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打个结,把围裙系在我身上。
我提着菜刀,说道:“让你有性冲动了吗?”
他挑了挑眉,“不要在厨房开荤。”
我不识趣:“你喜欢素的?”
他道:“你认为自己是素的?”
我说:“以前是。”
他道:“是,我以前喜欢素的。”
他承认得干脆。
我继续帮他的倒忙。
我是很久没下厨了,手生了不少,办事不够利索,杨骁看出来了,但他并没有提议让我离开,他似乎……喜欢我这个废材地在场。
“我以前想过很多次,想过一间出租房里,我做饭,你在旁边,干什么都行。”杨骁端出一道菜,“尝尝。”
我接过菜盘,“是吗?我从来没想过。”
尝了一口,味道不错,我们把菜盘端出去,摆在餐桌上,那个不了了之的话题就这么散掉了,他没有追究我的毒舌,我没有为他的想象感动。
吃饭的时候,我问杨骁是做什么的。
“风投。”他说。
是我没接触过的行业,但有些耳闻,之前接待的客户里工作就杂七杂八的,坐风投的也大有人在,不过都是些赔本买卖,不适合用来创业,适合那些富二代玩玩,杨骁做了起来,在我意料之中,又好像在意料之外,我只能说了句:“难怪。”
他以为我对他有什么意见:“怎么?”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他,都是好话,他不会不爱听的,我也不用藏着掖着:“我说靠什么发家致富,一跃成为人上人,知道吗?你现在在学校里那群人的口中,可是龙凤。”
杨骁没兴趣,低下眼皮,并不愿意跟我说这些没营养的话题,“明天能不能请个假?”
我适应他的节奏,跟得上他的话题跳跃的弧度,“做什么?”
“带你见见我朋友。”杨骁说。
“我见过了。”我说。
“不是他们,”杨骁说:“他们只算是同事,或者交情稍微好一点的,我说的朋友,是大学室友。”
我见过杨骁很多的朋友,高中那会。但是人太多了,我没法全部记住,他后来的朋友,我就完全陌生了,别说认识,名字也不知道。
“有什么意义?”见朋友,见家长,对我来说,意义都不大,是有这样的说法,对方带你见自己的朋友才是真心和诚意,不过那一套对我免疫,我从来不需要第三个人来证明他对我的心意,小半生过去的我,这点东西还要别人告知,多废物。
“没有,”他并不大肆宣扬什么,向我表达什么幼稚的含义,平平无奇地说:“只是很久没见了,当时约定,如果有另一半,就要带给对方看看。”
“无趣地宣告。”我对弟弟们的行为吐槽一句。
“的确没意思,”杨骁也并不生气,他有这个自知之明:“但是我喜欢这种无趣的东西。”
我不想破坏他的好兴致,可总要周全,我说:“不会让他们失望吗?一表人才事业有成的你,找了个大叔。”明明只比他大两岁的我,总以老成的口吻说话。
杨骁不介意,夹了一块鱼肉给我,并同时望着我说:“不会,他们只会羡慕,能把这么性感的大叔按在床上的乐趣,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和人生经历。”
那块鱼肉躺在我的碗里,散发着它的香气。
“你应该谢谢我。”我恬不知耻。
“谢谢。”他助纣为虐,“温叔叔,今天晚上,能主动一点吗?”
我装作考虑的模样,“可是叔叔喜欢被强迫,你要我配合你,还是你满足我呢?”
我和赵寅是两个流氓,我和杨骁混在一起,又得是怎样下流的称呼才配得上?
我当年那些好老师们一定没想到,他们引以为荣的莘莘学子,和一个社会败类纠缠,融合,心甘情愿地苟合在一起,弄脏了他们纯粹的思想和教导。
在这越演越烈的氛围里,手机里传来了一条短信,我差点就忘了,看到了短信的内容,我抬起头,对杨骁道:“我能申请一下吗?为我可能会出轨的对象。”
我把手机界面放给杨骁看,对面是领导,从前他骚扰我,现在我玩弄他的赵寅。
杨骁放下餐具,从位置上走出来,绕到我的后面,提过我的手机,简单地打了几个字出去,随后将手机放在了我面前,亲吻了下我的耳朵,“我比你更想见他。”
信息简单,只有几个字。
——明天晚上,请你吃个饭。
败了,彻底,我马上就又要喜欢上他了,我这只迅猛与温柔并继的警犬。
又可爱,又热烈,又那么不择手段。
一点儿也没变。
第63章 野蛮浪漫
晚上我想回去的,这个提议刚说出来就被打破了。
我现在怎么说也算是有主的草了,他能让我就这么回去?
