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明月[现代耽美]——BY:燕赵

作者:燕赵  录入:05-04

  尽管盛欢从未把温鸣玉当做父亲看待过,不过他同样清楚,在其他人眼中,他与温鸣玉若是产生了非同父子的感情,那是惊世骇俗,且无法认同的。盛欢并不在意别人会因此怎样看待自己,但他害怕温鸣玉会在意,毕竟早在这个吻之前,温鸣玉就暗示过许多次——他们只能做父子。
  可那个吻又是怎样发生的呢?
  那段记忆完全模糊了,盛欢按着自己发热的唇,他的记忆全部被打乱了,只记得温鸣玉温热的呼吸,柔软的唇舌,那点温度很烫,似乎还残存在他的肌肤上。
  他再也无法空等下去,直接一掀被子,跑出了卧室。
  盛欢先去的是水廊,结果扑了个空,那里一个人都不见。他在附近转了一圈,找到佣人一问,才知道温鸣玉和妹妹转去了书房交谈。
  他没有走正门,书房外有两名保镖把守者,过去或许会受到阻拦。盛欢从另一边绕了进去,刚走到窗下,就听见佩玲大声道:“如果是这样,你当初就不该把他带回珑园!”
  温鸣玉没有回答。
  那个人的沉默让盛欢不安起来,他抓紧窗沿,继续听下去。
  佩玲道:“我知道,你几年前就在物色接任你的人,可是一个外人,如何比的上盛欢?就算他从小不在你身边长大,但你们的血缘关系永远不会改变,你身为父亲,还和那孩子做出这种事,你会毁了他的!”
  她语气激烈,像是快要哭出来了。片刻的静默后,温鸣玉道:“佩玲,这是我与他的事,对于盛欢,我自有我的打算,不需要你来干预。”
  听他说话的人显然不能接受这个说辞,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三哥,从我十一岁那年起,就是由你把我养大。我一直都很感激你,敬爱你,所以我从不违抗你的命令,就算你要我做任何事,我都会毫不迟疑地去做——唯有这一件事,我要反对!盛欢只有十七岁,有很多感情,他都无法分清楚。若你现在和他有了那样的关系,等他长大了,反悔了,你不怕他恨你吗?”
  盛欢听到这句话,险些就想冲进门去,告诉佩玲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刚迈出一步,他忽然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就像一片雾,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盛欢顿在了原地,心中无由地泛起一阵酸楚。他从未听过温鸣玉这样叹过气,一个人不到十分为难的时候,是发不出这种叹息的。
  原来今夜的事,会让温鸣玉这样为难吗?
  “三哥,我也不愿看你们变成那样。”佩玲凄楚地开口:“如果你下不了决心,那就由我来帮你。我愿意带盛欢出洋,去法国,去英国,日本,哪里都可以,等他道了适宜的年纪,再让他回国。你避开他,不要与他联系,等过去了几年,那孩子自然会想清楚的。”
  正听到这里,管家的声音忽然轻轻地传过来:“小少爷!”
  盛欢手脚发冷,六神无主地转过身去,茫然地看着管家。管家见他这副样子,也吓了一跳,撑着伞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小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淋雨?你身体刚刚痊愈,经不起这种折腾,请回去休息吧。”
  他拉了盛欢几下,发现没有拉动,便从窗户里望了一眼,看见温鸣玉正在和妹妹交谈。他略一思索,又劝道:“你有事想问少主人?他正和五小姐谈事情呢,你先回去,等少主人谈完了,你再来仔细地问他,好不好?”
  盛欢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终于下了决心,把手臂从管家手里抽出去,疾步走到书房门口,一下将门推了开来。
  里面的两个人同时望向这里,见盛欢的头发已经半湿了,浸了雨水的睡衣紧贴在身上,愈发显得他身形单薄,仿佛再有一滴雨击中了他,立即就能将他压垮。温鸣玉顿时站起身,匆匆地走向盛欢。
  佩玲脸色煞白,急切地唤:“三哥!”
  温鸣玉解下外套,将盛欢裹在里面,又抓起他的手握了握,一片冰凉。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盛欢轻轻仰起头,两眼紧盯着他,眼睛里满是脆弱的惶惑。温鸣玉发现对方在发抖,他迟疑了数秒,又把盛欢握得更紧。
  他不知盛欢听去了多少,只道:“雨下得这样大,为什么要跑出来?”
  盛欢眼中的惶惑骤然碎裂了,他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抓住温鸣玉的衣襟,样子变得颇为凶狠,即便凶狠,依然是脆弱的。他道:“温鸣玉,你要送走我吗?”
