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云猛地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就像李宇森砸了过去:"出去!!陈秀云蹲在了地上,桌子上贡着何士良黑白的照片。
"妈......"何小书伸手扶起自己的母亲。
陈秀云却甩开了自己儿子,指着李宇森:"你让他给俺出去!!"
何小书两边为难,只是抬头看着李宇森,忽然,那目光变为了惊讶,李宇森发现那目光穿过了他,何小书看的是自己身后的人。
"余教授?!"
那就是在何小书那两年里,扮演着至关重要角色的人──余信阳。
"小书,这是怎么回事?"
李宇森回头打量了余信阳一眼,这男人约莫四十岁,却有保持良好的身材,不同于李宇森浑身散发的那股冷气,余信阳那知性而温柔的气息确实让人在第一眼就对他产生良好的印象。
余信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起了陈秀云,陈秀云似乎脱了力气,却依然念叨着让李宇森滚开。
余信阳自然带着厌恶地看着李宇森。
"小书,他是?"余信阳问着何小书。
这么一叫,李宇森顿时按耐不住早已经努力控制的怒火,猛地一把抓起何小书的手:"他是谁?!他他妈的凭什么叫小书!你们俩什么关系!!"
何小书没想到李宇森这时候还无理取闹,余信阳冷冷地拉开了李宇森的手:"先生,请您把手放开好么?还有这个家不欢迎您,请您离开。"
"何小书!!"李宇森希望何小书起码说一句让自己留下的话,那个所谓的"余教授"已经让他怒不可遏,他的举止仿佛已经溶入了那个家庭。
"请回去吧。"何小书对李宇森道。语言没有任何的起伏,只是平静地缓缓陈述出来。
李宇森所有的风度都尽失了,他只觉得自己快被何小书折磨到了发疯的地步,他明明知道自己爱他,他怎么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冷淡的对待他?
李宇森最后看了何小书一眼,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李宇森发现,陷入这个爱情之后,自己有多脆弱,谁说的?爱情是所谓弱者的游戏,自己试图为何小书改变多少?却只能有这样的结局?
那漂亮的公墓一直有人打扫,墓碑旁边一束白色的菊花,像是前几天刚送来的。墓碑上的字也相当秀气,李氏芳羽之墓。
"妈,"李宇森扶了扶眼镜,在墓碑前蹲了下来:"本来今天要再带个人给你来看您的,不过他今天有事来不了了,您不是以前长说,找到爱人了一定带给您看的么?不过您也说过,姓李的全都不配有人爱......"
李宇森抬起了头,那天空呈着灰蓝的色调。
深吸一口气,再回头看墓碑上母亲微笑的黑白照片,心头一阵的惨淡。
"妈......"
二十三
余信阳扶了陈秀云进屋子里躺好,转身就出来找何小书。何小书还靠在窗口,丝毫没有感觉到余信阳就在他身後。
余信阳倒了两杯水,一杯递去给了何小书,杯子的边缘擦到何小书的衣服了,他才如梦初醒地回过头来。半个倒影在杯子里晃荡著,何小书笑了笑,伸手接过杯子。
"怎麽?不在茹婷那教孩子了?茹婷跟我说她还是挺希望你教成实的,而且成实见我也说特别喜欢你。"
何小书听这话,不禁觉得多少带了讽刺色彩,茹婷那儿他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去,她之所以会跟余信阳说这个话,还是看在了李宇森的面子上。
房间里,陈秀云那虚弱的声音喊著自己儿子的名字,何小书把杯子一放,推门进去,生怕自己的母亲出点儿什麽事,从什麽时候开始,母亲就比常人脆弱,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
"妈,吃药麽?"何小书顺手拿起床边放著的药瓶。手被陈秀云挡了下来,之後紧紧攥在了她的手里。
"小书,你可不能啊,俺们穷,但是不能穷的没了骨气啊,他是啥人?他是李家的大少爷啊,你咋能又跟著他?!你爸是咋死的?俺们这两年是咋过的?俺就是病死了也不要李家人的钱啊......"
"妈,不是,宇森他......"
"啥?!"陈秀云攥地何小书的手生痛:"你刚才叫他啥?!"
余信阳没有跟著何小书进去,他只听见了陈秀云怒不可遏的指责,之後是砸东西的声音,没过多久何小书才慢慢走出来,带上了自己母亲卧室的门。
"小书......"
何小书把桌子上的水一饮而尽,而那吞下的液体却像是从双眼中流出来了似的,何小书掩住了脸。
何小书知道,纵然是再怎麽样,李宇森还是李宇森。
何小书转头问余信阳:"教授,您说穷人跟富人真的不能再一起吗?"
余信阳对这一句话的潜层含义没有仔细发掘,他笑了笑把手绢递给了何小书:"怎麽问这个了?从政治角度看,阶级是不可调和的?是不可能消除的。"
何小书笑了笑,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余教授,您还有工作可以介绍麽?我打算辞了目前的工作,但是不打算回茹婷那儿,如果没有的话,我也只能......"