于是我推拒了两声,也就服软了,在他家里逗留起来,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个茶盏,一张壁画,一个相框,一个摆件,连墙壁都让我觉得稀奇可观。
稀奇的不是别的,稀奇是因为,这里是杨骁的家。
我从未去过杨骁的家,甚至在哪里也不知道,杨骁也没有来过我的家,在这方面我们都很守规矩,以至于他的家里有几口人我也不清楚。
只听他提过两句,他父母不在身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出门在外,鲜少回来一次,他跟奶奶生活。中途父母有几次回来接他,但杨骁不愿意跟他们走,他小时候就叛逆,打架抽烟没少干,他爸妈不敢强硬地带走他,情有可原,我能想象到杨骁倔强起来的样子。
到大学时,他奶奶去世了,他爸妈又一次想接他过去,可是家庭关系并不和谐,杨骁依然没同意,不接受父母的好意,也不接受父母的金钱,不是故意作对,是在他心里,亲人就只有他奶奶一个,不愿跟他的父母有任何关联。
我可以理解,完全。
有时候我羡慕他,真的,如果我的父母也这样就好了,离我们远去,别参与我们的生活里,或者在我们出生时就死去,意外或者怎样都随意。
“他们现在住在哪?”我问,我没见过杨骁的家人,连他奶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没有这个机会。
“自己过着,”杨骁提起父母来兴致不高,没有敌对意思,现在已经长大了,多的是无感,“只知道还活着。”
我一点也不通情达理,明知他不喜提他的家人,偏要追问:“这些年见过吗?”
“有时候会聚起来吃个饭,”杨骁像是谈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兴头不高:“比如新年晚上。”
“上一次见面不会是新年的时候吧?”
“嗯。”
我无话可说了,只觉得好笑。和父母的关系处到这样的境地的不止我一个。
杨骁推开一扇门,打开灯,不是明晃晃的白光,是温馨的蓝调光束,星星点点地落在室内一台钢琴上。
我随后走进来,那被保养的完美如新的钢琴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央,后面有一扇窗,纱窗飘扬,满眼绿色景象。蔷薇花像一条灵蛇盘在树干上,肆意生长,周遭花草树木全部遭殃,任它独占春色,在夜空里妖艳异常。
这样的光,这样的景,谁舍得移开目光?我多看了两眼,视线不在钢琴上,在外面人工种植的蔷薇花上。
我不看它的花朵开的有多艳,我欣赏那错综复杂的根系有多强壮,它们可以攀爬上任何的高度和建筑,只要时间,只要野蛮。
相当浪漫啊。
“叮。”
室内响起一声好听的琴音,我回头,发现杨骁的手指正放在琴键上,琴音即可判定一架钢琴的好与坏,这又是一个该珍惜的物件。
“你会弹吗?”我问他,记忆里,他是不会的,他也不可能对这些感兴趣。
“学了几首简单的,”杨骁收回手指,“可我不想在你面前丢脸。”
这样的坦诚让我坐怀不乱是不可能的。观摩着室内的一切,得出的结论是:连这间房子也是为了这架钢琴打造的。
这里像极了一个地方,那间音乐室。
我面露笑意,如果有镜子,我就能欣赏自己的这副表情了,有多么诡异。
“你知道这里让我想到了什么吗?”我走在琴凳前,坐下去,挺直了腰背,将手指放在琴键上,轻轻按了两下,试了个音。
我微微偏头说:“过来,抱住我。”
他就算不明白,也会照做。
杨骁走到我身后,伸手将我抱住,我弹了一首极短的曲子,不完整,只有最后的悲音,我目的不在此,思绪早已经飞远,我在努力回想感受,这温暖充满欲望的深拥。
缓缓停下手,我睁开眼睛,面对钢琴,说道:“他抱住我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看不见后面这张脸,但是他的力道,已经告诉我,他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在想,他要是没有妻子就好了,他妻子要是死了就好了,我就能上位了,我就能名正言顺和他暧昧了,我和我暗恋已久的老师,今天是不是该修成正果了?”多么可惜,这一切多么令人遗憾,那原本应该发生在我身上的师生恋,就这么以遗憾告终,想来让我心寒。
杨骁的手收紧了些,他的情绪如何我不关心,该发泄的当年都发泄了,现在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的妻子不会死,你不喜欢他,我不会同意。”他回答我,很有理智,一句一句对应得上,所以啊,我多么好奇。
“你信?”我侧过头,伸手捧住他的脸,“学会自我安慰了?”
