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庄文曜看陆之恒身边的位置都坐满了,拉开椅子坐到长桌的对面,气喘吁吁擦汗,“我们体训没办法早退,解散之后我还被教练叫走了,耽误了一会,这才迟到的……”
卓天骄点头,感慨:“航空班的训练还是这么辛苦。”
段曦笑着:“辛苦啦,小飞行员!”
“没办法,拿着国家的补助就得努力嘛!”庄文曜招呼大家,“别说我了,今天的主角是我们陆之恒学长啊!”
“没错!”尤未端起面前的饮料,主持会议,“今天,我们欢聚一堂,让我们举杯——”
大家纷纷举起饮料。
“恭喜陆之恒学长获得全国中学生物理奥林匹克竞赛国家二等奖!预祝学长高考顺利,学业有成!最重要的是,祝陆之恒同学十七岁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汽水开启发出快乐的声音,大家欢呼干杯。
有的同学表示很惊讶:“陆之恒学长才十七岁啊?我还以为今天是学长的成人礼呢……”
尤未喝了口果汁,笑着说:“对的,学长早上了一年学,所以其实和你们差不多大哦~”
看看人家的十七岁,再看看自己的,学弟学妹们嘴角流下了羡慕嫉妒恨的泪水!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大家聚在一起用了美美的一餐,也很遵守约定地只用了一餐,兼顾质量与效率地完成了这场忙里偷闲的生日宴会。
全程由于陆之恒和庄文曜坐得太远了,而且不断有人找陆之恒搭话祝福,两人根本没说上几句话。
但在聚餐结束、大家一起完成了善后工作之后,他们两个却不约而同地留到了最后。
“不回教室吗?”段曦问。
陆之恒:“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情。”
段曦看着他身边的庄文曜,一脸意味深长:“那我先走咯,你也注意下时间,不要错过听力哈!”
陆之恒笑笑:“嗯。”
“曦哥再见!”庄文曜送别了段曦,问,“你们也是晚自习前听听力呀?”
“嗯,先听英语听力,然后是新闻广播。”陆之恒说,“最近两年,高考作文的风向就是这样,趋向时政点评。我们住校生可能平时了解得比较少,所以要有意识地多关注时事新闻。”
“这样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约而同地往航空班的方向走。
训练场上,有一部分航空班的同学早早吃完了晚饭,在一块打羽毛球、踢足球。还有的在单杠上压腿,或是三三两两绕着外围闲逛。
“好羡慕你们航空班啊,”陆之恒看着这幅画面,微笑着说,“感觉在这里生活,非常自在。”
“呵呵……”庄文曜笑了一声,“等你看到我们体训的样子就不觉得羡慕了……”
“训练很累吗?”
“累!非常累!简直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是呢,”陆之恒微微蹙眉,点头,“你们和普通班一样学习考试,还要付出额外的经历训练体能。对于高中生来说,实在是过于辛苦了……”
“是呀!不过……倒也不后悔,”庄文曜微笑起来,朝他略略一扬眉,“毕竟将来是要开飞机的男人呀!”
陆之恒忽然觉得,心底最隐秘的地方受到了触动,不自觉地跟着牵起嘴角:“真棒。”
“学长,你还没来揽月楼参观过吧?”
“没有呢。”
上次拍宣传片的时候,揽月楼刚刚竣工,尚未投入使用,故只拍摄了外形,没有参观过内部。
“我带你进去看看!”
揽月楼内部,不同于明德、求是、博学三座教学楼,最有特色的部分,应该就是蓝天白云的穹顶了。走过这条走廊,仿佛置身蓝天、穿云而过,别有一番开阔高远的意境。
“不愧是蒋思明教授的设计,独特、美观,关键是契合航空班的背景……”陆之恒感叹,“好想和你们一样在揽月楼学习呀……”
“哈哈,自己参与设计的教学楼只能给别人用,是不是特别羡慕!”庄文曜笑着说,“你不知道,我们同学啊,一想到自己天天在比自己大一级的学长设计的教学楼里学习,就特别佩服、特别有学习的动力和紧迫感!”
“是吗……”陆之恒无奈地笑了笑,“那你呢?”
“我当然也是一样!”说实话,还有点小小的不平衡呢……
不过竹马就是这么优秀,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经过庄文曜的班级,张烨然正好从后门出来,一见到两人,有些惊讶:“曜哥!陆神?你们怎么……”
庄文曜顿时警铃大作,抢先一步说道:“来玩玩,不行啊?”
