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半小时只剩下最后两分钟,宋科长是骗子,今天没有星星。
“嘟——”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嘟”一声喇叭响,骤然划破黑夜的车前灯好晃眼,翁施眯起双眼,抬手挡在眼前。
好没有公德心的车,大晚上的还按喇叭,吵死了。
翁施拢了拢外套,又呼出一口哈气,把失落和难过也一并拢好了,打算回屋睡觉。
“嘟嘟——”
那辆车在宿舍楼下停了下来,又按了两下喇叭。
车前灯熄灭了,翁施这才看清那辆车长什么样,黑色的,有点眼熟。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英俊的脸,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又贵气又优雅。
翁施心跳都漏了两拍,连呼吸都卡住了。
是宋科长!
不可能,他旋即在心里否定,怎么可能是宋科长。
但与此同时,脑子里又有一个无比欢喜的声音在叽叽喳喳,说着是他是他,就是宋科长呀!
大晚上的戴墨镜,这么能装逼的人,除了宋科长还有谁!
宋尧不耐烦了,摘下墨镜随手扔在副驾的座位上,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手掌勾了勾,同时用嘴型对翁施说:“下来。”
翁施大脑一片空白,身体脱离了控制,转身进了屋,接着就往外跑。
“翁,大半夜去哪儿啊?”王明哲喊道。
翁施把钥匙塞进口袋,头也不回地摇摇手:“看星星。”
“看星星?”王明哲嘀咕,“真有闲情雅致,怪不得说南方人就是精致……”
宿舍楼下,宋尧穿着款式简单的黑色冲锋衣,深灰色修身长裤和白色球鞋,双手抱臂,倚着车前盖。
翁施一路小跑下楼梯,踩着拖鞋出来,气喘吁吁地问:“宋老师,你怎么来了!”
脸蛋红扑扑,眼睛亮晶晶,说话又急又轻快,混身上写都带着一眼就能看穿的兴奋。
宋尧看着他:“没迟到吧?”
“什么?”翁施没反应过来。
“出星星,半小时,”宋尧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没来迟吧。”
——你说就像喜欢星星那样喜欢我,我就是你的星星,我没来迟吧。
翁施“哎哟”一声,揉揉被宋科长敲的地方,抬头看了一眼天,撇嘴说:“我等了好久,根本就没有星星。”
宋尧扶额:“笨死你得了。”
翁施好委屈,他吹了那么久的风,没等来星星不说,宋科长还训他笨。
“看我手都冻僵了,”翁施把十根红通通的手指头伸出来给他看,“长冻疮了要算工伤的。”
“算算算,给你算。”宋尧牵过他的手腕,把他的两只手塞进自己衣兜,“不是叫你穿暖和点么?”
翁施哼了一声,手掌在宋尧温暖的口袋里张开又合上:“还不是我的手套上周被你拿走用了,我才没有手套的……”
动作忽然一顿——
翁施愣愣地眨眨眼,发现这个姿势好像不太对劲。
他的手怎么在宋科长的口袋里!
“宋老师,对对对、对不起……”
翁施急急忙忙要抽手,宋尧的双手也伸进了冲锋衣温暖的衣兜里,按下了翁施冰凉的手掌。
“别乱动,”宋尧不自然地别开脸,咳了咳两声又板着脸,“生冻疮了影响干活,扣你工资。”
翁施抿了抿嘴唇:“哦,那我暖暖,不动了。”
手指尖暖暖的,脸颊也烫烫的。
宋尧的手也始终没有从衣兜里抽出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翁施低着头,盯着宋尧的白色球鞋看。
他看见鞋尖朝他靠近了一步。
他们站得很近很近,翁施鼻尖几乎要贴上宋尧的肩膀。
他又闻见宋科长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了,翁施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后腺动过手术的地方突突地跳。
“宋老师,你来找我吗?”翁施小声问。
宋尧用小指头轻轻挠了挠翁施的手腕内侧,“嗯”了一声。
过电的酥麻感从手腕泛起,翁施连头皮都绷紧了,心跳剧烈的就要冲破胸膛。
他一紧张就开始碎碎说很多话:“我刚才在等星星,我把一个飞机当成了星星,我还许愿了,宋老师我是不是很笨……”
“你许的什么愿。”宋尧打断他。
翁施的睫毛不停颤动,没有直接说出他那个隐秘的愿望,而是说:“我就是胡乱许的,我故意想看看对星星许愿灵不灵,我说有本事你就让宋老师出现在我面前呀,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他听见宋尧在笑,很低沉,很好听。
“实现你愿望的不是星星,”宋尧一点点扣紧翁施的十根手指,声音温柔又坚定,“是我。”
翁施眼睛一点一点睁大,缓缓仰起脸,在凌乱的呼吸声中,他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翁施是个很专注的人,一心不能二用,眼睛里只能看见一样东西,譬如他做鉴定的时候,又譬如他此刻看着宋尧的时候。
宋尧之前评价过翁施,心无旁骛的呆子适合做物鉴。
现在宋尧觉得应该补上一句,心无旁骛的呆子适合爱他,也适合被他珍爱。
翁施脑子里有一壶烧着的水,接近沸腾的温度,嘟嘟冒着小泡泡。
这样近的距离忽然给了他一股勇气,他看着宋尧的双眼:“宋老师,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呢?”
