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俊行瞬间清醒了,他用没有打针的左臂环过何景铄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没事了,没事了, 只是个梦而已。”
何景铄趴在他肩膀上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平静下来,他抬手摸了摸魏俊行的额头,烧退了。
从来不在人前示弱,已经好多年没流过泪的何景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尴尬地站了起来,抬手抹了一把脸,有些手足无措地想去摸烟,又想起是在病房里,
“你烧退了,饿不饿?”
魏俊行仔细看了何景铄一眼,确认他没事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何景铄掏手机去点外卖,魏俊行就躺在床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刚才何景铄扑向他的那一刻,他觉得这个人才是梦境里的那个何景铄。
已经近了午夜时分,但外卖还是很快送到了病房,何景铄小心地打开盒子,倒出小米粥递给魏俊行,
“医生说吃东西要清淡一些,好消化的。”
魏俊行伸手接过来,目光依然没有离开过何景铄,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口,慢慢吃起来。
何景铄也端了一碗陪着他默默吃着。
魏俊行很快把一碗粥喝了下去,又躺回了床上。
何景铄心里也一块石头落了地,吃完东西,何景铄又躺回陪护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医生来查房,何景铄才醒过来。
魏俊行的烧退了,拔了针,受伤的创口又换了药就可以出院了。
何景铄本想再让魏俊行在医院呆一天,反正是周末不用上课,可是魏俊行坚持要出院,还要何景铄陪他去宁边市的图书馆看看。
何景铄无奈,只好开车载着他一路去了图书馆。
人民医院离图书馆并不远,不过隔着二条街,魏俊行先下了车,站在图书馆的门口等何景铄去停车。
图书馆门口有一个小杂货店,摆着几张过时的报纸,魏俊行无聊地瞥了一眼,却听到身后有个声音满怀惊喜地叫了一声
“阿行?”
魏俊行转身,看到正对报亭的一辆贴着花花绿绿食品海报的早餐车,从那早餐车里探出一张大饼似的脸。
“卓珲?”
那大脸顿时笑成了一个大肉包,
“我说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果然是你。有没吃早饭?来个汉堡包如何?”
卓珲说着便绕出了早餐车,拿着一个油纸包着的汉堡包硬塞进魏俊行的手里。
魏俊行难以置信地望着卓珲从餐车里走出来,这个世界真的这么小啊!
卓珲认得他,也就是说他没有失忆。
何景铄停好了车,来到魏俊行的身边,皱眉望向魏俊行手里的汉堡包,
“你刚好,还是别吃这么油腻的,不然……”
“学霸?”
何景铄话还没说完,那张大饼脸一下又杵到了何景铄的面前,吓得何景铄倒退了几步,
“你谁?”
何景铄的右手已经伸向了卓珲的后腰,要不是魏俊行行动快,说不定卓珲现在已经被摔到了地上。
魏俊行将何景铄和卓珲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冲着卓珲解释道,
“他不记得了。”
“为什么?我明明记得很清楚,他怎么会不记得?”
魏俊行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卓珲只是犹豫了片刻,然后就释然了,
“不记得也好,本来也没啥好事。不过经过那场昏迷之后,我现在倒是轻松了。”
何景铄皱眉,怎么看着这二人说话,好像有毛病的人是自己似的。
卓珲抬手指了指背后的早餐车,
“我爸妈终于认可了我不是读书的材料,不再逼我读书,我还是对吃的感兴趣,所以弄了个早餐车。”
第69章 :跟踪
魏俊行莫名感到一阵的宽慰,至少还有人记得那里的事,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
“对了,卓珲,你是怎么进到那个补习班的?也是高考那天突然睡了过去吗?”
“是啊,那天进考场我本来是想做做样子答几个题的,谁知道一下就睡了过去,而且一睡就是四个月。
这下可把我爸妈急坏了,醒来之后他们就不再逼我上学了。”
他哈哈笑了起来,满脸通红地望向魏俊行,
“你呢?”
