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我你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说辞,我要怎么才能不显出自己的惶恐感呢?如果是好的表达方式,干脆就直说了最好:“你想好了吗?”
杨骁收回手,他来到我的正对面,挡住了外面的风景,“是你一直没想好。”
我垂下眼睛,杨骁敏感道:“如果你有什么顾忌,你要说给我听,行哥,我们以后一起面对所有问题行吗?”
他停了下,接着道:“没有那么多年给我们浪费了,一个十年够我们看清楚自己的心了。”
“可是,”我忍无可忍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我已经……不是那个十年前的……”
“你是温知行,十年前和我谈恋爱的是你,不对吗?”杨骁说,我没有回答他,他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放下,“不要顾忌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怎么不顾忌?我跟十年前一样吗?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吗?是被寄予厚望的学子吗?你跟十年前又一样吗?是被他们瞧不起的败类吗?我跟你还配吗?!”我的情绪渐渐激动,我从来没有向谁说过这些心里话,丢人吗?不丢人吗?谁都可以,为什么是杨骁?他见证过我的从前,他曾和最好的我谈过恋爱,现在这个什么都没有,连灵魂都脏掉的人……
何以配得?
换个人都可以,我无所谓别人怎么看我,但杨骁不可以,他这辈子只能对我有两种情绪,一种是喜欢我,一种是讨厌我,但凡他有一点觉得我不如从前,嫌弃我不如从前,即使他不说,这份感情又能持续多久?
也许他曾经说的那些话会变成事实也不一定,他的新鲜感会完全消散,会有比我更好的,更适合他的人出现,而他跟我只是玩玩,只是为了当年无疾而终的感情最终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地放弃我。
“你能不能对我,有一点点信心?”杨骁的声音里带了些愠怒,他声音陡然拔高:“配不配?你跟我讲配不配?我当年什么样,校长全校点名批评的社会败类,你怎么不嫌我不配?!跟全校作对的人不是你吗?!当众承认喜欢的人不是你吗?!你觉得我不配了吗?!你没那么觉得过,你只跟我讲喜欢,那么现在我要跟你在一起,我喜欢你跟配不配有什么关系?!”
外面传来走动声,只有温知栩了,杨骁的吼声已经吓到了她,她在敲门,杨骁没有回应她,我也没有,我们彼此对望,汹涌的情绪爆发。
“哥哥……”外面的敲门声慌乱了起来。
杨骁尽量使自己平复下来,他看着地毯,很久没说话,粗重地呼吸着,随后他声音沉了下来,“我再说一次,我爱你,别跟我讲配不配,我不想跟你讨论第二次,心里不健康的人是你,如果你觉得现在的我跟你是不配,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我才不会让你感觉到配不配的问题?一无所有?还是怎么样?如果你觉得那样心理才会平衡,明天我把工作辞了。”
他没有跟我开玩笑,他的情绪比我压得还深,只是他没有爆发而已,这是我们之间,因为猜忌,而展开的第二次纷争。
杨骁低声说:“行哥,你猜这些年救了我的是什么?你猜你当年消失的时候……我在学校里什么样?”
韩一洲曾偶尔提过,但我没有追问,他只是说,杨骁被我逼疯了,这一句话带过的背后内容,我并没有仔细了解过。
杨骁压住情绪说:“就好像被二次抛弃了一样,我跟我父母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所以你消失的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了……我说不出我为什么喜欢你,那年你在台上弹琴的时候,我就好像中了魔一样,满脑子都是你,可我知道我不配,你像天上的星,让人触不可及,我想我不主动我们永远不会有交集,我们本来就是……两种人,我原本只是想认识你,跟你说句话就能满足了,可我太贪婪了,我根本控制不住对你迸发的汹涌爱意……”
“你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抱歉,那时候嘲笑你,我听不进去别人说什么,不过现在,我觉得你是对的,什么样的出身都不是我们堕落的理由,我总不能……想要跟你在一起,却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吧?”
我的目光片刻离不开他。
杨骁顿了下说:“按照你原本的计划,现在我的这点成绩也只是刚好够得到你,如果你名校毕业,不管在哪里高就,我都永远追不上你,你可能会是什么知名教授或者什么学术精英,我知道你办得到,因为你足够努力,也有那份天赋,那我呢?我还是那个跟你站在一起格格不入的人,该感觉到不配的人不是我吗?”
