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盏光都只会在特定时刻中存在一次,十八岁的烛光也同样如此。
徐诀那么多年没得到过的、眼红过的,陈谴全部给了他。
他捧着蛋糕,听陈谴给他唱英文版的生日快乐。
蜡烛燃得快,为了给徐诀留出许愿的时间,陈谴也唱得快。第三句末尾,他飞快地唱了句“to puppy”,趁徐诀还没反应过来,他催促:“许愿,闭上眼,许认真点。”
他存了私心,想充分利用时间给徐诀拍一张照片存档十八岁的这一晚,手一按口袋,想起刚刚进屋就把外衣都脱下来了,衣服都在那边的沙发上。
现在再走过去翻找显然太浪费时间,转头瞄见另一张床上的平板,陈谴决定临时用它。
第44章 生日快乐
徐诀自认不是个予取予求的人,却在成年这天纵容自己贪婪一回,跳动的火光往阖起的眼皮上覆一层温热,他闭着眼把想要的在心里过了遍。
然而想得再多,左右都脱不开陪他过生日的这个人,关于学业事业,徐诀都有能力争取,唯独陈谴可否一辈子开心顺心,他拿捏不定。
撩在眼皮上的温度褪去了,徐诀睁开眼,原以为会对上一室黢黑,没想到视野中的画面仍清晰可辨。
蜡烛熄灭后升起的袅娜白烟柔化了陈谴的脸庞轮廓,但没柔化眼神,徐诀有点读不懂陈谴此时的表情——像愕然,像无奈,当中似乎还掺杂几分勾撩人的意味。
“许完愿了?”陈谴问。
徐诀还傻愣愣捧住蛋糕:“许完了。”
陈谴说:“我原本想给你拍个照片,然后发现手机不在身上。”
徐诀腾出个手按衣兜:“那先用我的?”
陈谴轻笑一声:“所以我临时拿了你的平板,可是没拍成。”
“为什……”徐诀猛然噤声。
他循着光源低头看去,那块出门前被他随手搁床上的平板当下正安然躺在陈谴的手中,屏幕不知羞臊地投出两个小时前由他亲手按下暂停的视频画面——还未入正题,主人公的枪杆子被画外人的一双手虔诚握住。
那双手白皙柔软得辨不清男女,和任何深色物体相衬都暧昧横生。
徐诀的心脏仿佛绑了串鞭炮,噼里啪啦将他的羞耻心炸得无一处安好:“我不是……”
蛋糕快被他摔到地上,他急于找理由掩饰,更想挽回颜面,奈何唇齿张合半天凑不出一句合适的解释。
蓦地,手上一轻,托盘被转移到陈谴手中,转眼又搁回床头柜上,和屏幕未熄的平板呆在一起。
两人的手都空了,陈谴凑近半臂距离,笑着问:“不是什么?不是自己点开看的,是它自己无缘无故弹出来的?”
只一方屏幕散发的光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床头的光晕之外,事物的演变趋势都沉在了黑暗里。
羞耻和后悔交融,徐诀的气息被陈谴的彻底搅乱,他的手扣住床沿,定力再好也经不住陈谴屡次撩拨,整个人几乎陷入崩溃状态,索性破罐子破摔:“我最近压力大,看看片儿怎么了?”
“脸红什么,看片儿又不是犯错。”陈谴把人逼到床头,单手撑在对方身体一侧,“我以为你纯情着呢,平时要么做题要么画画,也没见你碰这种东西。”
“谁他妈看片儿还要当着别人面来啊,”再对视徐诀就真忍不住了,何况十八岁了,什么都在兴头上,真怕一冲动就酿了大错,“我是个那啥功能正常的男人!”
“性字烫嘴?傻子。”离得近了,陈谴抬着眼帘,视线黏在徐诀的眉宇间。
眼睫一寸寸扇合,陈谴以眼作笔从上到下描画了遍徐诀紧绷的侧脸,最后聚焦在对方滑动的喉结上。
紧张?还是不安?是压抑情绪,还是欲言又止?
“徐诀。”陈谴唤他。
徐诀不看他:“你下去,让我静静。”
身侧的手蓦然撤离,掌心在床褥上滑出一道压痕,徐诀心想,这是顺他意了?可真当陈谴照着做,他又不爽,凭什么啊,每次把他弄起来又不负责!
