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铄打着方向盘,皱紧了眉,
“我本来也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只是……一言难尽。
但我也没有骗你,这里确实有个何家的别苑,离这里不远。
你觉得那个老道士会不会追出来?”
最后一句,他有些心虚地问道。
魏俊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不无嘲讽地回了一句,
“你那么聪明,你觉得呢?”
魏俊行觉得碰到何景铄真是倒八辈子霉了,莫名其妙地传进梦境里不说,现在又被人无缘无故追杀。
要不是,唉。他转而又想到何景铄毕竟是为了救自己才被人一刀刺穿,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
“应该不会,否则他就不会让你骗我来这里了。”
魏俊行咬牙,浑身冰冷,腰上的伤刺骨的疼,连指缝间流出的血都流得速度缓慢,像要被冻住了一样。
也不知道那拂尘上有没有毒,万一中了毒,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这次不是亏大了。
“你的那个梦说来听听?”
何景铄见魏俊行半天没有回话,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魏俊行扭脸望着窗外风雨如晦,一瞬间他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何景铄开着车很快拐上一段公路,开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样子,驶进了一栋别墅的院子。
院子的大门是带自动识别车牌的,何景铄的宝马车刚到门前,大门便自动打开了。
二人下了车,顶着雨进了屋。
这是座二层的小洋楼,风格魏俊行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极尽奢华,显摆着主人有钱。
何景铄打开门,蹬蹬蹬跑上二楼,很快抱了个药箱下来,朝着还站在门口打量客厅的魏俊行使了个眼色,
“进来啊,坐沙发上,我先看看你的伤。”
魏俊行低头,挪开手,腰上一条长约二寸的大口子,被雨水这么一泡,皮肉外翻,血肉模糊,现在连血都不怎么流了,但好在看起来只是刀伤,并没有中毒发黑的迹像。
他乖乖坐在了沙发上,咬着牙,撩起已被淋湿的衬衫,露出狰狞的伤口,
“没事,只是小伤。”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魏俊行咬牙硬撑着。
何景铄眼皮一跳,
“这还小伤,都这样了,我这辈子还没看到过这样的伤口……”
他唏嘘一阵,突然想起来魏俊行是因为他才受的伤。只好小心翼翼地拿出碘伏,用棉签沾了,轻轻在伤口四周消着毒,他每沾一下那伤口,都能感觉到魏俊行身子在颤动,一定很疼。
“你忍着点,一会就好了。”
他一边小心擦着,一边还吹着气,想让那磺伏快些干了,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看起来真的很恐怖。
魏俊行低头看何景铄,他好看的侧脸线条,挺直的鼻梁,如墨的眼眸与记忆里的另一个何景铄重合,其实这个世界他的与那里的他真的很不一样。
是什么不一样?对自己的态度吗?或者某种外在的东西所给的底气?
何景铄很快把伤口清理干净,贴上了敷贴,他见魏俊行一直愣在一边,还以为魏俊行在怪他,很有些不自在地道,
“客房里有浴室,柜子里的浴泡,你去洗一洗,换件衣服,注意别碰到伤口。”
他朝着沙发左边的一个房间瞄了一眼,示意魏俊行过去。
自己则一脚踢了鞋,匆匆奔向了二楼。
魏俊行把泡了水的运动鞋踢到了一边,光脚踩着地毯向着客房走去。
客房像极了旅馆里的大床标准间,洗潄用品一应俱全,他拿了浴袍一头扎进淋浴间。
这一路惊险,但好在何景铄终于相信了他说的话,那场如梦似幻的奇遇究竟意味着什么,或许只有何景铄才能给他答案。
可单单只是为了这个吗?当何景铄勒着他的脖子问他是谁时,当他被拒之南康大学校门外时,他心里又何尝不曾绞痛过。
魏俊行很快洗完,拿着毛巾一边擦着头,一边走出了客房。
何景铄已经坐在了沙发边上,穿着跟魏俊行一样的白色宽大浴泡,头发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面色瓷白,整张脸在灯光的映射下有了些许生气,一扫刚才的阴郁。
他抬手拍了拍右边的沙发,示意魏俊行坐过去。
魏俊行趿拉着鞋,向他走来。
沙发在魏俊行坐下的瞬间,往何景铄的一侧塌了下去,何景铄盘在沙发上的膝盖碰到了魏俊行的大腿。
魏俊行只觉面上一热,擦头的手一时间停在了肩膀上,有种东西在心里呼之欲出,他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何景铄显然没有发现他的窘迫,反而待他坐定之后,又朝他身边挨了挨,
“我想听听关于张和光的那个梦,这有助于我接下来的行动。”
第67章 :奇幻故事
魏俊行挑眉,
“你还相信那个臭道士?”
