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也笑了笑,忽的捕捉到什么,惊喜地问:“怪怪刚才叫我什么?”
“小爸爸……”怪怪的声音轻下去了些,有点腼腆地解释道,“你和爸爸都是爸爸,我就不知道是在叫谁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叫你爸爸,叫爸爸大爸爸。”
“喜欢的喜欢的!”夏也忙不迭笑道,“再叫给我听听好不好?”
“小爸爸小爸爸小爸爸……”怪怪也咯咯笑起来,又变成了活力满满的可爱宝宝,扑进夏也怀里,蹭着他的脖子撒娇。
事实上,从夏也的父母离世后,他就鲜少会在人前掉眼泪了。细论起来,除了汪西迩,怪怪算是头个看到他哭的人。
不过,这两位一个是至亲,一个是至爱,在他们面前哭,好像也没什么丢脸的。
午后的阳光恬静温馨,正值隆冬,却已然令人腾起了希望,等待接踵而来的春暖花开。
☆、第 25 章
江城的冬日并不算很冷,那场百年难得一遇的雪更像是匆匆路过的浮光掠影,短暂带来了几天低温,便又仓促离去。
连着小半个月都是碧空如洗的大晴天,海风拂来依旧沁凉,却又有种蓄势待发的蓬勃生机。
天气好再加上心情好,人就会不由自主地疲软下来,沉浸在暖融融的慵懒中。
忙碌了整年,夏也索性趁这段时间给自己放个小假,除了偶尔去工作室里做监工,心血来潮了就亲手修修图以外,大部分时间都窝在酒店里和怪怪玩。
小朋友几乎不需要什么过渡期,就很顺利且雀跃地习惯了omega爸爸的陪伴,还乐在其中地当起跟班,夏也去哪他去哪,俨然是条乖巧又引人注目的小尾巴。
同事们初次听到怪怪对着自家老板喊“小爸爸”时,不可谓不瞠目结舌,颇有默契地同时原地石化了许久,才在夏也泰然自若的神态中,艰难相信了这个事实。
若说这群人中有谁是不那么意外的,那就当属小李了。
虽然他也在大吃一惊的行列之中,但别人是因着“小夏哥和汪先生居然有一腿”的难以置信,他的惊讶程度则就轻微些,是“他们果然有一腿,不愧是我”的欣然自得。
至于汪西迩,虽说他赶来江城是临时起意,但毕竟也确实应承了江大的合作邀请,不能言而无信。
为了尽快结束那个项目,他连日来早出晚归,忙得不见人影。
事实上,冗杂的日程对汪教授来说并不棘手,令他觉得为难的,是早晨起床时,和怀里某个“软玉温香”依依惜别的过程。
也许是失而复得的原因,夏也没再像在遂省那样,能够囫囵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连枕边何时空了都不知道。
现在往往是汪西迩刚有动静,他就会从酣睡中惊醒,继而眉眼惺忪地靠过去,嘴里不知嘟囔些什么,总归是在抱怨江大那边不做人。
汪西迩很享受他这种半梦半醒间不设防的状态,是以无论多无厘头的话,都会耐心回应。
窗帘缝隙中透进熹微的晨光,温暖昏暗的房间里,慢吞吞响过几声你来我往的絮语,半晌后又复归平静。
等把人哄睡回去,汪西迩才掀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太阳东升西落,悠闲光阴转瞬即逝,倏忽间,日历就匆匆忙忙撕到了底。
元旦前夕,天气一如既往的好,只是街上却只有零星少数的行人,或许是节假日来临,大家都各自赶去和亲友团聚的原因。
不知不觉间,夏也已经在江城的住所里度过了三个跨年夜,今年自然也是如常。
只是相较以往又有些许不同,这回不再是孤身一人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他还带来了两个羁绊至深的人。
用钥匙拧开正门的那一刻,夏也站在玄关前,有须臾的恍惚。
时隔太久了。
自从父母离世后,曾经温馨幸福的“家”,变成冰凉冷寂的“住所”,又在经年过后的今日,再度成为崭新的、又与过去分外相似的“家”。
怪怪对这里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亲切感,甫一进屋,就跟脱了缰的小马驹似的,不厌其烦地挨个屋蹿过去,还自告奋勇要帮爸爸们收拾搬过来的行李。
夏也笑了笑,便也随他去,转身走进厨房,想着能不能帮上点什么忙。
合作项目紧赶慢赶的,最终在上午才堪堪收完尾,汪西迩总算有闲下来的时间,可以好好准备一顿晚餐。
怕他连轴转完太辛苦,夏也原本是抱着心疼老公的想法踱过去的,却在走到厨房门口时,生生止住了脚步。
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汪西迩宽阔挺直的背影,以及随着动作,时不时晃动一下的手。
