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不老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我没空盯着全校那么多人。
“你跟杨骁有仇?”我直入主题。
他没想到,也不知道话题转到这里去了,迷惑地说:“杨骁?哪可能,你看咱学校还有人敢惹他吗?”
“那你为什么向我一次次地举报他?”我的态度严肃极了,从他的眼神里我就能明白,他的情绪十分紧张,而我持怀疑的态度太久了,今天不弄清楚谁都别想走,我打定了主意。
“我跟他是同学,举报……”
“嗯,你说。”我故意将声线放的很慢,在他听来更像是质问,像是我知道你在说谎,但我看你表演的意思差不多,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给不出理由,一时间被问懵了,聪明地转移了话题,“主席,我跟杨骁不熟,你自己去问他吧。”
“是你向我举报他,一次次,我问他什么?”他的脑回路清奇,让我更觉得有鬼。
“你问我我能知道什么啊……”
“你连向我举报他的理由都给不出来,不敢惹他不是你说的吗?你偷偷地举报,不怕他知道了会找你麻烦?”杨骁这个人名气很大,快赶上顾铭了,当年顾铭也是这么混蛋,虽然现在也没改,但他毕竟在校多年,能处成朋友的都处成朋友了,不是朋友的也没精力跟他折腾了。
他被我问的左顾右盼,心神恍惚地,视线就是不在我这里,他不敢跟我对视,这是我的直观感受,突然,他看到了走出来的几个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喊了几声,“老叶!等等我!”
他要走,被我一把给抓住,过路人看到这情况,纷纷离得远远地,我轻易不来高一的地盘,一旦来了必定有事。
“主席,你放过我吧。”
“把话给我说清楚。”我的态度强硬,脾气好和耐心好不是一回事,在我在意的事情上,我一点儿耐心都没有,这关乎我自己,关乎我是否被人耍了。
我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等这群人离开后,我也从学校里出去,我不知道杨骁的家在哪儿,也不知道他会往哪里去,可是我非常地生气,走在路上的我耳边只有一句话:“杨骁让我这么干的。”
那个人只有这一句话,却透露出了莫大的信息,我现在急需见到杨骁,我有天大的事要质问他!
狭路相逢,冤家路窄,我正要找他,却看见他和一伙人进了台球室,那是这一带最出名的地方,也是学校里那群问题学生打架闹事最频繁的地方,拜他们所赐,光是来这里抓他们都来好几次了。
我轻车熟路地摸了进去。
里面还是一样的乌烟瘴气,一群人围着一个桌台抽着烟,手持着长杆,学生居多,陌生的面孔也多了,这届新生里跟杨骁一样的败类也很多。
只是一个地下室,空间不算特别大,一共只有三张球桌,我进门正对的这一张,杨骁正勾肩搭背地跟人站在一起,手里提着烟,在我进来之前,他在看球。
“卧槽,干部啊,”有人认出来我,阴阳怪气了两声,擦着球杆,冲我调侃道:“没记错现在是放学时间吧?这年头抓这么紧了?”
我不理会他,直勾勾地打量着杨骁。
他正在看我,眼神像是看什么玩物,也像是猎物,总之很不友善,比我在学校里见到的败类气息还要重。
那人见我不理他,面子上过不去,提着球杆往我走,把球杆往我面前一横,“要不是来抓人的,就是来玩的?主席,来一杆?”
这大概就是校长口中真正的败类了,问题学生和真正的败类是不一样的,一个可以劝诫提醒,一个明知故犯,一个还有改变的可能,一个已经完全的定型,他们明目张胆,挑战绝对的权威。
校领导管不住的人,我也无能为力,我不会管。
“出来。”我冲杨骁说。
周围的人看着我们,都知道我在叫谁,杨骁却无动于衷,他不满意地说:“您在叫谁呢主席?”
