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不在喝水,要不然肯定会被呛到。
“阿辰,我有……”我想解释一下我和高焕的事情。
“小梁和何编是情侣?”安岌突然插话。
“对啊,我是小柏哥的准男友。”梁星辰垂下眼眸,双颊浮现出两朵红云,讪讪地说,“我们已经……亲过了。”
“哦,是吗?”安岌眼角的笑意渐渐加深,握住白瓷酒杯的指节忽然收拢。
那次去福利院,梁星辰主动吻我,我也回吻了过去。他在感情上真的太单纯了,把一个吻当做什么重要承诺。还是要和他解释清楚,但不能在这里。他刚刚才满怀希望地说自己是“准男友”,我现在说就是当场打他的脸。
我有些紧张,很生硬地岔开话题,让他们谈谈剧本。
这一顿饭吃得实在无味,但和厨师的手艺无关。
从餐厅出来,梁星辰无意间碰到我的左手。手臂上的伤口还没愈合,突然被他碰到,疼得我发出一声低喘。
“小柏哥,你手受伤了。让我看看。”梁星辰说着就要靠过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安岌站在我身后,顺势扶住我的肩膀,淡淡道:“小心。”
“谢谢。”我说。
“小柏。”高焕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循着声音望去,他在站在不远处等我。
我们约了下午的化疗。
高焕穿着驼色的西装款大衣,衬得他修长挺拔,如同一株高大乔木立在人群之外。
安岌和梁星辰脸色变了变。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他就是你的男朋友?他看着就冷冰冰的,估计也没什么情趣。你不如和我……”安岌在我耳边呢喃着,将话语声压得很低。
他怎么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居然像是在吃醋?
右手被他轻轻握住,我能感受到他手心和指腹上的薄茧,让我想起上次的那种粗糙感。
“我爱他,仅此而已。”我侧过脸,注视着安岌,坚定地说。
我不再看他愕然不语的模样,松开了他的手,走向高焕,留下他们二人怔怔地立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梁小狗:我和小柏哥已经亲过了,嘻嘻嘻
安大狐狸精(挑眉):我们做过了,乐色
第38章 不敢
【“我背你。”高焕突然说。】
“小柏。”高焕试探性地握了握我的手,蹙起眉峰,问道,“手怎么这么冷?”
“刚刚洗过手。”我说。
他冲我的掌心呼出一阵热气,护在手里慢慢捂热。
在车里,他花了一点时间调空调。
“这个温度可以吗?”他递给我一张厚厚的毯子,又嘱咐说,“别着凉了。”
“嗯。”
他接了个电话,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王总,那个项目我最近都在跟,只是客户那边……”
他有些窘迫,眉头紧锁,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忧愁。
我不敢再看他,他那么骄傲,肯定不想让我看到他这般局促的样子。
但我们靠得太近,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是撞进了我的耳朵。我隐约听到一串粗鄙不堪的话。
如果没有当年的事,高焕现在一定会在研究所里,有一份让人艳羡的工作,专心搞科研,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低眉顺眼地受人呵斥。
等他挂了电话,我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万般心绪涌上心头,却汇成了一句“对不起”。
“和你没关系,不要自责。我们先去医院。”他微微笑了笑,试图遮掩那份无奈,又俯身吻住我的脸,那片温热沿着唇边慢慢移到嘴唇上,轻柔地啄吻。
在车上,我给梁星辰发了微信,告诉他高焕的身份。
