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话不说,抢过我手里的病历单,目光落在上面。
“别看!”
我伸手去抢,也无济于事。他俊朗的眉峰拧成一个结,唇角抽动了几下,吐出几个字:“淋巴性急性白血病。”
其实被他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苦涩一笑,淡淡道:“对啊,我得了绝症。”
我坐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双手托着下巴,一言不发。高焕在我身边,静静地看着我的病历单。
我们都在极力维持着这种让人窒息的静默。
“我想喝酒,高焕。”我侧过头说。
“小柏,你不能喝酒。”
“你去给我买吧,我现在就想喝酒。”
天黑得很快,冷风呼呼作响,拼命地往我脸上刮,冻得我直打哆嗦。高焕把围巾给了我,就去帮我买酒了。
“喏,买好了。”他递给我一个瓶子,白/皙修长的指节在灯光下分外显眼。
我迷迷糊糊地喝了一口,尝在嘴里却是甜津津的奶味。
我的味觉也出了问题?仔细看了两眼,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的就是瓶牛奶。
让他买酒,他给我牛奶?
“你又骗我……”
高焕,你为什么总是骗我?
“小柏,听我的话住院吧。我有同学在这家医院的血液内科工作,他会帮你好好治疗的。”他突然握住我的手,热流在掌心晕开。
“高焕,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分手?为什么七年都不来找我?”
你不知道吗?我等过你的。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小柏,你原来是一个很快乐的人。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快乐下去。”
“和你在一起就不能快乐了吗?”我抿了一口牛奶,却像有了几分醉意,甩开他的手,不管不顾地质问他,“我都快死了,告诉我吧。到底是为什么?”
高焕回避了这个问题,双片薄薄的唇瓣微微颤动,只是说:“你先答应化疗,我才能告诉你。”
认识这么多年了,还跟我讲什么等价交换?
“不想住院的话,我可以每天陪你来医院化疗。”他又说。
我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攥紧了手中的玻璃瓶,捏得指甲发白,面上依旧漫不经心。
“化疗可以,不过……”我盯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完这句话,我又觉得有点好笑。像我这样拿自己的性命来要挟初恋男友的人,天底下也找不到几个。我们这样讨价还价是为了什么?
第30章 情潮
【话音未落,就被他狠狠吻住,只能将颤抖的尾音咽下。】
“陪我回一趟梓城,把你当年在我爸坟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我的声音低不可闻,消散在寒风里,字字句句化为冰凌,刺入骨髓。
“什么时候?”他问。
“明天。”我淡淡道,夹杂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去了高焕的家,他刚回国,家里除了几件家具,就没什么摆设了。一眼望去,墙壁白茫茫的,和雪洞一样,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我洗完澡,穿着高焕的睡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衣服对我来说略显宽大,但好在料子不错。软绵绵的,贴在身上,很舒服。
浴室门被推开,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响动,高焕从里面走出来。他头发湿漉漉的,满是氤氲水汽,小水滴挂在发梢上,一个接一个地落下来。
我走上前去,接过白毛巾,面对面帮他擦起了头发。
他靠得那么近,光影恍惚交错,我都能看到那挺直的鼻梁侧面的淡淡阴影。干净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耳畔,激起细密的酥麻感。
腰上被搭上了一只手,我的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双唇被他猛地吻住,继而顶弄牙关,缠着舌尖吸/吮,极尽缠绵。
屋子里很安静,只听得见我们接吻的细微水声。
“高焕,再给我一次吧。”我趁着换气的空隙,艰难地说。
话音未落,就被他狠狠吻住,只能将颤抖的尾音咽下。
“唔……”我用手抵着他的胸口,小声呜咽着,“轻点……”
他终于将我松开,面色微红,喘息声越来越重。
“我刚刚已经做了润滑。”我垂下眼眸,勾住他浴衣的带子,把衣服拉开,抚上结实的腹肌,在他的小腹上画着圈。
他喘着粗气摘下金边眼镜,露出恬淡如画的眉眼。那双漂亮的瑞凤眼似含着雾气,泛起淡淡情/欲,迷离难测。
“小柏——”他的手抚摸着我的嘴唇、下巴、锁骨……
他突然抱起我,双腿被分开,箍住他的精壮腰身,整个人如同一株菟丝子挂在他身上。
“我们小柏的头发比以前长了好多,人也瘦了。”他一边抚摸着我的发梢一边说。
瘦?那还不是因为得了这个要命的病?
