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言:“……”
他看看点心,又看看季圆,很想一筷子敲在季圆脑门上。
但这点心都递到他面前来了,他抿了抿嘴唇,还是夹了一块。
他用余光看着对面,段执自始至终沉默异常,连头都没抬,仿佛这边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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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怀心思的诡异气氛里,这顿早餐总算是吃完了,季书言把盘子放进了别墅的厨房,待会儿会有服务员来收走。
他倒了一杯柠檬蜂蜜水,加了两块冰,一口气喝下去,想到即将开始的一天的旅行,愈发头疼。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跟段执寸步不离地待上一整天,光是想想他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等他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却只有一个戴着遮阳帽背着小书包的季圆。
“段执呢?” 他问。
“段执说他身体不舒服,” 季圆皱着眉头,满脸担心,“刚才还好好的,吃了个早饭,他突然说自己头疼,不想出去了,让我们两个今天去就好,但我说要送他去医院他又不肯,说不严重,躺躺就好。”
季书言往楼上看了一眼。
他不是季圆这样的傻白甜,当然明白段执根本不是不舒服,而是在找理由回避。
昨天那一时冲动的告白,不止他一个人觉得为难。
段执也知道他们两个今天出去,谁都不会痛快。
“那就让他睡吧,” 季书言说道,“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自己。”
季圆却还不放心,“可是……”
季书言打断了他,“如果晚上回来,他还不舒服,我会去看他的。不用担心。”
季圆想了想,也是,季书言就是医生,真的有什么也可以处理。
“那好吧,我们给他带点纪念品回来。” 季圆摩拳擦掌,“走,看园林和博物馆去。”
第19章 紧张
季书言跟季圆一起出了门。
他们今天租了度假村提供的私家车,开车去看崇州颇负盛名的几家博物馆。
这本来是季书言此次最有兴致的行程,但是真的上了路,他却一直心不在焉,主城区内车道尤其拥堵,私家车开得走走停停,他的思绪似乎也跟着一起拥堵了。
他望着前头发呆,黑色的墨镜遮住了一半的脸,只露出挺直的鼻子和精巧的下巴,嘴唇上细看还能看出一小处咬伤,格外的红。
季圆在旁边哒哒哒地打字,他没关音量,那声音像小鸡啄米似的,季书言往旁边看了一眼,“你在干嘛?”
季圆头也不抬,“我在给段哥发消息呢,他早上就蔫蔫的,不说话也不笑,我感觉他心情不好。” 他想了想,又问季书言,“但他也不跟我说实话,我问他,他就说没睡好,可我总怀疑他是不是又跟家里吵架了啊?”
真不怪他这么想,段执在学校过得顺风顺水,也没哪儿不如意,好像也就剩家庭矛盾一个问题了。
季圆眨巴着眼睛看着季书言,本是无心,季书言却被问得一个激灵。
他该说什么呢,说你猜对了一半,段执是跟家里吵了一架,但这不是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跟你舅舅告白被拒了,现在心碎了主动回避?
想想都一堆槽点。
季书言踩了一脚油门,缓慢往前开去,“谁知道呢。” 但他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迂回地去套季圆的话,“他会不会是感情问题,你有听段执说过自己喜欢谁吗?”
他始终觉得段执喜欢他这事情有点离谱。
虽然他觉得段执对他像是真心,但往好处想,万一段执真是个海王,一个月能遇见十八次真爱呢?
季圆却皱了皱眉,“没有啊,段哥能有什么感情问题,舅舅我跟你说,你别看他长得花又招人喜欢,其实都是别人追他,他也没答应过,从进学校到现在,他要么是去跟朋友出去玩,要么是在宿舍写程序,连暧昧都不搞。非要说的话,他拒绝别人的时候倒是会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但问他是谁又不说,就是找借口。”
季书言:“……”
这还真不是找借口。
但他听完季圆的话,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在他的印象里,段执一直是个花花公子的形象,为人不坏,但是感情上也不会有多么专一执着。
可季圆却说,段执私生活干净得连暧昧都不搞。
他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上次段执在他房间里留宿,开玩笑一样说自己可纯情了,还没有谈过恋爱,连初吻都还在。
这总不会是真的吧。
季书言咬了下嘴唇,不小心咬在伤处,嘶了一声。
他不确定地问季圆,“你不会告诉我,段执到现在连初恋都没有吧?”