枪火还未平息,徐诀腰间突然一松,他震惊地回过头来,发现自己的裤带竟被陈谴解开了。
“傻子,会憋坏的。”陈谴的右手从徐诀的衣服下摆钻进去,指尖勾画着匀称的腹肌,“想学就说,我又不是不教你。”
那只微凉的手在徐诀腹肌上借足了温度,手指微屈勾住了两层裤头,陈谴记得初中那会儿收过一个装着弹簧玩偶的万圣节木盒,掀开盖子时里面的玩具也是这样毫无预兆地迎着脸面蹦出来的。
“对不起,”徐诀额角渗了汗,“我怎么办啊……”
陈谴半趴在他腿上,左手肘支着床,掌心撑着下巴,以悠闲的姿态仰望他,嘴边噙一抹笑:“紧张就吃蛋糕。”
徐诀享受着和视频中主人公所拥有的的相同待遇,魂儿快飞了:“我怕分心了学不好。”
“那就看着我。”陈谴说。
徐诀为陈谴铺好的床被他自己揉乱了大片,两人的衣物在被褥上不断擦出轻响,他胸腔喧闹不息,光是这样看着陈谴就无法静心:“我可能没那么快。”
“我知道,”陈谴说,“我能感觉到。”
徐诀的平板息屏时间一向是设置三十分钟,屏幕暗下去那一刻,徐诀为自己的不驯感到自责:“抱歉,我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陈谴笑得很欢,“吃蛋糕吧,别管我。”
平板再次被摁亮,徐诀捧过蛋糕,叉子挖下一块,以不太雅观的状态递到陈谴面前:“你吃吗?”
陈谴已经刷过牙了,便反问:“你想不想我吃?”
徐诀点点头。
陈谴撑着下巴的那只手突然松了,他埋下头去,衔住了徐诀喂给他的满嘴奶油。
天花板的电灯重新亮起。
两人份的蛋糕,最终还是由徐诀一个人守着床头柜吃光了,他捏着叉子,魂不守舍地刮着托盘上剩余的奶油,回想那双唇挂上了白色的样子,也回味被那颗唇钉剐蹭的滋味儿。
怎么办,好喜欢又辣又温柔的姐姐啊。
一门之隔,浴室的水声停了,陈谴抹着护手霜出来,踢掉鞋子爬上床,敲一下徐诀弓起的脊梁骨,问:“今晚我睡这个床?”
徐诀没回头,耳尖很烫:“你想睡那个床也行。”
“随便吧。”陈谴看了徐诀的背影一会儿,忽然伸出手越过对方的肩膀。
徐诀眼明手快按住了桌上的平板,结果那只手目标并不在此,抓起边上的唇钉就收了回去。
“紧张什么。”陈谴说。
徐诀将叉子扔托盘上:“其实我平时也不怎么看片儿,最近是真的压力太大了。”
陈谴擦拭着唇钉:“竞赛的压力?还是别的?”
“各方面都有一点,”徐诀掐了把自己的大腿,“不过今天之后应该会好一点。”
至于是因为竞赛到尾声,还是因为今晚的释放,他没说,陈谴也没问:“成年了,看个片儿不用找理由解释,又不是丢人的事情。”
“突然被撞见,谁不尴尬啊。”
“那下次一起看?”
这他妈还得了,徐诀脊背僵直,陈谴又敲他,说:“你转过来,帮帮我。”
不会这就要投桃报李吧,徐诀转过去,预想的情景没出现,他看着陈谴的下唇怔然:“怎么把唇钉摘了?”
“换个新的,”陈谴将今晚买的搁他掌心,“帮我戴上,我刚抹了手霜,不方便沾嘴巴。”
那颗不知是狗头还是狼头的钉子小巧精致,托在掌心却沉重又烫手,徐诀无措起来:“怎么戴?”
“狗头是钉帽,将它拧开,”陈谴盘腿坐着,两手撑在身前的床褥上,上半身往徐诀那边倾,“把带棍儿的那颗戳我嘴巴里,然后从外面拧上狗头。”
下颌一紧,他被徐诀托住了下巴,心想还学得挺快。
徐诀用拇指顶了顶陈谴的下唇:“你张嘴。”
陈谴做出扁嘴的动作,眼睛至下而上瞅着徐诀,徐诀说:“你好像受了委屈的小狗。”
陈谴狐狸眼一翻,刚要表示不认同,这时唇洞受异物入侵,带棍儿的钉子从里穿了过去。
两人鼻息交缠,徐诀垂着眼细看,怕稍有偏差刺错方向,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疼不疼?”
陈谴数着徐诀的睫毛,很轻地摇了摇头。
那只掐他下颌的手转移阵地,顺着颈侧扶到他后颈上,用虎口卡住后脑。
钉帽极小,徐诀掌宽指长捏得不舒服,所以攥得格外小心,动作也慢,对准露在唇沟处的棍儿尖拧上去。
趁着人被他控在手里,他低声拷问:“今晚为什么要帮我做那种事情?”
唇钉戴好了,他仍掌着陈谴的后颈没放,对上陈谴的眼睛想求一个答案。
陈谴眼神没躲闪,总算夺回说话的权利:“看你笨,帮帮你。”
“我不笨,这种事儿大家都是无师自通。”徐诀坦白,“就算你没帮我,我洗澡的时候也会自己弄。”
“都是男人,帮忙冲一发没什么,举手之劳。”
徐诀手无分寸,险些扯了陈谴的头发:“你还咬上了!”
