒展,而他与他感同身受。
霍云朝嗓子哑了点,轻轻叹息出声:“阿良,真棒。”
……
董太后听说卿天良带了个丫鬟进房,第二天才将人打发走,心里诧异他怎么突然转变了,之前不还是一副誓不娶妻的强硬态度?
于是召开卿天良询问,卿天良只好铁青着一张脸说自己只是一时冲动,耳朵却突兀地红着。
董太后便道这小年轻是之前没尝过女人的好滋味,如今尝到了,又不好意思承认,所以才这般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