我心里很多不平衡的东西瞬间倒塌,连最初因为什么而建立都想不起,我眼里只有这个卑躬屈膝的一个人,在告诉我他藏在心里的秘密。
杨骁僵硬地笑了一声:“我其实很讨厌别人说我是什么人物,有什么成就,无论怎么样我在你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暴发户和科学家永远是两个世界,两个性质,精神丰满的人和物质充足的人思想并不在一个层次,你是向下兼容我,而我要很努力,才能在表面上看起来,能够匹配你。”
我没听过他这番话,甚至根本没意识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可这样的想法存在了十多年,都没有一丝蛛丝马迹,我会藏吗?并不,跟他比起来,他隐忍的能力真是恐怖。
“你让我好好爱一次你,行不行……”他带着商讨的意味,卑躬屈膝,求我给他一个爱我的机会。
我以为我耳根子挺硬的现在,可还不是那么没有出息?我就是听不得他跟我低声下气,看着他的样子,我躁动不平衡的情绪都被瞬间压下。
我滑动了喉结。
没有话去安慰他,什么都不如一个拥抱和一个吻来得有意义,我抱住他的脖子,好像怕打扰到他的情绪,吻很轻,只是像盖了一个印章便迅速离去。
我的手磨在他的脸庞,和他额头相抵。
“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说服我,才讲这些骗人的东西。”
杨骁抬起眼睛,他的手在我后脑勺轻揉,穿插在我的发丝里,“骗到你了吗?”
我垂下眼睛,双手捧着他的下巴,睫毛打在他的脸颊,低低道:“嗯。”
我再次把唇盖了上去,这次是激烈地,带着他强势地回应,我跪在他的身前,被他拦腰推倒,睡进了毛绒绒的地毯里,他的手刚伸进来,外面的敲门声便重新响了起来。
杨骁被迫停下,我和他一样,忽略了外面的声音。
“等我一下。”他站起来,想要过去。
他不舍得让温知栩担心,我可舍得,我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废那功夫,我扬起声,冲道:“温知栩,我给你三秒,给我滚回去!”
然后我开始倒计时,三刚刚落地,敲门声就消失了,门前响起走动的声音,渐行渐远。
等到完全消散,杨骁才回过头,充满意见的眼神,说:“如果你是这个方式,下次我还是亲自开门去。”
“管她呢。”我拽了他一下,杨骁配合地跪下来,我伸出手:“上床。”
杨骁把我抱起来,我不害臊地挂在他的身上,盯了眼窗户,“窗帘……”
杨骁把我扔上床,开始对我上下其手,并以同样的语气回应我,“你管它呢。”
好了,我闹够了。
这次估计是真地栽了。
两次都因为同一个原因。
温言软语。
总骂他没出息,骂他十年来感情没进展,其实最该自省的,该是我自己。
我有进展吗?没出息,还是爱他。
耀武扬威地讽刺他,在他怀里叫欢的还是自己。
温知行呀温知行,你真是可以。
第95章 不准乱来
早上我在柔软的被子里醒来。
昨天晚上睡得太晚,窗帘还没关,阳光刺眼,我刚想拿手挡,这才感觉到手被人抓着。
我和杨骁前胸贴后背,他的手正摸着我手心里的纱布,胳膊交织在一起。
发现我醒来,他在我耳边问:“还疼吗?”
我攥了攥拳头,如实说:“早就没感觉了。”
杨骁埋头在我脖子里,皮肤灼热,我被他的呼吸弄得痒痒,但也没怪罪,我问:“今天什么安排?”
杨骁说:“带你们去买东西。”
我说:“买什么?”
杨骁说:“看你需要,衣服应该得买,栩栩没带多少来。”
“回家拿就是了。”
“不去,我还没给你买过衣服,今天有机会。”
“这有什么,买个衣服而已。”我不在乎地说,没把这种事情看得有多重要,多么需要形式感。
他不一样,比我多重视形式一点,说不行,他昨天特地推掉了所有工作,就是为了陪我们买东西。
“你脑子有病吧?”我口出狂言,“像你这种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东西,能做老板?能干风投?你早晚得亏死。”推掉工作陪人买衣服?正常人谁能干出这事来。
“借你吉言,我亏死了你就等着养我吧。”杨骁说:“正好你心里不平衡,你养我我没意见,我心理素质强大,不觉得丢人。”
“你他妈还说!”我伸手就是一巴掌,没扇在他脸上,被他抓住了,吻了下手背。
我收回去。
杨骁说:“对了,你说起这个,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工作你想好了没有?”