“我从来都没相信过他,只不过是想看看那些人究竟要干什么,如今知道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什么你这一边,我这一边,我不懂。”
魏俊行的眉皱得更厉害了,说真的这个现实世界的规则他还不是很清楚。
何景铄莞尔一笑,
“早晚会懂的。”
何景铄笑起来竟如此好看,好看到魏俊行眉头舒展,连腰上的伤一时间都忘了疼。
魏俊行一边擦头,一边大体跟何景铄说了一遍梦境补习班的事,只是中间略去了他们很多亲近的段落。
何景铄一边撑着头,一边满脸疑惑地听完了他的讲述,他眼神有些古怪飘忽地望向魏俊行,似是了解又似是什么也不知道。
魏俊行依旧拿着毛巾擦着那早已干掉的头发,手足无措地解释着,
“我知道接受这些需要时间,但……反正我一时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你这种被保送上大学的人,又怎么会理解一个零分考生的痛苦。”
何景铄双手交握,一时眼睛里似是刮起了惊涛骇浪,可是表情却极为镇定。
“零分?什么意思?”
“学霸,零分就是表面的零分的意思。我从梦境里醒过来之后,才知道其实高考的时候我一上场就睡着了,然后就进了医院的病房,在二周前才刚刚醒过来。”
“噢。”
何景铄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
“所以是我在临死前叫你来找我,然而现在我却对此事一无所知?”
魏俊行点头,把毛巾扔到了一边,
“算了,你别想了,万一也想到脑子疼就麻烦了。你曾经跟我说过,若是我们都活着回来,你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那么现在呢?”
魏俊行抱臂靠在了沙发背上,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不至于压到自己的伤口,即使何景铄把梦境里的事都忘了,现实里他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要去那里吧。
何景铄低头侧靠在沙发上,没有看魏俊行,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要是我把那段记忆找回来,说不定我就可以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你。”
他身边的一切太过复杂,他不敢轻意相信任何人,但是魏俊行说的这些,他有些信了,却又觉得荒谬。
可是那道观里的张和光他又如何解释?魏俊行明明第一次见他,却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这也是巧合?
他对魏俊行那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魏俊行撇了撇嘴,透过一楼的落地玻璃窗,魏俊行已经看到了东方微露的晨曦,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但噩梦和懵懂的何景铄还在这里,一切还是没有改变些什么。
何景铄站起来伸了伸坐得有些僵硬的腿,冲着魏俊行道,
“这件事因我而起害你考了零分,我想我有责任帮你再重新来过,”
他又扭脸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
“今天是周末,你想必也没什么事,去睡会,然后我送你回去。”
魏俊行没想到何景铄在经过这一夜折腾之后,就只轻描淡写地给他来了这么一句,对于为什么要带他去道观却只字未提。
他突然觉得现实里的何景铄比起梦境里的那个何景铄,更深沉,阴郁,有心机。
魏俊行看着他上了楼,也坐了起来,趿拉着鞋子进了客房。
自他醒来之后,身体一直还在恢复当中,昨晚对付那死道士已经累得够呛,回来又熬了一夜,再加上受了伤,又淋了雨,脑袋一沾枕头就呼呼睡了过去。
梦里乱七八糟跟走马灯似地轮换着出场了许多人,魏俊行分不清他们是谁,他又身在何处,直到他勉力醒来,强撑着睁开眼,才想起来是在何景铄家别苑的客房里。
他只觉全身酸疼,张了张口,嗓子肿得像有个鸡蛋堵在那里。
他想挣扎着起身,但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发出抗议,最终他还是无力地又躺了回去。
外边适时的响起了敲门声,魏俊行捂着被子,嗡嗡说了一句,
“进来。”
何景铄换了一身浅蓝色西装,干净利落地走了进来,把手中的一套黑色衣服放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你的衣服不能穿了,我拿了一套我的,你暂时将就一下。”
他抬腕看了眼表,
“现在已经是下午二点多了,我送你回去吧,再晚你家人该担心了!”