  这句逼问一般的话,听起来却像是恳求,温鸣玉尚未答复,佩玲已说道:“盛欢,你要认清楚,你眼前这一位,他是你的父亲!”
  “佩玲,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温鸣玉的声音冷了下去,他回头看向妹妹,神情分不情喜怒:“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语罢,他牵起盛欢,往外面走去。他的步伐很快,盛欢勉强才能跟上。盛欢抓着温鸣玉的手,实在难以安定,走到一半,他忍不住扯住温鸣玉,一使力,迫使对方停在原地。
  盛欢急于知道那个答案:“鸣玉,你今天……今天,是不是要答应我的意思?”
  他就算再大胆,提起那个吻,仍会感到羞怯。不过盛欢现在回想起它,已经不是纯然的甜蜜和喜悦了。
  雨水被风卷进了长廊里,打在两人的身上,温鸣玉的脸侧很快也湿了一片。他注视着盛欢,神情慢慢变得柔软,有分明的无奈透出来,像是拿盛欢很没有办法。他抬起手,温热的掌心贴上盛欢的面颊,用拇指按了按他的唇角。
  温鸣玉的脸上又有了笑容,答非所问:“我没有后悔。”
  他的另一只手忽然使力,盛欢猝不及防,被拉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那个人按住他的背脊,将他用力地往里摁,温热的苦涩的香气从四面八方笼上来,将清冷的夜雨完全隔档在外,只余一个慌乱失序的世界,盛欢完全失措了。
  那个人的气息贴着他的耳朵,喑哑地钻进来:“有一句话佩玲没有说错,盛欢,你现在还小,我也会害怕的。”
  盛欢想争辩,想安慰对方,可他吐不出半个字,脑中空茫茫的,任何事都无法思考。
  只凭温鸣玉拂在他耳边滚热湿润的呼吸,已让盛欢半边身躯都一片酥麻,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第四十二章
  佩玲与盛敬渊在懿湖公园见面。她今天面孔素净,穿一件石青色旗袍,神情憔悴。两人走在长长的柳堤上,佩玲挽着对方的手,只管低下头,一味地沉默着。现在她见到敬渊一面,心中就会增添一分的负罪感,可她又能不见这个人。除了敬渊,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安慰她了。
  他们来到湖边,这里有小舟租给游客,供他们游湖玩乐。敬渊原本静静地陪着她,一见这副景况,忽然停下步子,站在岸边观望。佩玲强打起精神,对敬渊微笑:“你想要请我坐船吗?”
  敬渊抱歉地开口:“我从小就晕船,一坐上去,怕是会闹笑话。”
  佩玲原本就对他抱有几分歉意,便比往常更加顺从他,主动给对方台阶下:“其实这里的船,我从前常常来坐,并没有什么意思。前面有一座亭子,我们去那里喝茶吧。”
  及至在亭中坐下,敬渊不看游船,只专注地端详了她一阵,才道:“佩玲,你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你的脸色很不好。”
  佩玲病的并非是身体,而是心。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的亲生哥哥和儿子亲密,而盛欢恰好又是心上人的外甥,她要怎么说——不能说。父子乱伦是天底下最恶劣的罪名之一,她怎能让三哥在其他人心中被打下这样的烙印,但若她什么都不说,岂非对不起敬渊的一腔信任?她心神不定,不敢看敬渊的眼睛。
  敬渊不知她的心事,还伸手来探她的额头,喃喃低语:“是感冒?话都不愿说,你往常不是这样的。”
  他越关切,佩玲越难过。她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再开口时,声音都在发颤:“敬渊……”敬渊颇有一点慌乱,呆呆地被她捉着,仍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是哪里不好受,请一定要告诉我。”
  佩玲摇摇头,叹道:“对不起。”
  敬渊反而在这时敏锐起来,警惕道:“是不是盛欢出了什么事?”见佩玲不答,他也着急了:“真是他?他遇到了危险吗?佩玲,你说话呀,在整个燕城,也只有你可以给我他的消息了。难道你嫌弃我只是个生意人,帮不上忙,才这样难以开口吗?”
  “你说的是什么话!”佩玲斥了他一句,无比的为难。一面是亲生兄长,一面是她满心倾慕的男人,她偏向哪一个都不对。不过要是把这件事告诉敬渊,那敬渊会不会因此感激她,他们的关系又会不会更进一层呢?