"糊涂!"余信阳喝断了何小书:"你还要再跟以前那样儿?!大冬天的站外面......更何况,是那样儿的工作!!"
何小书猛地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摩擦著。
"您帮帮我,只有您能帮我了......"
何小书连续两天没有来上班,也没有再去找李宇森。事实上李宇森并未觉得那是多大的事,老人家身体不好,上火上个几天的也是有的,何小书可能正急著照顾自己的母亲,李宇森就干脆在请假那个框子里给他打了个勾子。
FLASH设计的计划已经开始启动了,并且在全民里掀起投稿的热潮,广告正在紧张制作中,也将在近期於电视台黄金时段热播。
李宇森最想集中那些怀才不遇的设计师们,当前市场一般需要的都是主流设计师,而这些设计师们的概念太过於拘泥於形式,往往无法更大创新,而这次李宇森打算一步险棋走到底了,这几天倒也收到了不少的优秀设计图,卡通形象既别致又富於创造性。
李宇森集中了一批好的设计图,另开了一个保险柜存放,那已经接近了下班时间,李宇森刚打算好下班了买点儿补品过去看看陈秀云,两天不见何小书的日子对他来说并不好过。
他对於送礼物绝不在行,刚才叫下面办公室主任拟订了一份补品清单,一会儿挑选著购买。
门被开了,李宇森估计著办公室主任来了,抬起头却看见何小书。
"小书?"那一日的气愤已经荡然无存,李宇森笑了:"我刚打算下班之後过去看你母亲,刚好,你一会儿跟我一起去买,我实在不会挑,你母亲是哮喘还是......"
"不用了。"何小书靠著门,没有走近李宇森。
李宇森以为何小书跟他闹著别扭,便放下手上的设计图稿,走近了何小书,想像原来那样将他拥进怀里,何小书没有动,就任著李宇森这麽抱著他。
门在何小书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合上,李宇森抬高何小书的脸,轻轻吻了上去:"两天了。"
何小书攀住李宇森的身体,李宇森本只想轻缓的吻一下何小书,没想到何小书却主动地撬开了他的嘴,疯狂地想要和他用舌来交流。李宇森按耐不住自己,一把把何小书推在门上。
在记忆里,这算是他们最激烈的接吻。
那透明的唾液顺著两人不断变换角度的唇间流下,那时候什麽都忘了。
当唇分开的时候,李宇森带著一丝的不舍得。
"小书,怎麽了?跟我说,只要我做的到的我会帮你。"
"我想辞职。"何小书还是说出了那一句话。
李宇森开始并没觉得什麽,只是笑著道:"要是觉得每天跟我在外面跑太累了,你就去做你喜欢的事,我的工资照发。"
"李宇森,"何小书的表情变了,变的像李宇森最初见到他的那样,那一脸无所谓而无赖的样子:"你这人怎麽这麽笨啊,我的意思是,我他妈的再也不想看见你那张自以为是的脸!"
"小书,你说什麽呢。"李宇森觉得好笑,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何小书是喜欢钱,可是就是看不惯你这种一天到晚只知道钱的东西,你有钱不是吗?你有钱我还不奉陪了!"何小书努力克制著自己的表情,他怕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带著难以抑制的悲伤。
"何小书!"李宇森开始发现何小书并不像是开玩笑。
"别以为就你知道我名字,叫什麽叫!"何小书一脸轻蔑的笑容:"要麽就是你太他妈的自恋了,以为谁都指望著你呢,呸!你就几个臭钱,你没钱了你身边还有几个人?"
李宇森猛地抓住了何小书的手,把他再次推到门上:"你现在别跟我说你他妈的不爱我,你刚才那样儿,你骗谁呢?要麽就是因为那男人的关系?那什麽教授的?!他比我厉害?比我有钱?比我更能让你在床上舒服?!"
何小书挣脱了李宇森,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我不想跟你说那麽多,咱们以後井水不犯河水!"
门开了,何小书狂奔著出去,似乎丝毫都不想在那屋子逗留。
办公室主任手里拿著一张清单,茫然地看著这一切,李宇森还停在原地,他怕他走一步都会证明刚才发生的是事实。
"李总,补品清单您还要不要了?"
"滚!!"李宇森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猛地扫到了地上。
之後他只是坐在那儿,没有哭,或许,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人在最悲伤的时候,是没有泪水的。
两年之後的重逢,还是抓不住他,抓不住何小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职员们没有人敢去敲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只能听见那里面迸发出的......狂笑声。
何小书觉得自己错了,本以为分离不过如此,就像是两年前,那样的分离自己还不是一路过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撞上了多少个人的肩膀,每个被撞的人都有不同的反映,有骂的,有怪异地打量的,还有反过来说抱歉的。
猛地又撞上了一个,何小书想起,如果不是这样的碰撞,他和李宇森就不会重逢,自己撞多少个才能再撞到李宇森呢?