我皱着眉头,隔着朦胧水雾看向他。
他埋在我的脖颈处,亲吻着瘦削的锁骨,舌苔舔过坚硬的喉结,在那里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吻痕。
“你身体受得了吗?”他问。
“做过好几次了,没关系的。”我脑子里混沌一片,含糊不清地回答他。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暗示了什么。
高焕眸色一冷,表情出现了一秒的凝滞,情潮翻涌,像是嫉妒,又像是不忍。
宋柯凡骂我是贱/货,是人尽可夫的婊/子。以高焕的修养,他是不会这么说我的。至于心里怎么想……
我不想猜,也猜不到。不管他们怎么想我,只要我自己尽兴就行。
浴袍的下摆被撩开,就着这个姿势,滚烫的硬物强硬地挤进了穴/口,撑开紧涩的内壁。
我就像坐在他身上,重心向前倾斜,把那东西一寸一寸地吞进去,感觉它在身体里又涨大了一圈。
果然,沐浴露的润滑效果一点也不好。
内里一阵接着阵的痉挛战栗,痛得我紧紧皱眉。
慢慢地,那种熟悉的快感终于攀升。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时轻时重的抽弄,舒服得喟叹了几声。
“……高焕”我紧紧抱着他的肩,像抱住一块浮木,怎么也不肯松手。
身体好快乐……
但是心里好痛,痛到麻木。
第31章 回头?
【再来一次,让你爱上我,然后狠狠把你抛弃。】
半梦半醒之间,只记得后来我们去了卧室,高焕帮我盖上被子,躺在我身边。
我下意识地挨着近旁的温热身体,攫取一丝丝的暖气。
“醒了?”他抚上我的额头,探了探温度,柔声说。
“嗯……”我嗓子哑得厉害,浑身酸疼,感觉大腿内侧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没帮我清理……
我抬眼看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难以启齿。
“太久没做了,我都忘了。”他的脸难得地红了起来,抱起我走向浴室。
“你这么多年都没有?”我问。
“当然没有。第一是没有对象,第二是……”
“第二是什么?”
“第二是因为我是你的人。”他亲了亲我的鬓角,幽幽地说。
暧昧煽情的情话说得我心神一颤。
高焕关上浴室的玻璃门,将淋浴调到适宜的温度。
水柱直下,顺着我的脊背蜿蜒流淌。我咬着下唇,自己把体内的东西抠挖出来,白色的浊液沾在手背上,淫靡刺眼。
我有意无意地将目光瞥向高焕,他脸色微沉,如同平静水面泛起细细涟漪。
目光渐渐下移,停在他的腰间,逡巡不前。
他又硬了……
我们在浴室里做了一次。我被他按在磨砂玻璃 上,从背后插入,他的掌心覆在我的手背上,十指相扣,像是永远都不会分离。
第二天清早,我慢悠悠地吃着早饭,高焕在一旁收拾回梓城要带的东西。
“小柏,到那里再买件厚点的羽绒服吧,你穿的太少了。”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感受我的体温。
“好。”
“还有一件事。”他郑重其事地给我倒了杯温水,把药盒递给我。
我很不情愿地咽下药片,刚吃了甜粥,现在嘴里又变苦了。
高焕开车驶出小区的时候,车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我和他都吓了一跳,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一个急刹车,车身猛地晃动,身体随着惯性前倾,安全带勒得我肋骨生疼。
万幸的是,我们没有撞到人。
过了半晌,我还是惊魂未定,捂着心口跟高焕下车查看情况。
那个不要命的人是宋柯凡……
寒风将他的发丝吹得乱糟糟的,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瘦了一圈,像丢了三魂七魄一般憔悴狼狈。
“何柏,你要去哪?”他的目光越过高焕,痴痴地望着我,极力压制着怒气,恹恹地问。
“……”
“我知道你回来过,你还有好多衣服没带,我都给你送过来了。”
他手上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
“宋先生,你不要再出现在小柏面前。这些年带给小柏太多的伤害,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我都会加倍讨要回来。”高焕把我护在身侧,直视着宋柯凡,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听高焕说到“身体”这个词,我眉心一跳,侧过脸去给他使眼色。我不想让宋柯凡这么快知道病情,我就等着看他追悔莫及的样子。