明知故问被演绎的淋漓尽致,希望他一直这么下去,我说:“抱歉,记不住你的名字。”
我也足够挑衅,我对他有莫大的怨气,加之这伙人的眼神和搞我的举动,我自然不会有好气。
杨骁把手上的烟丢了,拿起球杆,弯腰打进一球,两球相撞落尽袋中,他不理会我,是一个很难缠的角色,如果这样不够他清楚,那接下来的举动一定让他明白我在叫谁。
我走上前,伸手抓住了杨骁的手腕,他弯腰趴在桌前,侧眸打量我一眼,再抬头看向我的脸,手上抓着他的力道放大了一些,我清楚捏到他每一根骨骼,那劲实有力的臂肌,都有着汹涌的挑衅。
他笑了一声,好低,好沉,随后扔掉了手里的球杆,带我出去。
没错,是他带着我,他反手抓住我的手,十指相扣,我还没有回过神,被他拽着朝一个黑乎乎的房间走去。
那不是一间房,是一个包厢,里面有一张沙发,还有几个烟头,火星还没有灭干净,证明之前有人在这里待过。
我被抓的很不舒服,心理上的,这种动作我没做过,但我也知道十指相扣的暧昧和意义,我抽出手,像是甩掉粘人的橡皮糖,他把房门关了起来,打开了灯,昏暗的光线依旧照不清我和他完整的面容。
我的奇怪得以掩藏。
“今天又有人向你举报我了?”杨骁停顿下说:“不会吧,我这几天可没什么安排。”
他竟然提出来了,我也不藏着,我直言道:“有意思吗?耍我有意思?”
我以为他会狡辩,或者反问我是什么意思,可是他没有,他就是那匹我永远驯服不了的野狼,永远料不到他的下一步是舔舐你还是咬死你,全凭他的心情如何,我当前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一头无法驯服的野兽。
他歪了歪头,在我看来是极致的玩味,杨骁拍拍手说:“这么快就知道了,谁呀,嘴巴这么不严实,不会是丁文飞吧?”
我不知道他嘴里的丁文飞是谁,但是我猜的出,应该是那个男生。
“不是别人的问题,是你的问题。”我纠正着,不是为了掩护谁,是因为这的的确确是他的不对……算了,我不藏着了,我就是怕他找别人麻烦,面前这个人这么混蛋。
杨骁脸色不改,依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哦,是我的问题,怎么了?”
看到没有,这个人有多狂?
我情绪不对了,我没有碰到过他这种人,我所处理的每一件事,每一个有问题的人,都不是杨骁这种明明白白的混蛋,“你说怎么了?你耍我,我跟你有什么仇怨?”
学校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了,我怎么不记得?
“好玩啊,”杨骁说:“不好玩吗,学长?用这种方法认识你。”
他说着走动着,已经绕到了我的身后,我站在门后,他站在我的身后,芒刺在背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了,我感觉自己被一头恶狼盯住了,直到一声“啪嗒”的门扣响起,我肩膀不自觉抖了一下。
杨骁低声笑了,很阴森。
我刚要回头看他,一只手钻了过来,从我后背穿到腰前,灼热的呼吸就在耳边,还没等我弄明白这是什么举动,这是什么意思,我听到了一声低沉有力暧昧至极的解释:“温知行,我喜欢你。”
我的脑袋炸开了。
第9章 质问
当初他说喜欢我,把我吓了一跳,我那时候可是很受惊啊,毕竟一个大男人明晃晃地说喜欢我,可不是什么正经事,这会他又把我抱进怀里了,值得一提的是,我起码不用小鹿乱撞无措仿徨耳朵失聪了,这种种弱鸡行为的心理已经消失不见,我成长了,他好像没有。
我摸摸杨骁的耳朵,太高了,真是越长越漂亮,我想着自己当年是不是也是被这么迷住的?总是想多关注他一点,到如今再看见,我的眼睛还是移不开,我真是爱他,爱他的嚣张狂妄,爱他一副看似动心的模样。
“这么久没见,是该想了,”我动作轻柔,指尖从他耳朵边滑过,轻轻蹭着,在别人看来是否暧昧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倒是挺吃这一套,“只是,跟我站这么近,万一被旁人给看到了,我可是有嘴都说不清,对方的辩护律师。”
我轻轻推动杨骁的胸膛,从空隙中挺直了腰板,他弄乱了我的西装,即使不珍贵,也不能这么随意吧,我将西装抚平,让它看上去还有一份严谨。
“你怎么在这?”杨骁问,上一次我们没来得及多说话,上一次的雨夜里,他只是站在那里望着我,没有多少吃惊,只有深情无限的目光,藏了多少份爱意,叫我吓了一跳,那时候场面乱,没能说上几句话,草草地收场,这一次只有我们二人,谁也没能用合适的理由跑掉。
我转回身,面对镜子,再次将手泡进了水里,冲洗干净之后,用我戴了戒指的中指擦了擦嘴角,仿佛有什么脏东西,杨骁通过镜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微微抬起下巴,神色可谓是轻蔑和玩味,我调戏他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吗?”
