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徐诀有点愣。
陈谴侧耳听着徐诀自胸腔发出的心跳频率,砰咚砰咚,一声比一声清晰有力。
“为这个咖啡馆起名字的人说,多出来的一米是因为心动。”陈谴抬脸冲徐诀弯起眼睛,“我当时查资料的时候还觉得挺矫情,但现在用心想想,哪怕它的解释最初是为偏差而生,起码从眼下这一刻开始我愿意相信这份巧合,毕竟我感受到了。”
昨夜降过雨的山谷上方架起了彩虹,他们恰好携手踏过这一座桥,路途不算平稳,但幸好终点为他们敞开门扉。
咖啡馆门前的台阶端坐着一只斑点狗,陈谴经过时抚了把它的脑袋,说“小狗真帅。”
徐诀跟在后头自觉揽下这句夸奖,点咖啡时还让老板给陈谴那份拉花个小狗。
吃过简餐,陈谴抱起相机跑到能俯瞰山谷全貌的露台上拍照,徐诀留在里面画设计图,灵感总有断点,他暂且放放,把草图本翻到最后的空白页,像那年在小镇,纸笔簌簌摩擦间将窗外的陈谴画了下来。
途经黑天鹅湖,穿越白桦林海,陈谴收集的素材渐渐丰满,下午拍完黑松林,他看着骑行公园的一排单车来了兴致,徐诀帮他收起三脚架:“你腿不软了?”
在市区飙过摩托驶过小车,陈谴打算宠幸一下单车:“小狗,我想骑。”
“你怎么不倒装一下呢,”徐诀跟着陈谴耳濡目染多了,使坏得很自然,“今晚能骑小狗吗?”
陈谴笑着往租车点跑去:“那看我今晚腿还软不软吧。”
屁股挨上坐垫的那一瞬陈谴就知道不能逞强,他滑入中级道徐徐骑行,路平处回头看了身后的徐诀一眼:“你上前面给我带路。”
等徐诀跑前面去了,陈谴慢下车速,举起挂在胸前的相机拍下了对方的背影,以前他总多虑少年的后背过于单薄,哪料到徐诀用这一片背带醉酒的他安全回家,纵然只是骑个破单车也能在深冬为他挡风雪,情动处任由他挠下数十道红痕当作晴涩的画作,随时随刻放任他趴上去给予足够撒娇的资本。
大约是没听到身后来声,徐诀停下来回头看,仗着四下无人才敢隔远了大声问:“是不是骑不动?要不你上来我驮你?”
这种山地车都只有一个座,陈谴问:“你怎么驮?”
徐诀看看四周,将铃铛拨出脆响:“你胳膊腿啥的盘我身上不就结了么,上下楼不是都缠挺紧嘛,小狗带你颠颠儿。”
说完却被阳光烫红了耳根,陈谴发力蹬上去,路过他时多手揪了他耳垂:“走吧,姐姐在大街上飙车时你还只敢搂着我哆嗦呢,小朋友。”
滚床单时十指紧扣互道荤言色语,眼中除彼此的面孔再容不下其它,现在拌起嘴来谁都不服谁,打打闹闹时快时慢骑出好长一段路,偶然的对视被一线光洞见,于是都默契地为对方放缓了速度并肩骑行。
“小狗,你说要是我念书那会儿就跟你认识了,是不是就这样一起骑着车上下学?”
徐诀还处在刚才拌嘴的余韵里:“怎么认识啊,不是说我什么都不懂,还只会拿丁裤当破抹布吗?”
陈谴说:“也是,那我还是先跟别的小男生撩撩骚吧,指不定勾搭几下就跟我回家了,人家不揣我丁裤,还拿我丁裤往我那绑蝴蝶结呢。”
徐诀笑容一僵,不发一言往前蹬去,没蹬出几米又折回来伸出手:“包给我。”
陈谴敛起笑:“不高兴了?”
“不高兴一会。”徐诀直白表达,“包给我。”
为方便拍照,陈谴放置设备的包没寄存,里面还塞着徐诀的草图本。
他以为徐诀要拿本子,就把包递过去,结果徐诀背上去一蹬踏板就走,留意到他没跟上,又扭头道:“不是去吃烧烤吗,再不麻利点座儿都让人家给占完了。”
昨晚被掐过的、揉狠的皮肉仿佛到这一刻才浮上了痛麻,陈谴抓着车把跟上,拙劣地哄着徐诀:“宝宝,等下我给你烤鸡翅。”
真到了烧烤点落座,浓烟在两人之间弥漫,陈谴把烤好的鸡腿撒上孜然粉递给徐诀的同时,对方也刚巧将几串烤肠和土豆片送到了他面前。
晚上回房车营地,陈谴顾不上欣赏车内构造,简略地冲了个澡便披着浴巾赤足走出淋浴间,寻到厨房里热牛奶的徐诀。
车窗落着厚帘,他从对方身后抱上去,试图将徐诀“不高兴一会”的言论扳倒:“又想骑小狗了怎么办?”