做饭其实是件很有烟火气,也很稀松平常的事。
然而,倘若做饭的那个人本身比较有冷淡疏远的距离感,那这二者碰撞在一处,反而有种难以形容的奇妙火花。
就像山头白雪在烈阳下融化成潺潺浅溪,是褪下克制后的细水长流。
汪西迩站在流理台前,耐心又细致地将夏也不常用过的碗筷和做饭工具先逐个清洗了一遍。
他穿着深灰色的长袖,袖口折了上去,显得柔和又温馨。
夏也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汪西迩被水珠冲刷的手上停顿了许久。
他其实很早就知道汪西迩的手生得好看,骨感分明,手指修长匀称,做什么事情都显得分外赏心悦目。
此时此刻,那双手湿淋淋的,莫名令夏也联想到了某个不太正经的画面。
他蓦地有点口干舌燥,在原地自我反省了一会儿后,忽然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汪西迩已经算是他的“所有物”,怎么遐想都不算过分。
这么想着,他干脆走过去,带着点揶揄意味,拖长音调叫了声:“汪教授——”
汪西迩侧了下身,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有没有人说过你做饭的时候很……”夏也斟酌片刻,才勉强找到了个还算恰当的形容词:“很性感?”
汪西迩似乎是被他的话惊到了,关掉水龙头,默然片刻后,才平静地说:“没有。”
“真的吗?”夏也不太相信,纳罕道,“怎么可能,从来没有吗,为什么?”
汪西迩被他一本正经地绞尽脑汁思索的模样逗笑了,转回身,边开始洗菜边说:“真的没有,因为我只给你们做过饭。”
一语惊醒梦中人,夏也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汪西迩过去都是独自生活的,估计就连他的父亲们也没机会品尝过他做的饭。
原来他真的是汪西迩的唯一。夏也摸了摸鼻子,倏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没再说话,揣着满腔的暗暗窃喜蹭过去,装模作样地打起了下手。
然而,作为一个几乎没自己做过饭的人,厨房对夏也来说,堪称陌生。
尽管他已经很听汪西迩的话了,却还是在上传下达时出了不少差错。比如说汪西迩让他拿舀勺,他递了个漏勺过来;又比如说汪西迩让他放点糖,他将白色晶体挨个尝了个遍,愣是没找着哪个是甜的。
一通鸡飞狗跳之后,做饭效率,显而易见地大打了折扣。
汪西迩最后实在是忍不住,揽住踩在椅子上翻箱倒柜想要找香油的夏也的腰,把人抱回地面后,有点无奈地说:“行了,别添乱了。”
夏也自知理亏,还死鸭子嘴硬,反驳道:“我在帮忙,没添乱!”
或许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某人显而易见地有些嚣张,连带着眉眼间都洋溢着压不住的飞扬神采,笑意盈盈的同时,眼珠里透着勾人的清亮。
汪西迩垂眸凝望了他片刻,没及时收回手,反而用了点力,把人往怀里带,紧接着偏头吻了下去。
夏也原本还打算再颠倒黑白几句的,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个亲吻弄得有点凌乱,恰好重心不太稳,便下意识贴在汪西迩身上,环住他的脖子回应起来。
亲了一会儿后,双唇微微分离开,汪西迩似乎低声笑了笑,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嗯,你是来帮忙的。”
夏也有点腿软,还不忘继续嘴硬:“那你还说我添乱。”
“怪我定力不足。”汪西迩一本正经道,“你在这里待着,我容易分心。”
这个说法有点犯规,夏也抿了下唇,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糊弄人。脸皮却不争气地发起烫来,反应过来时,已经逃命似的跑回客厅了。
怪怪收拾完行李,正边吃着小零食边看动画片,看到夏也过来,就乐呵呵地打算分享。胳膊刚伸出去,又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于是好奇地问:“小爸爸,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呀?”
夏也顿了顿,咬牙道:“热的!”