他一脸的茫然,看来是真的不清楚。
我转回身,面对他,不急不缓道:“哎呀呀,错怪你了,还以为你刻意安排的,不然哪能这么巧?”
我挽了挽西装的袖口,给了他一个准确的答案:“这是我的工作。”
他许久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抬起眼,看见复杂的目光,他长大了,变高了,成熟了,身上少了一些轻狂,多了一份凌厉。
若不是在职场混这么多年,我还真有些害怕那样堪称审视的目光。
会不知道如何应对的吧,虽然我没有做错任何。
“你的工作,是合伙欺骗别人?”对啊,差点忘了,杨骁可是对方的人,要跟我们打官司的人,在他看来,我和赵寅等人肯定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恶人了。
听听,他的语气都有了教育的意味。
我笑面虎道:“没骗您的钱吧?”
我可谓是默认了,我正在做诈骗的事。
对于我的坦诚,杨骁的脸色可是精彩,他很久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地凝视我,但他的眼神并不友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闻声,没有半点慌乱,不骄不躁道:“知道,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能连做什么都不清楚。”
杨骁的目光更加值得揣摩了。
我瞧见,兴趣地说:“你好像对我的工作抱有很大的意见?要不要说来听听,懂法的朋友。”
我的态度相当不友善,久别重逢,我们应该好好叙场旧的,找个地方坐下来,倒杯小酒,谈谈这些年我们不在彼此身边时所发生的趣事,可惜了,今天以对立面出现,那就只能这样发展下去了,既然上天这么安排。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些事。”可能是因为我的态度问题,杨骁对这些没了兴趣似的,第一面怎么可能想跟我吵架呢?可我跳不过去,我偏要说。
“那还能聊什么?你对我的工作有这么大的意见,不聊开了怎么行?”
他本来都已经没有在这方面继续的意思了,被我三言两语拉了回来,他道:“我不是对你的工作有意见。”
“那你就是对我有意见了?嗯?”我斤斤计较道:“不是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能对我有什么意见吗?我是哪儿没伺候好你,说来听听。”
“行哥……”
“你们在干嘛?”恰是这时候,门口传来了男声,我一看是赵寅,他正打量着我和杨骁,杨骁也回过头去,三人的目光交互。
我知道,今天要被打断了。
我冲赵寅抬抬手,问他干嘛。
赵寅说:“看你,这么久不出来。”
我打趣道:“一会儿没我都不行啊。”
我和赵寅说话,完全不妨碍杨骁的在场,他这么大个人站在我跟前,我指定不能把他给忘了,我走近杨骁,在他身侧,侧头望着他说:“也许你确实懂行,但你不一定能搞明白人心啊,你认为我是什么?诈骗犯?是啊,确实是一个谎话连篇的人,不靠忽悠怎么活啊,只要能把人邀上门,只要能从他们身上宰一笔,我都算是成功,都算是满足,我能靠着这个活着,就他妈对了。”
我的声音不算特别小,我知道,赵寅也能听到,我曾经和他推杯换盏说过类似的话,所以他的脸色才能这么平静。
不像是别人,看我的时候多是鄙视,就好像现在的杨骁,不,他也不算是鄙视,他的目光蛮复杂的,我理解他。
真的,我完全懂,我太懂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快感了,我曾经也是,妄想拯救谁,改变谁。
我与他擦肩而过,抬步离开的那瞬间,他似乎反应了过来,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可是他没说话,我们之间蔓延着令人看不懂的迷乱的氛围,赵寅一脸懵,真是苦了他。
我倒回来,抬头看着杨骁的眼睛,那汹涌泛滥的情绪是什么?我太懂了,可我不稀罕,我一点儿不觉得沉醉,不像当年。
“告你调戏了,再这样。”我抬起手,他的手也只能随着我一起举起,当着他的面,我面带笑意,硬生生地挣脱了他的桎梏。
然后大步从他面前离开。
对他的一点笑容,在掠过他的一瞬间烟消云散,将我的情绪尽收眼底的是赵寅,他兴味有加地望着我。
我没有回宴席上去,坐在大厅里等着人,人不多,一眼就能看见我,所以赵寅出来的时候,能瞬间捕捉到我的位置,我一个人坐在大厅里抽烟,赵寅说我看起来有几分郁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