徐诀手一晃,牛奶溅上手背些许,清楚自己表面再怎么绷紧也敌不过陈谴暖融融地贴上来张手把他一抱。
以往办事儿徐诀总会留着点分寸,少有今晚这样盲冲乱撞,陈谴的手腕和双腿叫他落满指痕,他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发了狠地吮吻陈谴的双唇。
“小狗……”饶是陈谴再耐受也讨饶了,“你乖,我要来了……”
徐诀不让他来,咬着牙生生停下,与他相抵着额头深深对望:“陈谴,看我。”
望进这一双只装满他的眼睛,他沉声说:“今天那种话以后不许再说,我听了会不舒服。”
“好。”陈谴哑声答应。
“我很喜欢很喜欢你,从前今后都不会改变,你不用测试我会不会为你吃味儿,哪天你头脑发懵不确定我还在不在意你,那就看看我的眼睛,它会告诉你答案,但是,”徐诀把滑下沙发沿的人往上兜了兜,“但是我大概率不会给你这种我不喜欢你了的假象。”
陈谴点点头:“我是真的只喜欢小狗,不要凶我了好不好,我疼。”
徐诀抚了抚陈谴的后背,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姐姐,做完之后我们上去看星星。”
陈谴仰头亲掉徐诀坠在下巴的汗珠子:“可我这回真腿软了。”
徐诀说:“我驮你上去。”
第88章 今晚不要
窗帘不慎被陈谴唰啦拽开,广袤的夜空映入眼里,徐诀及时伸手在陈谴的脑门上挡了一下,扶着对方的腹部把失去支点扑向前的人往自己怀里按:“姐姐是故意想让别人看见我们吗?”
乱扒拉的手抱沙发靠背也不是,抓窗帘也不是,陈谴最终还是扣住了徐诀的手臂:“徐小狗你真的过分了。”
“不过分我怕姐姐还没看到星星就犯困了。”徐诀低头亲了亲陈谴的后颈,下巴枕上了对方的肩,沙发因承受两人的重量而深深凹下好大一块。
完事后陈谴伏在靠背上神游许久,徐诀洗完澡出来抱他:“去洗澡吗?”
“再含一会。”陈谴没动弹,仍然看着顶上的星空,这种画面在都市里鲜少能看到。
徐诀也跟他一样趴着,但只侧目看身边人,反正他从陈谴的眼睛里也能看到同样的好景:“姐姐,你知不知道你这会儿特别像你头像的小狗?”
头像的照片是陈谴以前放学经过邻居阳台的时候拍的:“那只小狗是因为没人遛它出去玩儿。”
徐诀想说那姐姐我遛你,沉吟半晌觉得措辞挺糟糕,便学着小狗的姿势将脑袋搭在靠背上,陈谴偏头问:“你干什么?”
徐诀说:“我也想出去玩儿,姐姐愿意遛我吗?”
山间夜里风凉,徐诀从行李箱里给陈谴找来外套和毛毯,叮嘱对方在房车里等他几分钟,随后跑出去架好上车顶的梯子。
这个方位拍星轨正好,陈谴挂上相机,徐诀端着两瓶刚热好的牛奶问:“我驮你上去吧?”
陈谴不至于孱弱到这个地步,他抓着扶杆三两下爬到顶,膝盖触着硬实的车顶不好受,于是翻过来坐下。臀尖儿爬上一丝刺痛,他撑着车沿求助般看向底下的徐诀:“宝宝,帮我带个软垫。”
软垫、牛奶、毛毯和草图本,徐诀来回几趟,将东西都带了上来,抖开的暖毯下两人盘腿挨膝,指尖掌纹每一寸都让热牛奶焐出恰当的温度。
不同于车里的粗暴莽撞,这次的吻徐缓绵长,徐诀勾走陈谴嘴角的奶白,识时务地不耽误正事:“你先拍照。”
远离光污染的夜空很值得记录,离十二点还差十分钟,陈谴候着三脚架等月亮下山。
身旁纸笔窸窣,陈谴调试着前景没回头:“你爸又给你拨了个项目吗?”
“不算拨,我自己申请要做的。”徐诀将上午没画完的部分补足,有些概念性的东西要回去查资料,他懒得搬电脑上来,笔帽一盖把本子往后翻了几页。
刺啦,他撕下一张空白页,利落地裁成正方形。
陈谴借助月亮下山前的最后一抹光拍下一面星空,效果比闪灯和手电筒补光要自然得多。他的注意力没离开过取景器,稍微调整后预备抓取一片星轨,听觉却敏感捕捉到耳畔的动静:“画错了吗?”
“没有,”徐诀看了眼时间,“姐姐,你不看看我画的什么吗?”