"诶哟!我说你......诶?这不何小书吗?"
何小书听见了自己撞上的人竟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一抬头,陆诩正对著他笑。
"何小书,我之後找了你好几次都给智森他哥给挡回来了!可让我找到你了,反正下班儿了,喝两杯怎麽样?!"
这个提议对於目前的何小书来说是具有诱惑力的。
"行啊,不过你买单。"何小书对陆诩道。
二十四
偌大个酒吧没有多少人,陆诩不无得意的说,这是A市财团内部的一个秘密俱乐部,平时这些个所谓的上流阶层找乐子的地方。何小书跟著随便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还是不属於这个地方的。
侍者很熟络地走过来同陆诩打招呼,顺便问了李智森怎麽没有来,陆诩笑著介绍了何小书,说李智森大约等公司事务处理完之後再过来,自己就先跟朋友喝几杯。
"你想喝点儿什麽?"陆诩相当轻松地问了何小书。何小书哪能知道喝什麽,一时间紧张了起来。
"冰,冰水。"
陆诩笑著拦住他:"都说水是给鱼的,而酒是属於君王的,今天听我的,别跟我客气,一会儿有人付帐,"说完转身对侍者道:"一瓶DR.ZENZEN。"
使者稍稍鞠躬,离开了。陆诩把手指放在唇上笑问:"怎麽样?最近好吗?"
何小书点了点头,陆诩忽然低下声音,凑去了何小书耳边:"听说......你跟智森的哥哥是情侣对吧,我听智森说的,说两年前,他自己做错事儿了,让你跟他哥哥分开,他哥烧到四十度狠狠揍了一顿那小子,被揍完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爬到我家来的,你都没见他多狼狈啊,哈哈哈哈哈。"陆诩一想到李智森狼狈的样子,不由大笑出声。
"哟,笑什麽呢?"李智森才进来就一眼看见了陆诩,看见陆诩旁边还坐了个人,仔细一瞧才发现是何小书。
何小书对李智森多少还是存在著敌意的,或许不是李智森两年前把他们一家给赶出去,自己的母亲也不至於那麽恨著李宇森。
"很久没见啊。"李智森很大度地伸出手,何小书出於礼貌地一握,什麽都没说,李智森也没有在意,开始跟陆诩抱怨工作压力怎麽大了,事务怎麽繁忙了,陆诩一拍桌子,问他背没背出来他刚写完的话剧剧本,李智森凑近陆诩的耳朵,说这麽多人在,等回家上床上了再好好背给他听。陆诩听罢狠狠踩了一叫李智森。两人的样子好不甜蜜。
"啊,对了,我哥他好吗?"李智森转身问何小书:"因为事务的关系,我好久没见他了,他怎麽样?"
"挺好。"何小书看著杯子里金黄色透明液体还是采取最简便的回答方式。
李智森一看何小书的态度就知道他是冲著自己的。
"其实我跟我哥也就那点儿利害冲突,现在宏口是我的了,我们除了市场上的竞争以外还是好兄弟,他这两年对我误会也不少,我以前是有不对的地方,这不正接受陆诩改造呢嘛,诶哟!"李智森又被陆诩狠狠踩了那麽一脚。
陆诩笑著跟何小书道:"你别理他,他那是恋兄情结,他那次喝醉了以後跟我说,他之所以要在宏口站稳,就是报复他哥不重视他,他以前对你怎麽样,那都是嫉妒。"
李智森像想起来什麽似地:"说起来,你今天怎麽没跟我哥一起?"
何小书依然沈默,活脱脱的一尊活体雕塑。李智森并没有那麽缜密的心思,而陆诩则不同,他看的出来何小书像是出了什麽事,只要一提李宇森,他的脸色就更阴那麽一层。踢了李智森两脚让他住口,李智森却没有领会那其中的意思,继续口若悬河。
"这两天是大妈妈的忌日,没人看著我哥他又是天天往墓地跑,谁都管不住,小时候都是出动了一家子人才把他从那儿给架回来,也不知道现在这毛病改了没有。"
何小书这才抬起头来:"你刚才说什麽?"
这话刚问出口立刻又後悔了,才多少时间以前,自己才说过,跟李宇森井水不犯河水。李智森当何小书是认真地问,自然也好好解答:"你不知道啊?在市郊区二号公墓......"
没等李智森说完,何小书一下子站起来,什麽都没说就跑了出去。
李智森一脸茫然地看著陆诩:"我说错什麽了?"
陆诩冷笑:"也就你看不出来,那俩人肯定吵了一顿,我挺喜欢小书的,这事儿我帮!"
李智森捂住嘴,陆诩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热心,而陆诩却又是为了专门帮倒忙而出现的人物。
"笑什麽?!我今天还带了新剧本,你任务大著呢。"
陈秀云吃了药躺了一会儿,觉得身上轻松了些,不像前几天那麽难受了,这几天一直叮咛著何小书把工作给辞了,何小书表面上是答应了,这几天也没出去,就在家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