“什么工作?”此时我脑袋里一片空白,真不记得答应他什么了。
“到我这儿来。”他点拨我。
“那件事啊,”我记起来,立马回应他,“不行。”
“你能帮顾铭,为什么不能帮我?”他还真想知道,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我没打算耍他,摸了下他的脸,我说:“学声狗叫。”
杨骁没说话。
“那就不告诉你。”我拿他的乐趣,但他还是没学,反而压着我不让我起来,以此来威胁我,我推了两下没推动。
“好吧,”我作罢了,枕起胳膊,欣赏他的小模样,说道:“离得远,让你念想更多。”
杨骁眯起眼睛:“不喜欢跟我在一起?”
我的指尖描摹着他的轮廓,“比起腻歪,我更喜欢被惦记,被你这种大情种一天到晚地想,还看不到,那岂不是爽快?”
“做梦都会笑醒是吗?”他抓住我的手腕,不让我乱动,从我的胳膊摸过去,“那你觉得,攒在一起的念想,会变成什么?”
我被问住了,“会变成什么?”
杨骁等着我的答案。
我想了会,没有找到合适的答案,他看透了我,在我耳边低声吹气,“会变成一场凶猛野兽地交_配。”
他还真是记仇,我曾经说的一句“野兽的交_配,不需要感情基础”,今日被他反击回来了,我听着怎么都不对味,他的目光越发顽劣,的确很像我口中说的野兽。
“你有种就弄死我。”我点着火,没在怕的,什么凶猛的交_配。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收敛,为什么要收敛,不论是讲脏话还是开黄腔,谁的脸皮薄谁遭殃惨败,但可惜我们都不是,于是汹涌的黄腔到最后只会变成实际行动上地折服对方。
但是今日就算了,有事情在身,我们没搞多久。
起床的时候都快大中午了,温知栩早就准备好了,可怜的孩子因为不熟悉杨骁这里的厨房用具,而没有准备好早餐,很尴尬地站在屋子里,两手无处安放,我看了她一眼,倒没有她那么局促,伸个懒腰,站在一边看着干净的客厅。
杨骁走过去,按了下小姑娘的头,随口关怀道:“在这能睡好吗?”
温知栩点头说:“可以,就是……”
什么可以就是?我张嘴就道:“你要卡壳就别说了。”
温知栩乖乖闭嘴,她跟我过别说得有多受气,从前还好,反正她跟别人一伙搞我之后,我就没法把她当个简单的小丫头来看了。
就连早就能说话这件事也能瞒着我那么久,害我带她全世界各地飞去治疗,难住了多少医生,砸了多少医院的招牌,结果是人家自己不愿意说,你说这事搁谁身上谁不来气?
杨骁就不,他就是那个例外。
我觉得他对温知栩的耐心比对我都好,这十多年也不知道是惦记我还是我这个妹妹了,我一度怀疑他俩才是亲生兄妹。
杨骁扶着冰箱说:“别理他,有什么问题跟我说。”
嘁——
我装作没听见,上一边去了。
温知栩偷偷地说:“就是哥哥……声音好大。”
我还没走远,和她共在一个屋檐下,我听见她说了什么,于是回过头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了?”
温知栩连忙低下头,杨骁则抬起头,转过头看我一眼,同时发出一声好听的低笑。
我没明白,看看他俩,不知道有什么猫腻,我现在看到他们俩就觉得后背发凉,我总觉得他们在背着我谋划怎么杀熟。
“嗯,好,我以后让他声音小点。”杨骁揉着小姑娘的脑袋,转移了话题,“洗漱了吗?”
温知栩说:“洗好了,你们一直没起来。”
杨骁道:“那到里面等我们一会吧,一小会就好,马上带你们出去。”
温知栩点点头,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去坐着了。
杨骁转回身,抽出自己的牙杯牙刷,我来到他身旁,看了眼温知栩说:“她刚刚什么意思?”
杨骁看我,故作高深:“你别说不知道。”
他这次真高看我了,我回忆着我也没说话,要么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