  从前温鸣玉没有子嗣,咏棠无能,佩玲一直很为温家将来的继承人忧心。于公,她是家中的五小姐,不愿家族就此没落;于私,佩玲自小就靡衣玉食,只顾玩乐,她所受的追捧与欢迎近半是缘于她显赫的家世,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这顶保护伞。
  现在温家好不容易有了盛欢,如若让其他人知道这个孩子和父亲惊世骇俗的感情,他要接手温家可就难上加难。佩玲思来想去,最终是松动了:“你别急,那孩子很好,只是这件事,实在难以开口……”
  敬渊握着她的手,柔声道:“真的很为难,那就不必说了。”他顿了顿,轻轻叹气:“盛欢是我亲妹妹的儿子,我虽在意他,但我也不愿因一己之私,害你不开心。”
  对方的体贴让佩玲愈发内疚,她抬起头来,仔细打量敬渊的脸。这个男人的神情向来都是温柔的,却怎么都掩不住眼睛里的郁色。佩玲忍不住以己度人,要是她遭遇过同样的事,恐怕也高兴不起来罢。盛敬渊已经失去了双亲和兄妹,难道她还要让他对最后一个人亲人都失去希望吗?她心疼极了,终于道:“敬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她小心翼翼地把来龙去脉告诸对方,隐去了她看到的亲密举动,只含糊的表述这两父子的感情“异于常人”。敬渊听到最后,眉头已是紧紧锁起,喃喃低语:“这太荒唐了……”他猛地站起身:“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行,我不允许让盛欢继续待在他身边!”
  佩玲怕他冲动,拖住他的袖子,强迫敬渊坐下:“你冷静一点,我的兄长现在很看重盛欢,他不可能把人让给你的。”
  敬渊狠狠一锤桌子,怒道:“我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不能让盛欢这辈子就此毁了!”
  他眼眶泛红,下巴绷得极紧,样子既愤怒又难过。佩玲怕他一时冲动,真会做出什么事来, 连忙劝他:“你不要着急,若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就劝说三哥,让我带盛欢出洋去。”她的眼睛蓦地一亮,像是找到了一条极佳的出路:“敬渊,你不是也出过洋吗?不如到时候,我将他带到外国,你也可以来陪同他,我也……”
  后面这半句话,她又羞于说出口了,但意思已很分明,只看听的人愿不愿意解读而已。
  敬渊一怔,感激地开口:“谢谢你这样替我着想,不过……”他仍是忧虑:“你的兄长恐怕不会答应你吧。”
  在眼下这个时刻,兄长的许可已完全比不上敬渊的意愿了。佩玲见他没有拒绝,一颗心雀跃地砰砰跳动不止,她想着日后自己与敬渊在异国相会,两个人可以共同生活,愈想愈是兴奋,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去兄长面前提出这个要求。
  她不知是在对敬渊说话,还是说给自己听:“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三哥。”
  佩玲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却没发现身旁的敬渊悄然隐去了那副焦急又担忧的神情。他静静地审视着她,像是在看一株好看的花,或是秀丽的景,总之都是欣赏又无情的。
  敬渊忽然出声了:“佩玲,我有一个办法,你想不想听?”
  佩玲一改先前的憔悴,美目生辉地瞥向他,兴致勃勃地问:“什么办法?”
  敬渊左右环顾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干脆凑上前,将唇附在她耳边,细细说给她听。佩玲先是红着脸聆听,没有多久,陡然瞪大眼睛,嗔道:“这怎么可以?”敬渊不管她,将她拉回来继续说,待到对方公布了整个计划,佩玲才往后一缩,惧怕地摇头:“我可不敢做那种事,若是被三哥发现了,依照他的性情,杀了我都有可能!”
  “温鸣玉再有权有势,只要我们离开燕南,到外国去,他未必能拿你我怎么样!”敬渊抓住她的肩侧,迫使佩玲转过身,面对着自己:“佩玲,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了。现在盛欢和温鸣玉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我们的把握才会更大,要是等他们真正有了那样的感情,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迟疑片刻,轻轻地拥住她:“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我不能事事都让你操心,佩玲,相信我一回吧。”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拥,佩玲无措地僵在对方的怀抱里,慌张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控制不住自己,张开手臂回拥住对方,紧紧地闭上眼睛。这滋味太好了,佩玲半刻都不想松开,只听敬渊在耳畔诉说:“我会保护你的……”
  就算知道眼前是一个陷阱,恐怕这一刻的佩玲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何况她不知道。
  她意乱情迷,忍不住默认了对方的话:“你要怎样说服盛欢?”
  “我们需要等一个机会。”敬渊轻抚她的头发,在她看不到的这一边,他的面孔温柔又冷酷:“我从今天起就会开始准备。佩玲,为了我们的将来,请你务必牢牢保守住我们的秘密。其余的,都交给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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