做完化疗,我没有像上次那么难受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没什么精神。停车的地方离住宅区还有段路。
“我背你。”高焕突然说。
傍晚的小路上没几个行人,但他背我……不太合适吧。
“今晚会下雪,我背你也能快点到家。”
“好。”
我半眯着眼睛,靠在他的肩上。梧桐叶纷乱飞舞,一片顽皮的叶子落在他的围巾褶皱的间隙里。我帮他摘了下来,蓦然瞟见那颗像红豆一样的痣点缀在他的耳端。
这颗小豆子还和以前一样。
他耳朵好红,是淡淡的粉红色,我好奇地碰了一下。
“别乱动。”他沉声说。
说来奇怪,高焕总给我一种大家长的感觉。他以前就喜欢管我。
上大学的时候,我还算开朗外向,每周都参加活动,高焕每次都冷着脸把我从KTV里揪出来。有一次,我喝得烂醉如泥,有人打电话叫高焕来接我,他虽然生气但也把我背回了学校。我好像说了很多胡话,还吐了他一身,也可能没有。
我只记得那晚的月亮很美,伏在爱人的肩头看到的世界全然不同,连残缺的一弯新月也美得让人终身难忘。
月色撩人,洒下一地清辉,这条路漫长得像怎么也走不完似的。
而我的一生就快要结束了。
原来所有逝去的良辰美景都是再也回不去的唯美时光。
在别人眼中,我和高焕不算相配,甚至是格格不入。他是个冷冰冰的老好人,看上去文质彬彬、谦和守礼,却总给人一种不近不远的疏离感。我以前玩心很重,和不同的人打成一片,喝酒聚餐。大三的时候还和学姐一起办诗社,每天和别人聚在一起谈诗写文。
“小柏,你睡着了吗?怎么不说话?”高焕温润的声音幽幽飘来。
我笑了笑,继而搂住他的肩膀,轻声说:“没有,我不敢睡。”
天空中忽然飘起点点雪花,像春天的柳絮一般,纷纷扬扬。
作者有话说:
上卷告一段落,下卷会更虐(做好心理准备)。还是那句话造化弄人。
第39章 后悔
【可是,我不爱你了,宋柯凡。】
第二天《无弦》这部剧开机。
开机仪式都是走走过场,点完香之后,导演和制片说了一大串话,我听得昏昏欲睡。
我觉得开机仪式上烧香也是种迷信,但说不准真的有用,天地间可能也有超乎寻常的玄妙力量存在着。
梁星辰像是在刻意躲着我,走过我身边也不说话。毕竟我昨天给他发了那样的信息,他觉得难堪也在所难免。他今天穿着棕灰色的棉服,帽子上有一圈雪白的绒毛,躲在人群里像一只默不作声的小麋鹿。小麋鹿怯生生地窥看了一眼,又迅速跃进茂密的灌木丛里。
安岌没有来。
我却在一堆陌生面孔里看到了宋柯凡。他不是被淘汰了吗?
他也注意到了我,也可能就是一直盯着我。我的右眼皮跳得飞快,又想起他上次在厕所发疯的样子,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想要走开。
我刚走到转角处,宋柯凡就跟了上来。他穿得单薄,那张俊美的面容也敛去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变得苍白瘦削,嘴唇冻得褪去了点血色,像两片饱满的桔瓣,但里面不是甜蜜的果汁,而是咸涩的血液。
和我比起来,他更像个病人。
“何柏,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他微微喘气,说话间呼出白茫茫的雾气,在我面前晕染消散。
“说吧,不动手就行。”我说。
我的目光掠过他俊朗的眉眼,黏在他脖子上的那条红围巾上。没记错的话,这条围巾是我送他的,好像是在云南昆城的集市上看到的,我觉得这样明媚的颜色最适合他就买下来了。后来,它就变成了压箱底的闲置物品。
“我不动手,我只是想解释一下。”
其实我很想有一个机会和宋柯凡静静坐着,把话说清楚。我想过报复他,捉弄他,却没有认真听过他的解释。
“我们找个空房间,坐下来聊聊。”他见我不作理睬,又补充道。
我觉得和宋柯凡共处一室不是一个明智之举,皱了皱眉,正声道:“在这里说。”
香料和草木灰的气息飘散开来,不停地往鼻腔里钻,害我打了好几个喷嚏。
宋柯凡没心没肺地笑了笑,“你确定?你也不想让别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吧?”