他突突突说了一堆,而躺在床上的人连动也没动,何景铄才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魏俊行?你怎么了?”
他一步来到床边,伸手把魏俊行从被子里扒出来,手在他额头上一摸。
天啊,这额头烫得跟热锅样。
“喂,魏俊行,你听得到吗?我,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何景铄想到昨天魏俊行腰上的那个大口子,一时间慌了神,那么长一个大伤口,又淋了雨,什么身体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不发烧才怪。
本以为自己已经醒过来的魏俊行,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拉他,可是他眼皮太沉,怎么都睁不开眼,脑子一团浆糊,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记得了。
何景铄拖着他穿好了衣服,背着人就往门外走,可是看起来精瘦的魏俊行,背起来却很是吃力。
好不容易半拉半拖地把魏俊行塞进车里,何景铄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他帮魏俊行绑好安全带, 开车一路带着魏俊行进了宁边市的人民医院。
好在他父亲在这医院里有股份,何景铄的车刚停在停车场里,就有人出来帮着他把魏俊行抬进了医院。
又是抽血,又是化验,折腾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将魏俊行在病房里安顿好。
何景铄看着魏俊行那张从头到尾都紧闭着的双眼,感到莫名的一阵心烦。
这人,这熟悉的触感,这一切看起来陌生却又熟悉,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他却记不起来了呢?
若真是如魏俊行所说,那一切曾经真的发生过,也是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吧,张天师说他醒来可能记得也可能不记得。
第68章 :胖子卓珲
但这一切是不是都与他想找的东西有关?
何景铄正想得入神,病床上的人突然呻吟了一声,何景铄匆忙换上笑脸,
“你醒了?”
“这是在哪?”
“医院啊,你受伤发烧,我把你送来的。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帮你点外卖?”
魏俊行全身都软得像躺在棉花堆里,右侧腰际那伤口火辣辣地疼。
他勉强摇了摇头,又睡了过去。
何景铄摸到魏俊行的手机,拿他的脸解了锁,拨了魏妈妈的电话。
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亲切,温柔,让一直以来没有妈妈疼爱的何景铄愣住了,
“你不是阿行?阿行怎么了?”
对方一听不是自己儿子的声音,就有些急了。
“阿姨您别担心,他就是学习太累睡着了,我替他打个电话,明天会回去的。”
“噢?这样啊。”
明显对方对这样的解释不是太相信。
但何景铄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匆匆挂了电话,祈祷魏俊行明天能好好醒过来。
何景铄也无心再回家,反正那个家跟在医院里也没区别,冷清的可怕。
他拒绝了医院给他一个房间的提议,就在魏俊行的病房里打开一张看护椅躺了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从没轻松过,父亲的事就像一座大山一直压在心头,而宇达集团现在更是乱成一锅粥,一切他都无能为力。
何景铄望着吊瓶里不停一滴滴掉落的药液,视线一时间模糊起来,不知为何,他听到了一声水滴的声响,仿佛自天空最高处坠落,又仿佛是自石壁的间隙滑落。
有人穿着一身黑甲,持着长刀一刀将他刺穿,痛铺天盖地而来,似是将他撕裂了一般。
他忍不住大叫一声,猛然间从陪护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死是这样一种感觉,就好像一切都迅速被黑暗遮住消失了一般。
病床上的魏俊行眼珠动了动,很快醒了过来,迷茫混乱的眼神落在旁边何景铄苍白的脸上,
“学霸,怎么了?”
何景铄抬头,对上那双关切的眸子,心头涌上一股酸楚,他一下跃过陪护床,跳到了病床上,抱住了坐起来的魏俊行,低声抽噎起来。
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是因为魏俊行的到来,又因为他讲了那个故事而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做了这样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