杨骁收紧胳膊,他的唇贴在我的耳朵上,睫羽剐蹭着我的脸颊,沉寂了一会,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
我等了十年了,上天开眼了?还是我听错了?是我那头发了疯的狼崽在跟我说对不起?我定是幻听了吧。
忍不住发出一声低笑,我摇摇头,叹气道:“不许道歉,我爱我的老师,我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我都没有向你致歉。”
我继续杀人诛心,“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进音乐室了吗?你那天只是撞到了冰山一角,幸好他只是抱了我,如果他像往常那样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你瞧见了,怕不是得要他的命。”
“温知行,”他叫了我一声,带着怨气,他在努力克制,他闭了闭眼,调整自己的情绪道:“行哥,我的问题,我跟你道歉,别再说了。”
好,他不愿意听了,我就不说了。
我站起来,推开他,一首完整的曲子也没有赠给这个琴房,我伸了伸懒腰,情绪一如往常,刚才的话带来的波动只有杨骁受了影响。
“我困了,今天晚上做不做?不做我就睡了。”我等待他的答案,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有几分森寒和哀戚。
他没有回应我。
“不说话,就是不做,”我抬步离开,“晚安。”
我走向了他的房间。
晚上的气氛不好,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他是不太正常。
我上床后,没等多久,也就要睡着了,这期间不知道有没有十分钟,很短暂,他上了床,衣服也没有脱,手横在我身上,惊醒了我,湿热的亲吻落了下来。
我经不住他闹。
“不是说好不做?”房间里只有月色,能看见的只有脸庞的轮廓,全凭感觉认人。
杨骁抱着我不说话,他好像只是为了弄醒我,不理会我的疑问,自顾自说道:“你要我怎么做?”
我一头雾水:“什么?”
杨骁的脖子里的十字架又打在我脸上了。我把它挪开,算了,还是抓在手里牢稳一点。
“如果道歉你不接受,你就给我一个你能接受的方式。”杨骁说:“我会去做。”
“干嘛突然说这个?”我不为所动:“刚才的话题影响到你了?”
他没回答我。
我玩着十字架,冰凉凉的触感,是他现在的心情吗?我要不要安慰安慰他?好吧,尽管我的安慰相当另类,“别往心里去,你要这么想,错在他身上,是他跟他的老师偷情,是他被抓奸在当场,他应该跟我道歉。”
杨骁抓住我的手,不让我乱动弹,他想让我也认真,“安分点。”
好吧,我认真点。
“这么跟你说吧,一个碎掉的花瓶,你要怎么去修复?是用胶带?专业技术?人为干预,还是什么好的秘方?”每一个答案都不够完美,我说:“其实最简单最好的方法,是换一个。”
“我不认为。”
“你当然不这么认为,因为你怕买不到一模一样的花瓶了,可是你要知道,有点不同也好,就算这个碎裂的花瓶被修复,它还有以前稳固吗?还是你放在那里小心对待就不会碎的吗?你别忘了,有过裂痕了,第二次破碎只是时间的问题。”
杨骁沉默了几秒,说服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固执己见,不听人劝,否则也不会把我硬留在身边。
他走下床,不知道做什么,没有打开灯,但很有目的性,借着一点月色的微光走到一个置物架边,那里是光亮照射进来的地方,靠窗,我能看到他的动作,他拿下了上面的一个白色花瓶。
“啪嗒!”房间里响起碎裂声。
那花瓶被他砸在地上,光亮照出了他的脸庞,照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明天我找人修复它,放回原位,你看得见的地方,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它会不会碎第二次。”他的声音坚定,不容易被人影响,尽管我长篇大论也不抵他这一个举动来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