“行行行,怎么不行呢!”高三的学长会来航空部,张烨然觉得新鲜极了,但也很有眼力见地选择回避,乐呵呵地说,“我先去上厕所了!人有三急,遭不住……”
“别废话,快去!”庄文曜抬脚作势要踹他,把人吓唬走了,转头对陆之恒,“你在这不要走动,我回班拿点东西,我们出去玩!”
陆之恒微笑点头:“嗯!”
庄文曜动作很快,拿出几张A4纸、一支自动笔和一个纸袋,就出来了。
“我的橘子呢?”陆之恒问。
“什么橘子?”庄文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了,嗔他一眼,“调皮!”
“你拿的什么?”陆之恒问。
“生日礼物呀!”庄文曜把纸袋塞到他怀里。
陆之恒一怔:“生日礼物?”
“对呀!”庄文曜揽着他的肩往外走,“虽然我们大家约好了不给你送礼物,但是我怎么可能不给你准备礼物啊。出去再拆开看!”
“……嗯!”陆之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笑意盈满了整张脸庞,怀抱着纸袋,挨近了庄文曜几分。
第109章 参天大树
两人从北门出去,直接来到了航空班以北、种满了银杏树的那条小径,学校官方命名为北外环。
秋风吹黄了满树的银杏叶,金灿灿的夹道相迎,偶尔几片零星地落下来,给柏油路面点缀几片金箔。
道路尽头,落日的余晖浓墨重彩地铺展开来,万里无云的天空像是一面白纸,被染上了血红、黛紫和湛蓝的色彩,又像是某种名贵的宝石,成色剔透、澄澈旖丽。
满眼都是十月的颜色,真美。
“我觉得这里是咱们学校最好看的地方了,而且现在也是最合适的季节。”军靴的橡胶底踩过地面上金灿灿的落叶,清脆缠绵的声响,让庄文曜原本就明快动听的嗓音多了一丝温情,“但是这里位置太偏了,平时都没什么人。”
“那不是正好吗?”陆之恒笑着说。
“秘密基地!”两个男孩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感谢银杏树,”陆之恒微微仰头,望着满目金黄,悠远深邃的目光忽然转向庄文曜,变得温柔如水、清澈见底,腾出一只手,与他掌心交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对不对?”
全世界大概只有庄文曜听得懂他话中的逻辑。
“如果不知道向谁许愿,那就向银杏树许愿吧!”
“Everytime we say goodbye,I die a little.”
“如果来年秋天,银杏树叶也在同一天变黄,那就说明,你的愿望实现了!”
“希望未来能和阿曜一直在一起、不分开。”
银杏树的金叶子片片落下,带着丝丝遗憾,但也预示着一场轮回。
儿时的这种遗憾,都在今天得到了弥补,同时升华成了一种更坚定的感情。
“嗯!”庄文曜也郑重地回望着他,“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微风徐来,陆之恒的蓝衬衫微带些许柔和的紫调,在灿金光影的映衬下更显梦幻。
是因为出生在十月的缘故吗?暖意温存、通透明澈的秋意,仿佛尽数盛在他的一对眸中,美得令人忘我。
庄文曜久久凝视着他的笑眼,已然丧失了思考能力,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
秋天真美,我想亲他。
庄文曜本能地向他靠近:如果说,是作为朋友祝他生日快乐,他会接受吗?
陆之恒的眼里的笑意,随着距离的缩短,渐渐染上一丝暧.昧不明的颜色,像是不解懵懂,又像是一种隐忍克制却又即将爆发的冲动。
庄文曜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答案。
但在他们悄悄靠近时,庄文曜人格结构中的“超我”突然跳出来,告诉他不该如此。
于是庄文曜豁然清醒,悬崖勒马,用力眨了眨眼睛,顺势搭着陆之恒的肩往路边推搡:“我、我们去那里!”
陆之恒的身体有些僵硬,神色也晦暗不明,直到他们双双坐到路边的长椅上,姿势表情才恢复过来,把手里的纸袋放到腿上:“现在我能打开它吗?”