陈谴突然笑了:“徐诀,生日快乐。”
那个笑就像是限定,说完祝福,陈谴翻脸算账:“不过你才是小狗,徐小狗。”
徐小狗得了祝福,敛上衣服跑去洗澡了,进浴室前将灰绒球塞进书包,打算等两人确定了关系再让它不经意地出现在陈谴的视野中。
浴室水声砸地,陈谴离开被窝,坐到徐诀的床沿边。
他插着兜想了会儿,手从口袋掏出来,一同掏出的是那枚连着调色盘挂件的钥匙。
他摸了摸徐诀书包上的柴犬,把玩偶屁股翻过来,看着标签上面的CQ,仍然搞不懂徐诀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人啊,男高生不都该一点就燃吗,就因为他不是姐姐?
陈谴默不作声将钥匙扣挂书包上去,转身回隔壁的床躺下了。
第45章 人去床空
第二天早上徐诀得赶考点,天刚亮就起床拾掇,临出门前趴在陈谴床头,人家考前虔敬一拜孔子像,他不搞那些虚的,只想喂饱眼球提提神。
提神是由于昨晚辗转半宿入不了梦,同住一屋却分睡两床,他看得见摸不着,满脑子都是幽暗光线下陈谴为他伏身,心乱得想把人推醒帮他再冲一发。
咖啡和风油精估计都不顶用,到头来还是得靠这两眼来吊足精神。
徐诀扒住床沿,看了不够,还要上手摸,指腹抚过陈谴薄薄的眼皮,昨晚这双眼睛盛着他;指节顺着眉心滑到鼻尖,当初陈谴就是这样哄他的;再揉一把软和的嘴唇,指甲轻点新换的唇钉,本来他坚持认为这是狼头,不过陈谴都喊他徐小狗了……那就是小狗吧。
陈谴睡得挺沉,徐诀把人往床中央挪了挪,省得对方睡姿不安分滚下床,揣上证件离开房间时没发出半点动静。
室内温度适中,陈谴蒙头做足怪梦,梦到自己窝家里沙发上看纪录片,电视里的捷克狼犬奔出屏幕扑他身上,用鼻子拱他眼睛鼻子,湿答答的舌头舔他嘴上,很是黏人。
缠了会儿,狗子往地上一躺,翻过肚皮让他摸,尾巴扫过他手背,他顺手握住,晃眼间像触发机关,狗子变成了徐诀,而他握在手里的……
陈谴被惊醒了,眼睁开,他的手好好地搭在枕边,手中揪着被子一角。
视野囊括住对面空无人气的床,再近些,是扔在床头柜上的书包,那只柴犬歪在柜沿,在冲他傻笑。
陈谴掀掉被子下了床,魔怔般薅住柴犬的尾巴,手感根本不似梦中,更复刻不了昨夜。
拨开玩偶,他托起藏在后面的钥匙,徐诀出门没带书包,那应该还没发现这份礼物。
手一松,柴犬又晃下来了,陈谴弹它脸,暗骂了句“傻子”。
昨天下午才到这边镇区,陈谴很多地方没逛过,在酒店闲着也是闲着,他收拾收拾出门,没带什么东西,就揣着部手机,碰上什么有趣的就拍下来,市井烟尘、街头繁闹,公交上戴兔耳发箍的小女孩、馄饨碗底一尾逼真的陶瓷金鱼……
勺沿磕上鱼尾,陈谴将剩下一只馄饨捞了吃了,收起手机招车到本地的艺术馆参观。
陈谴向来一逛艺术馆就忘记时间,兜里手机振动,他接电话时才发觉已过晌午。
徐诀的声音从听筒流出,在安静的馆内显得突兀,陈谴握着手机退到门外:“考完了?”
“刚回酒店,”徐诀道,“然后发现人去床空。”
“人嫌自个儿在床上待着无趣,到外面闲逛了,”陈谴离开艺术馆,“你的小柴犬没帮我给你捎话?”
“捎什么话……”徐诀以为陈谴给他留字条了,忙大步走到床头柜旁抓着玩偶鲁莽一翻,没见着字条飘出来,倒先让晃动的钥匙挂件抓了眼。
不解化为诧异,数秒钟后皆被上涌的狂喜夷平,徐诀将那调色盘挂件和钥匙共同搓在指间,再说话时竟难以组织词句:“小狗说它此时有些不知所措。”
“那小狗他知不知道步行街要往哪边走?”陈谴笑道,“饿不饿,我在南边入口等你。”
酒店到步行街也就几站路,车门一开,徐诀第一个奔下公交,心情那样殷切,莽撞得几度跟过路人碰上肩臂,到步行街入口,他却陡然慢下步伐,瞧见陈谴站在小摊车旁看人家做棉花糖。
早上骚扰人那样无所畏惧,电话里自诩小狗那样不知羞怯,眼下隔远见了人,昨晚一幕幕闯入脑中,耳畔尽是唾沫啧啧,他攥紧手中物瞎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