陈谴视线没挪开半分:“建筑专业的我又看不懂。”
徐诀没再出声打扰,他屈起膝盖,攥笔在折好的纸上添了点东西,弄好后吹了吹未干的笔墨。
侧面拂来晚风,徐诀朝陈谴那边靠了靠,想起不知不觉间他们已一起去过很多地方。
陈谴失恋的那个夜晚,他强行挤上公交陪对方搭乘一趟没有目的地的夜车,目的是让陈谴明白谁才是最好。
小镇一行他扔硬币许下的愿望没想到真能实现俩,他考上清华了,陈谴也爱他了,他决定有机会就去找喷泉池鞠躬还愿,谢谢大佬不怨他过分贪婪。
化学竞赛的那一次心境可谓是跌宕起伏,他未曾希求过陈谴为他奔赴,可他的十八岁生日真的得到太多。
直到毫无预备计划前去纹身那一趟,他终于等到陈谴把爱说出口。
离十二点还有一分钟,陈谴总算拍下星轨,搭在相机上许久的手刚松开就被徐诀握住,继而一根纸折的小狗腕带就扣上了手腕。
小孩子的把戏,陈谴却禁不住为此动容:“刚刚弄的?”
“对啊,”徐诀帮他将腕带一端的小三角穿插进另一端的小口里,戴好后却未松开,仍然握着陈谴的手,“本来想搞个戒指的,但是……”
两人的小腿在毛毯下相依,陈谴好笑地替徐诀接下去:“但是纸太大了?”
徐诀组装惯模型的,哪能不清楚一件物品成型前该备何尺寸才最合适,他拢着另一只手掌,目光摄取着陈谴眼中的星空:“但是戒指早就准备好了,总不能让别的东西抢尽风头吧。”
他大概没踩到准点,不过没关系,去年今日,斗转星移,他们依旧在一起,往后也不会因为丝毫的时间偏差而改变。
拢着的手掌摊开了,躺在掌心的指环内镶两颗切割成方形的钻,巧的是颜色也分别为浅蓝和橘红。
陈谴没预料过此间场面,且未有过应对诸如此类的经验,一时也愣了,再不在意京郊山谷上空的夜景如何震撼,也忘记眼下只不过是坐着房车顶、吹着阴凉风,满心满眼只认定,有徐诀在的地方,什么都是好的:“你这是要求婚吗?”
徐诀心跳漏一拍:“我否认的话你是不是得揍我啊?”
陈谴笑了起来:“我本人不提倡家暴,被小狗扇屁股勉强除外。”
对方的手还被自己握在手里,徐诀低头斟酌着,最后把戒指推上了陈谴的无名指根:“求婚的事不能草率,可是看到这枚戒指我就忍不住要买,买了就忍不住要看你戴上它的样子,我可不像你那么能憋,送个钥匙还过半年才带我去看工作间……”
指根的金属很快染上自己的体温,陈谴任由徐诀渗了薄汗的指尖缠着自己的手,嘴边的笑就没停下来过:“你想表达什么啊。”
徐诀在陈谴的笑声中彻底心乱:“我总会因为你而变得迫不及待,你上次对我唱可乐戒指,我就按捺不住要给你套一个真的,管你是不是暗示。人生漫漫,我要预定了再说,但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准备再求一次的。”
少年人的表白总是在眼里藏着真挚和急切,比天上星和山间灯都明亮,让陈谴也难克制满心悸动凑过去在徐诀的唇边浅啄一口:“那我也提前答应吧。”
在车顶坐久了觉出冷,凌晨四点陈谴还要起来拍日出,徐诀催着陈谴回去睡觉。
房车里两张大床,两人非要钻同一张,即将入梦时徐诀又忽然惊醒,陈谴看着颈间拱起的脑袋:“怎么了,有东西落上面了么?”
徐诀蹿起来在陈谴脑门儿亲了一下:“刚才太紧张忘说了,姐姐生日快乐,一不小心又陪我长大了一岁。”
睡得太晚,凌晨四点陈谴差点醒不来,被徐诀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恍惚以为又回到了那年车站边的三无小宾馆。
等日出时陈谴看完了手机的未读,陈青蓉居然在凌晨两点给他发了祝福,他回一句:妈你失眠了?
再往下翻,伍岸的祝福也是差不多的时间,他懂了,他妈这是趁他不在家跟旧时的姐妹淘去疯玩了,过得比他还有滋有味。
拍完日出回床上补了一上午眠,下午启程回城,陈谴抱着笔电在副驾上修片儿,但折进车窗的光线总影响后期调色,他只好先把工作搁置,合上电脑仰靠住座椅。
徐诀扫过来一眼,他立马察觉:“累了就说,换我来开。”
“不累,我体力怎样你心里没数啊。”徐诀手持方向盘开得挺慢,只怕开快了留意不了颠簸处,“你屁股还疼不?”
陈谴索性盘腿坐着:“疼,今晚不要了。”
徐诀给油超车,言辞却不如动作利索:“我又不是每天都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