我们进了间会议室,安全起见,我让宋柯凡坐在离我五米远的地方。
“我记得有人说男人不能围围巾,会变得很娘。还有,这个早改扔了。”我觉得那抹红色实在刺眼,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宋柯凡微微笑了笑,注视着我的脸,看似诚恳地说:“不会扔的。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以前对你不好,有一次还打了你,说话也不好听,以后都会改好的。高焕和安岌都比我会哄人,你才会暂时被他们蒙骗。”
他有意无意地提起那两个名字,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就像有细针扎在心上。
对面是一扇窄小的窗户,我不再看他,视线透过玻璃,欣赏着屋外的皑皑白雪。
“就这么多吗?”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说,“你还有很多事情都没解释。”
我不想听他忏悔,我只想知道真相。
宋柯凡的笑容没能维持下去,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没有偷税,没有做过任何犯法的事情。那段时间,我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很需要钱。但我不能跟你说,我觉得很丢人。后来我爸妈给我汇了一笔钱,我真的没有偷税。”
我突然不想听下去了,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感涌上心头。越接近真相,我就越害怕。也许他有苦衷,也许一切都可以挽回。
“还有……”他垂下眼帘,泪光闪烁而逝,唇角抿出极其苦涩的弧度,犹豫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才郑重其事地说,“你不是替身,从前不是,以后也不是。我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气你。何柏,你相信我,我没有不爱你。”
我没有不爱你?
这就是“我爱你”的意思吗?但它听起来实在别扭。为了让我生气就编造出了一个白月光,这也不像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是,我不爱你了,宋柯凡。”我艰难地开口,话音轻得像一片随风飘舞的羽毛。
第40章 故意?
【我只想亲一下你。】
有时候“我不爱你了”比“我爱你”更难说出口。
宋柯凡像丢了三魂七魄一般,踉跄着向我走来,把身旁的座椅弄得东倒西歪。
我不再看他,站起身朝外走。
“何柏,对不起。”
“宋柯凡,你的精神状态是好像不太好。我觉得你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我转身看他,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
“我没病!”他突然拽住我的手臂,压迫式地贴近,厉声吼道,“需要看心理医生的人是你!何柏!我解释了,你又不相信。你还要我怎么样?”
一阵剧痛从被按压的地方传来,每一根神经都在牵扯着痛感。我紧紧拧起眉头,吃痛地咬紧牙关,哽咽着吐出零星的几个字音:“放……手……疼……”
伤口肯定裂开了。
他并没有松开手,而是俯身强硬地啃咬着我的嘴唇,急不可耐地破开牙关,将舌头顶了进来。
“唔……”我一边强忍着痛感一边漫无章法地踢他。
他也试图收敛一些鲁莽,很笨拙吸/吮着唇瓣,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什么。
当他放开我,我的半条手臂已经痛到麻木。
“怎么样?有没有进步?”他无辜地笑了笑,一缕茶色发丝贴在唇边,左耳的银色耳钉闪烁着淡淡光泽。
“我只想亲一下你。你的脸色很不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何柏,你是不是生病了?”
对呀,我生病了,而且早在一个月前就告诉过你,而你永远后知后觉。
手臂的疼痛消退下去,一种莫名的恶心感又在胃里倒腾。
我摇了摇头,捂住嘴,忍住一阵翻涌而上的呕吐感,用另一只手推开他。
只是干呕,但我还是很难受。我快被他吻吐了,右臂的伤口也裂开,我能感觉衬衫黏在上面,那块地方怕是早已血肉模糊。
当我站在洗漱台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苍白病弱的男人的时候,我突然有点害怕。我只能不停地用冷水打在脸上让自己保持清醒。
而我的身后还站着那个幸灾乐祸的人。
宋柯凡懒懒地看着我,挖苦道:“你故意的吧!和我亲个嘴就这么恶心吗?我看你碰到那个姓高的都恨不得整个人贴到他身上。换成我就不行了,是吧?”
“对!只有你不可以!”我望着镜框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冷冷地说。
宋柯凡摔门而出之前,说了这样一段话:
“何柏,我为了做了多少事,你都不知道。上次照片流出来,已经有人扒到另一个人是你了。是我……我帮你遮掩过去的。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有预感,那些照片一定会惹出事端。这把火迟早会烧到我身上,也许是生前,也许是死后。
那天下午,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来剧组找我。她的眉眼和高焕有几分相似,偶一流盼,恬静中流露着淡淡的愁绪。
她是高焕的母亲,我大三的时候见过她。
我们在一家小茶馆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寒暄了几句,她终于切入正题,秀眉微蹙,有些为难地说:“小何,真的很不好意思。阿姨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
她神色局促不安,一时慌乱,腕上的玉镯碰到了桌面,带出一阵清脆响声。
“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