“当然!”庄文曜注意力被转移,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做好心理准备,你看到之后,一定会很意外的!嘻嘻嘻……”
虽然庄文曜送什么陆之恒都很高兴(只要不是送他一包香菜),但听他这么一说就更好奇了。
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裹:里面竟然是一本皮面的相册,还带着锁扣,散发着一股古旧的气息。
在数码相机和智能手机普及的今天,实体的相册已经被打上了时代了烙印,因此陆之恒看到它时,不自觉地愣了一下。
庄文曜期待地看着他的反应:去年生日你送我一张照片,今年我就送你一本相册!嘿嘿嘿我真聪明……
“里面有照片吗?”陆之恒问。
“当然啦!不然我送你干嘛?快打开看看!”他已经等不及要看到陆之恒即将出现的表情了!
陆之恒仔细地打开相册,扉页上一抹金黄映入眼帘:是一片塑封的银杏叶,右下角标着年月日,是陆之恒离开溶城的第一年,他的生日。
陆之恒轻声问:“……这是?”
庄文曜一手搭着他肩,一手随意地在那个年份上点了点,故作轻松的语气下掩盖着笨拙的认真:“就是那天我捡的叶子啊,我妈觉得好看,就给我做成了书签。”
陆之恒侧过脸看他:“你……为什么要捡叶子?”
“因为……因为我要确认你的生日愿望是不是实现了啊!”说起小时候的事,庄文曜有些难为情,但还是毫无保留地向他坦白了一切,“我捡了好多呢,都是金色的!这是最好看的一片……”
哪怕你不在身边,也把你的愿望放在心上。
这不只是一片银杏叶,是一份长情的牵挂。
其实以前陆之恒的每个生日,庄文曜都并不快乐。站在夹道的银杏树下,满心都是“人面不知何处去,银杏依旧笑秋风”的无力感,只能祈祷朋友得偿所愿。
陆之恒倏地握紧了双拳,微微抿唇,压抑着某种冲动。
“哎呀你不用管,这就是个装饰!”庄文曜晃晃他的肩,催促,“你快继续往下看啊!”
“……嗯。”
陆之恒依言翻看下一页,看到第一张照片,顿时愣住了。
照片虽然没有泛黄,但看那四角过曝的晕影和不均匀的噪点,无疑是张上了年岁的老照片了,像蒙着薄纱般,多了一层柔光的滤镜。
重点在于画面。
背景是庄文曜原来的家,两个男孩跪坐在地毯上,背对着镜头,专注地用五颜六色的积木块搭建一座城堡。
俨然便是小时候的陆之恒和庄文曜。
他们穿着穿着合身又略显宽松的白T恤,轻微有些色差,但莫名的和谐,像亲兄弟。
一对背影有着小男孩独有的纤细单薄,露出的一截小臂却又显得很有力量,像是柔嫩又坚韧的小树苗,稚拙而茁壮地向阳生长。
陆之恒仿佛被带入到了照片里的光阴中去,灵魂已经游离于身体之外,神色语气俱是茫然和惊喜:“这……这是什么时候照的?”
“具体的时间我也不知道啦,反正就是小时候吧!”庄文曜挠头笑着,也一下子想到了小时候,笑容多了几分天真,向陆之恒解释照片的来历,“就是当时,胶卷相机比较时兴嘛,我妈就特别喜欢拿着相机到处拍拍拍,也给咱俩拍了好多!但因为她拍了太多照片了,底片又多又杂,我都不知道有这些,还是今年搬家的时候找出来的呢!我就给它都洗出来啦……”
陆之恒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照片,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没想到现在还有冲印底片的地方……”
“当然有啦!怎么没有……就是有点难找而已……不过肯定难不倒我啦!嘿嘿……”庄文曜傻笑不停,“你再往后看嘛!”
陆之恒翻开下一页,还是年幼的庄文曜和小时月。这次换了身衣服,面对面坐在地板上,两腿岔开,脚丫碰着脚丫,中间围成的空间里堆着乱七八糟的零件。而他们两个正垂首组装着飞机模型的半成品,煞有介事,神色专注,不自觉地撅起小嘴,可笑极了,也可爱极了。
“噗……”陆之恒憋不住笑了,“好傻呀!”
“傻吧?”庄文曜把下巴搁在他肩上,翻页,“更傻的还在后面呢!”
下一张照片,拍摄于他们的“秘密基地”银杏小路,两个男孩笑着手牵手,迎面奔跑过来,头发被风吹起,露出脑门,眼睛也眯成了月牙。
亮点在于,他们因大笑咧着的嘴里,没有门牙!
“这、这是有一天咱在外面玩的时候、我妈顺手拍的……”庄文曜憋着笑艰难地说到一半,突然间爆发出一声大笑,然后再也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