“跟你差不多。”
卓珲接着又望向何景铄,何景铄一脸不屑地摇了摇头,
“我可不是零分,我根本没参加高考,我是直接保送的南康大学。”
魏俊行与卓珲对了个异常了解的眼神,果然学霸就是学霸。
卓珲得知魏俊行受伤发烧之后,又拿了二杯甜豆浆,硬塞进魏俊行和何景铄手里,
“在那里的时候,多亏了你们俩我才能出来,真的谢谢你们。”
何景铄拿着豆浆,拖着魏俊行进了图书馆,刚离开卓珲的视线范围,他就顺手把豆浆扔进了垃圾筒里。
魏俊行则嘬着那杯甜豆浆一直进了图书馆找到桌子坐下还没松手。
何景铄立时受不了了,这人怎么自从看到那个胖子之后就像变了个样子似的。
“喂,魏俊行,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陪你来图书馆不是陪你来发呆的。”
他见魏俊行一直没动静,在一边催促道。
魏俊行终于被何景铄叫回了魂,他抬头望了一眼四周,全是书架,全是书,一时间傻了眼,这到哪里去找去?
魏俊行放下手中的豆浆,开始在桌上的电脑里搜索书籍,一边找,一边向着何景铄问道,
“学霸,你说关于马陵之战的史料,这里能找到更详尽的吗?”
何景铄瞪眼,
“什么意思?你想查魏灵公的来历?”
“对啊,”魏俊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上何景铄已有些瘟色的眸子,
“还有,卓珲不是说他也考了零分吗,也就是说那个补习班里的同学大部分都是这样。你能不能把今年高考的零分考生找一找,看看可不可以对上那些人?”
何景铄脸色一沉,极度不悦道,
“魏俊行,我可没说当你的助理,怎么什么事都找上我?”
魏俊行举起手机,向何景铄挥了挥,,
“这件事就是我要求你做的,抵前天欠的。”
何景铄回瞪了他一眼,很不情愿地掏出了手机,
“算你狠。”
他转身去到外边打电话。
这间图书馆分上中下三层,魏俊行坐的这里正好是上层,都是些成人书籍,下边则是一些小学初中的学习教材,有些家长带着孩子在下边挑选着资料。
魏俊行查了半天目录,终于找到一排历史资料的架子,他站在一堆史料里扒拉着。
只是像魏灵公这种算不上有大功绩的将军,自然正规的史料里都不会写到他。
野史呢?又大多编纂、处理的痕迹严重,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若魏灵公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与史料里的可以对得上,那昨夜那个张天师真的也是魏灵公吗?何景铄又为什么要带自己去见他?
魏俊行本以为何景铄接受了梦境补习班的事,也就能跟他说一说为什么要那么做,但事实上何景铄什么也没打算说。
他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魏俊行看到何景铄发来的一条信息,有一份今年高考零分学生的名单。
大约有三十个之多,他略微扫了一眼,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卓珲、牧新、他赫然在列。
接着手机又响了一下,
“你在哪?”
是何景铄发来的。
“从前边数第三排架子这里。”
发完,魏俊行又继续找书。
这一排排的历史资料分年代排列着,足有上千本,在这浩瀚如星海般的历史长河中找一个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魏俊行瞄着书脊上的字一路望过去,完全不知道该看哪一本,每一本都厚得跟成语词典差不多。
他走了几步,突然瞄到了一本褐色的硬皮书,上边有几个烫金大字,“武西县志”,这不就是他故乡的县志吗?
魏灵公冢也算是县里的保护文物,县志里说不定有关于这个墓地的记载。
魏俊行一时间像发现了新大陆般,抽出县志翻了起来。
只是他这边还没看二页,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魏俊行猜是何景铄过来找他了,正要转身招呼,一只大手一下挥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那股他熟悉的味道自背后瞬间钻入他的鼻腔。
魏俊行瞪大了眼,扭脸望向身后的何景铄。
只见他表情严肃地正盯着书架外边的一个人影,若有所思地皱着眉。
他拉着魏俊行在书架边蹲了下来,与魏俊行咬着耳朵,
“别出声,有人跟踪我。”
这可是晴天白日,朗朗乾坤的,怎么会有人跟踪一个大一的学生?
魏俊行眨了眨眼,表示他明白了,何景铄才慢慢松开了手。
隔着书架,魏俊行看到另一排书架边一个穿着一身浅蓝色牛仔服,看起来约摸二十几岁的青年,正沿着书架朝前走去,对两边的书视而不见。
“你得罪了什么人?你不是有钱人吗?找人查啊?”