其实我这个病还真怪不到宋柯凡头上,癌症是有遗传性的,我和我爸一样,都是个短命鬼。
宋柯凡并不把高焕的挑衅放在眼里,他喘着粗气,勉强平复心情,像是自问自答一样,怔怔地看着我说:“去哪里都行,我等你回来。”
他落寞地转身离开,时不时回头看我,眼里满是留恋,像一只孤零零的丧家之犬。
我想起《大话西游》里的一句经典台词——“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唉”。
孤零零的,真可怜啊……
但我并不心疼他,毕竟我这几年待在他身边,每天都活得像条狗。
“何柏,我这半个月要去拍外景,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
“你要是不安分,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居然敢还嘴,我看你是欠艹了吧。”
……
高焕很体贴,特地为我拉开车门,温柔地看着我坐到副驾。
车里很暖和,他搓热了手心,贴在我耳边,帮我捂暖冰冷的耳垂。
我对他微微一笑,表示感谢他的关心。
路途中,我不时打量他的神色,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端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显得那么游刃有余,胜券在握。
我冷冷地看着他,紧抿着唇,心里暗暗萌生出一个卑劣念头。
高焕,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何柏吗?只要你稍微一俯身,向我招招手,我就会像狗一样摇头摆尾地跟在你身后?你活得太冷静了,也太自傲了。我才不是你随时随地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小物件。
想要回头?抱歉,你来晚了。
再来一次,让你爱上我,然后狠狠把你抛弃。
第32章 原来
【我想去晴山看日出】
“我想去晴山看日出。”从墓园出来,我微笑着对高焕说。
以前都是我拉着他爬山,这一次要麻烦他开车从盘山公路上去了。
“好。”他点点头,把我的手放在大衣口袋里。
刚刚给我爸斟酒,手露在外面,被风吹得寒凉如冰。我越来越不经冻了,身体虚弱得可怕,就像一株在北风里孤独过冬的枯树。
我回看一眼雾色中的墓园。高焕曾在这里握住我的手跟我爸承诺,他说我们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都是骗人的……
爸,我们马上就能相见了,等我。
在晴山的山顶俯瞰山下的树木房屋,它们都变成了一个个斑点,我突然觉得人实在是太渺小了。
高焕吓得半死,急忙从后面抱住我的腰。
“你干什么?”我也有点生气,觉得他扰了我的好兴致。
“……我以为你想不开。”他惊魂未定,薄薄的嘴唇颤抖着,呼出白茫茫的雾气。
我冷笑一声,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这么死。
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肯定会摔得面目全非。我才不要死得那么难看。
这两天,我和高焕住在梓城的小旅馆里。他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费劲心思哄我开心,但他的讨好实在太笨拙。
我开心不起来。
我交了稿子,给师父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粥,回到房间里,亲眼看着高焕喝下那杯加了安眠药的白开水。
他没有对我设防,当然不会想到我会在水里放东西。
我的计划是用安眠药迷晕他,把他丢在旅馆,然后一个人离开。什么理由都不说,把他丢在原地,就像他当年对我做的那样。刚刚燃起希望就被突然掐灭,这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去哪里都行,随便搭一辆车,在自己喜欢的地方下车。最后几个月,我想为自己活。不和任何人联系,一直往前走,直到筋疲力尽。
苟活或是求死,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关。
汽车驶出市区,我用手抹开车窗上的雾气,想看将外面的场景看清楚,拼命记住家乡的样子。
梓城,这应该是最后一眼了。
我离开的时候,慌乱之下把高焕的钱包塞到自己包里。坐车太无聊,我索性把他的钱包打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