“哦~”怪怪这孩子显然很好骗,还跑过去贴心地挥了挥手掌,任劳任怨道,“那我给你扇扇子。”
细小的气流在耳边带起微微凉意的风,夏也没绷住,噗嗤笑起来,把怪怪圈进怀里,狠狠吸了一口,感慨道:“好可爱的小宝贝,居然是我生的。”
脸蛋有点被挤扁,怪怪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却也听话地没有乱动。
吃过晚饭,应小朋友迫不及待的邀请,一家三口早早洗完澡,九点没到就上了床。
皎洁的月色从窗棂上方钻进来,和暖黄的顶灯交织成团,倾泻在蓬松柔软的被子上,像是无忧无虑的云上城堡。
怪怪成了躺在云朵中央的小王子,左边是alpha爸爸,右边是omega爸爸,这种新奇的体验令他倍感幸福,连带着讲话时都在手舞足蹈。
自他出生以外,便几乎都是睡在单独的房间里,连和一个爸爸同床共枕的经历都稀罕,遑论这回有两个爸爸了。
前几天夏也问他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小朋友故作老成地以手支头想了很久,提出这个丝毫不过分的请求。
夏也初时还有些惊讶,细细品味后,便又只剩下心酸。此时看到怪怪显而易见的兴奋,就更觉得愧疚万分了。
不过怪怪却没想那么多,他美滋滋地在被窝里拱了会儿,探出头来,认真地问:“爸爸,我明天可不可以也和你们一起睡?”
夏也尚且还在犹豫,汪西迩就轻描淡写、又不容置喙地低声说:“不可以。”
闻言,怪怪撇了撇嘴,闷闷地应了声“好”。
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夏也意料之外地“哇”了一声,戳了戳怪怪的脸蛋,问:“怎么这么快就答应呀,你撒个娇,说不定爸爸就心软了。”
怪怪却没有顺势撒娇,反而开始自我反省:“不行,因为我是个勇敢的小男孩,本来就要自己睡觉觉。”
“而且太贪心是不好的,你们答应了我一起睡一晚上,就是一晚上,我刚才犯错误了。”说到这里,怪怪还义正严词地说,“小爸爸,我们不能吃反过来的耳朵的!”
夏也琢磨了许久,才大概推测出来,他想说的是“不能出尔反尔”。
没想到被小朋友上了堂课,夏也有点想笑,转头看了看,就见汪西迩也正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他灵机一动,抱着礼尚往来的想法,趁怪怪又钻进被窝里了,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汪西迩嘴角亲了一口。
亲完,还带着点狡黠,压低声音说:“那我撒个娇,你心软一下,行不?”
汪西迩沉默片刻,就在夏也以为他居然真的在思考这个提议时,陡然又倾身过来,捏住夏也的下巴,加深了刚才浅尝辄止的触碰。
夏也没想到他敢动真格,霎时有些慌张,边控制着不出声音,边时刻警惕小电灯泡冒出头来。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汪西迩辗转流连许久,才在被子里那团即将破土而出时把人松开,淡笑道:“不行。”
夏也郁闷到了极点,又因为自作自受而无话可说,忿忿地丢下一句“睡了”,就转身躺下,眼不见为净。
☆、第 26 章
淅淅沥沥的雨是从半夜开始下的,直到早上也不见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窗帘外头溅起噼里啪啦的声响,扰人清梦。夏也有些不满地翻了个身,滚进近在咫尺的怀抱,往里挤了挤,打算睡个回笼觉。
蜷缩在热源里好一会儿,就在他即将朦胧睡去时,倏地想起什么,心里咯噔了下,二话不说就翻身坐起来。
房间里昏暗幽寂,除了潺潺雨声,再无其他动静。
汪西迩似乎也刚被惊醒,眉间拢着云雾般的困意,安抚道:“还早,再睡会儿吧。”
他嗓音里还透着晨间特有的低哑,边说边伸手想把人捞回怀里,却被偏头躲开。
“别睡了别睡了。”夏也胡乱摸索着,焦急忙慌地问,“儿子呢,儿子不见了。”
昨晚怪怪分明是躺在他们中间的,一觉睡醒却不见人影,别是被挤扁了吧?!
他正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原本差点就要睡回去了,凭借着最后几丝本能挣扎起来,脑子尚且迟钝,浑然没意识到这个猜测堪称离谱。
“这么大一儿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黑暗里只能勉强辨认出大概轮廓,汪西迩看着夏也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边找边喃喃自语,一时有些好笑,终于在后者第不知道多少次若有若无蹭过他腰际时缓叹了口气,伸手摁亮顶灯。
明亮的光线霎时倾泻下来,夏也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继而便看到怪怪正安分地躺在他另一侧,还在呼呼大睡。
……
夏也:“他什么时候和我换了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