“要是能查到,我还怕啥?就是查不到啊。笨。”
说着,何景铄站了起来,又将魏俊行拉起来,担心地问道,
“你伤口怎么样?有没有碰到?”
魏俊行摇了摇头,
“你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魏俊行把那本厚厚的县志递到了何景铄面前。
何景铄眼睛一亮,
“县志?这个里边说不定有。走,借了快点离开这里。”
说罢,他拉起魏俊行就朝外边走。
二人匆匆办了借阅手续离开了图书馆。
何景铄开着车,带着他拐弯抹角地转了几圈,把车子停在了一个篮球场的边上。
魏俊行被他神神秘秘地拉着下了车,他从左侧揽着魏俊行的肩膀,避开右边的伤口,拉着他往篮球场边的巷子里走。
魏俊行手里抱着县志,也被他搞得神经兮兮的,连说话声音都不觉降了几个声调,
“我们这是要去哪?”
第70章 :县志
“跟着我走就行了。”
说着,他们又拐进了另一条巷子,其间何景铄还不停向身后张望着,担心有人继续跟踪他们。
魏俊行完全没料到作为一个大一新生的何景铄所面临的局面竟是这样的,感觉比起梦境里,他现实的世界更复杂。
昨天初醒观被道士追杀,是何景铄自己送上门的,今天被人跟踪,难不成还跟这道士有关?
魏俊行一想到自己会被跟踪,忍不住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些电视剧里的黑社会画面顿时充斥了他的大脑。
他们走过一个巷子,又拐进另一个更偏僻的巷子,走了约摸五六十米的样子,魏俊行迎面看到一个叫“末儿”的咖啡馆。
那咖啡馆是在一栋居民楼的下边,门不大,二边都用油漆涂成了咖啡色,又用白色油漆画了几朵简单的小花,名字也是白色。
大门开着,门口挂了一个布帘,同样的咖啡色。
何景铄一掀布帘走了进去,魏俊行左右看了一眼,这里地方偏僻,除了他们,连个人影也没有,确实不好找。
屋子里零散摆着几张茶几,窗明几净的,显得很是宽敞明亮。
吧台后边只有一对老夫妻在进进出出地忙碌,见何景铄进来,很是亲切地打招呼,
“景铄来了,快来坐。”
听称呼,魏俊行觉得何景铄跟这对夫妻应该很熟悉。
那老夫人头发盘起在头顶,用一颗镶着珍珠的发卡固定住,圆脸,笑起来很是慈祥。
“老刘,来给景铄上杯蓝山,这位是?”
老夫人望向魏俊行,何景铄一直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很是欢畅地向对方介绍道,
“刘姨,这是我朋友,叫魏俊行。他受了伤,给他杯清水好了。我们还没吃饭,一会你给我们做二份煲仔饭吧,我们要在这儿看会书。”
何景乐说话的语气不仅没了紧张,反而有几分撒娇的样子。
魏俊行不由得又打量了一眼这里,只有六张桌椅的小咖啡馆,以及说不上时髦的夫妻二个究竟跟何景铄有什么关系?
那被他叫做刘姨的人答应了一声,转身去后台忙了。
魏俊行则傻傻看着何景铄,这还是他找到何景铄以来,第一次见他的笑得这么没有诚府,看来这个地方是他熟悉且放松的地方。
他原来笑起来这么好看。
这是第几次,魏俊行觉得何景铄笑起来好看了?他心里突然有了一股别样的东西又冒出泡来。
何景铄坐进沙发里,伸手拉魏俊行坐下,从他怀里拿过了县志,一边翻还不忘一边讥讽魏俊行,
“拿来,我看看。真担心你这考了零分的人,能不能看得懂。”
魏俊行听到他说话,才一下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把书递了过去,他怎么对害自己受伤的人还这么上心呢?真是犯了病了。
“对,你聪明,你好好研究吧。”
魏俊行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做了个甩手掌柜。
他确实也懒得动脑子,每天就那些学习的课程就已经快把他逼疯了,现在又受了伤,他更不想动弹。
何景铄抱着书开始翻了起来,一本县志看着有成语大词典那么厚,也不知道找到何年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