宋尧说:“因为我有件事后悔了。”
翁施不明白:“是什么事情?”
宋尧笑笑,没有说话。
半小时前,翁施在电话里问他,说宋老师,你说星星会出来吗。
当时宋尧犹豫了一秒钟。
直到开着车进了宿舍区,看见翁施趴在阳台上,侧脸沉静,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乖乖等着并不会出现的星星。
那个瞬间,宋尧想,我不该犹豫那一秒钟的。
疼惜、怜爱和蓬勃的保护欲像疯狂生长的树木,在宋尧心里生根抽长。
“我听不懂。”
翁施摇摇头,宋科长总说些他不明白的话。
“宋老师,那你为什么要我搬到你家里呢?”翁施鼓足勇气问。
宋尧叹了一口气,然后垂下头,在翁施被风吹得干燥的嘴唇上印下一个轻轻的、轻轻的亲吻。
“这样明白了没?”宋尧问。
翁施愣住了,小半晌,他呆呆地眨了眨眼,脑子像生锈的机器,脱口而出:“就亲一下吗?”
第53章 加分扣分
“就亲一下吗?”
翁施脱口而出这句话的时候,脑袋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想。
他就是下意识觉得这个亲吻好快,快的就像那颗被他误认为星星的飞机,眨眼间就没了。
宋尧低笑出声:“怎么,这就开始耍流氓了?亲一下还不够?”
翁施看着他的脸出神,眉毛是宋科长的眉毛,鼻子是宋科长的鼻子,眼睛是宋科长的眼睛,确实是宋科长。
“傻了吧唧。”宋尧垂下头,和翁施额头相抵。
翁施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宋科长会消失。
宋科长平时大部分时候都吊儿郎当,偶尔板着脸凶巴巴,从不对他温柔。但此时此刻,翁施却看见了宋科长的眼中满满漾着温存,都要把他淹没了。
眼前的这个宋科长,是真正的星星,还是夜航的飞机呢?
“宋老师,”翁施直愣愣盯着他瞧,“我是在做梦吗?”
“傻帽儿,”宋尧乐了,伸出两只手掐着翁施两边脸颊上的肉,使劲儿往外拽了拽,“痛不痛?”
翁施龇牙咧嘴:“痛痛痛——”
“那就不是做梦。”宋尧又用手掌揉他的脸蛋。
翁施眨了两下眼,就和一盆开水兜头浇下来似的,整个人“轰”地烧开了。
脸红耳根红,就连脖子都红了,整个人像个煮开的虾子。
——宋科长亲我了?宋老师亲我啦!
这么幸福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呢?
仿佛被一个巨大的甜蜜糖果砸中,翁施和触了电似的从宋尧口袋里迅速抽出双手,两只手掌捂着嘴,由于难以置信而变得语无伦次:“宋、宋老师,你刚才是不是亲、亲我了?”
“有吗?”宋尧勾起嘴角,坏笑道,“你做梦吧?”
宋科长怎么还赖账呢!
“有的呀!”翁施急了,捂着嘴踮起脚,“就在刚刚,你忽然亲我了,我还问你、问你——”
宋尧一只手揽住他的腰:“问我什么?”
翁施没有注意到宋科长的手臂已经悄悄把他环住,脑袋一热,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问你就亲一下吗?”
“我同意了,”宋尧说,“你的提案审批通过。”
翁施愣了愣,同意了?什么提案?
哦对了,今天下班前他好像是给宋科长提了个审批,是关于调阅指纹库权限的申请。
翁施急得直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宋科长怎么还和他聊工作呢?
“宋老师,你怎么——”翁施越着急就越说不清楚话,“你怎么总是逗我呢,我伤心了就不理你了……”
“我说同意了,”宋尧用含笑的声音打断他,“同意再亲你一下。”
宋尧环在翁施腰间的手臂忽然用劲,翁施猝不及防趔趄一下,撞进了一个宽阔坚实的胸膛。
然后,他看着宋科长的脸越靠越近,随即手背上传来温热且柔软的触感。
是一个吻,隔着手掌,轻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宋科长不是转瞬即逝的夜航飞机,宋科长是他的星星,是种在他心里的星星。
爱意蓬勃生长、遮天蔽日,汹涌的要将他吞没。
宋尧垂头俯身,额前的头发像羽毛,发梢调皮地落在翁施的鼻梁。
好晕,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天和地是颠倒的,脚底发软,仿佛踩在了云朵之上。
原来和宋科长接吻是这种感觉,像是喝了一点点的酒,不是很醉,但也不清醒了。
翁施的眼神紧紧锁在宋尧咫尺之隔的脸上,完全挪不开目光。
手背上的这个吻渐渐从干燥变得湿润,像一片雪花,在手背上静悄悄融化。
翁施的心脏就快要跳出胸膛,他好像已经不会呼吸了。
不管了!
翁施心跳如鸣鼓,捂着嘴的两只手忽地向下一抽,而后脖颈后仰,让这片雪花落下来。
宋尧眼底浮起笑意,欣然迎接小呆瓜紧抿的嘴唇。
“嘶——”宋科长倒吸一口凉气。
操!太紧张了!牙齿磕到宋科长了!
亲嘴儿的时候竟然把人家嘴磕破了,这不争气的牙齿,赶明儿就拔了!
翁施大窘,连忙后退两步,眼珠子左右乱转,不敢看宋科长:“宋老师对不起,我、我我我——”
“没事儿,你牙尖,”宋科长说,“上回就知道厉害了。”
宋科长怎么又提起上次了,翁施更羞臊了,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我不是故意的。”
想想又补了一句:“上次也不是故意的。”
呸呸呸!我是不是傻了!
宋尧嘴角被磕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一滴血珠渐渐冒了出来,逐渐变得饱满。
翁施瞥了眼那个小血珠,心怦怦跳,觉出了点难以名状的小得意。
——是我咬的,是我耶!
“宋老师,”翁施双手攥成拳又松开,这样反反复复几次,总算找到了些勇气,“你又亲我了。”
宋尧用指腹揩掉嘴角冒出的一点血,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不是你要我亲的吗?”
“我哪有!”翁施红着脸反驳,“明明是你呀!”
“是你问我,”宋尧故意使坏,捏着嗓子学翁施说话,“就亲一下吗?我同意了才亲你的,你要是不想我亲你,你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你这么问我是不是就希望我亲你?”
翁施本来就头脑发热,思考能力急剧降低,加上被宋尧给绕晕了:“是这样吗?”
宋尧耸耸肩,又指了指自己磕破的嘴角:“不然呢?”
翁施张着嘴,我又对着宋科长耍流氓了。
可是好幸福喔,和宋科长接吻的感觉就好像要飘起来那样幸福。
“行李收好了?”宋尧问。
翁施点头。
宋尧揉揉他的脑袋:“我的车能装下吗?”
“能的,”翁施说,“就一个箱子。”
“那上去拿吧。”宋尧下巴一抬,“今晚就搬。”
翁施“啊”了长长的一声,好突然。
“不是明天才搬吗?”
“啊什么啊?口水都滴出来了,丑死了。”
宋科长哄着耳根,不自然地别开头,总不能说是他等不及了,等不及要把这只瓜抱回家里去。
翁施手背一抹下巴,干的,没有口水,宋科长又耍他!
“要不还是明天吧,”翁施又紧张又害羞,“我还没准备好呀。”
“准备什么准备,”宋科长其实也很紧张,为了掩盖自己的情不自禁,板着脸凶巴巴地命令道,“今晚上我要换被单,你去我那儿帮我铺床,不然我睡不好。”
宋科长,真讨厌,就知道使唤人。
翁施撇撇嘴,然而心里甜的像是要开出花儿来。
宋科长大晚上的过来接他,他又不是傻子,才不信宋科长只是接他去铺个床单的呢。
翁施在满心的不确信中找到了一丝笃定,宋科长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了呢?
应该有吧,应该有那么一点点。
人在“相信”的时候就有了勇气,翁施问:“如果我继续努力,你也会喜欢我吗?会给我加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