季圆肯定地点了点头。
“没有啊,” 季圆说起这事也有点幸灾乐祸,虽然他也没谈过对象,但行情这么好的段执也没有,他多少心理平衡了,“我们班有人跟段哥是高中同学,说他从高中到现在他都没谈过,段哥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季书言一个刹车,堪堪停在了红绿灯等候线外,季圆往前一冲又被安全带勒住,吓了一跳。
“舅舅你怎么了啊?” 他惊慌地问。
季书言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他闭了下眼,“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季圆拍了拍胸口,对自己舅舅进行普及教育,“可不能这样了舅舅,开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啊不等等,我也在车上。”
季书言没高兴搭理这个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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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天,季书言和季圆逛了两座博物馆和一座园林,行程排得不紧不慢,路上季圆还认识了旁边一家出来玩的崇州本地人,跟他们聊得不亦乐乎,季书言也乐得轻松 没有掺和他们的讨论,自己端了杯咖啡慢慢走。
但要说他多么潜心欣赏艺术和历史,却也不是。
他耳朵里听着旁边旅游团的导游介绍这座私家园林的历史,心里却总想起在车上季圆说的话。
他原先总以为段执惯于游戏人间,这样的人即使有几分真心,也只是一时,虽然被拒绝了会有些许痛苦,可是过一阵子就会找到新的目标,上一次的伤感就会随之烟消云散。
可季圆却告诉他,段执还是初恋。
搞不好,还可能是初次动心。
季书言呼出一口气,捏着咖啡杯的手也在收紧,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到了他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别人对自己是真心的。
要真是相亲场上的饮食男女反而倒好解决,大家所求无非是合适,无非是条件般配,可以彼此扶持组建家庭,不说是算得一清二楚,心里也是有一张表格,列着条条框框,谁都不会拖泥带水。
所以真有人跟他谈真心,谈痴情,他反而手足无措了。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回报什么。
他当然知道自己无需负责,又不是他让段执喜欢自己的。
但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情窦初开,还没来得及体验过人生与爱情,就因为对他一段暗恋就遭受这样的打击,也未免可怜。
季书言不由望着院子里的合欢树发起了呆,夏天过去,合欢已经落了个干净,只留满树苍翠。
他听见旁边的导游继续喋喋不休地介绍,“这座园林后来属于富商闫家,闫家是崇州首富,德高望重,闫家的二小姐与一位官家公子自小指腹为婚,但是这位公子还未来得及娶她过门,便因感染伤寒去世,年仅十六。一年后,闫二小姐因郁郁寡欢,也跟着过世了。所谓情之一字,可救人可杀人,闫二小姐其实就是因为伤心过度才染病的。不得不说是一对苦命鸳鸯。”
这就是个随处可见的景区故事,真实性完全不可考,也不知道这旅游团的地导有没有添油加醋,但季书言却听得如鲠在喉。
尤其是旁边还有人笑了一声,“要不怎么说初恋可贵呢,这个闫二小姐多谈几个可能就没这么傻了,还是经验太少,年轻人就是容易为感情要死要活。”
季书言:“.……”
他背过身,偷偷地冲那人翻了个小白眼。
就你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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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一天,季书言也没能记住什么历史名胜,脑袋里一直乱糟糟的,他也没怎么拍照片,只给季圆留了几张。
季圆接过来一看,止不住地嫌弃,“舅,你这拍照技术可真是直男审美,跟我真人不说是有多么相似,起码也是毫不相干。”
“给你拍就不错了,” 季书言冷哼一声,“我就这技术。”
季圆把他往桥上推,“来来来,舅舅你也拍一张。”
季书言拗不过,只能站了过去,咔嚓一声,季圆就拍好了,得意洋洋地拿给他看,季书言不得不承认是比他拍得好。
白色的石桥上,他穿着浅色衬衫,戴着大框墨镜,身后游人如织,枫叶林浅黄浅红地交织在一起,层林浸染,绿色的植被爬在假山上,确实像入了画。
季圆看着照片,有点可惜,“要是段哥今天也出来就好了,我们还能拍个合照。”
季书言抿了抿唇,心里想也许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可他犹豫了几秒,还是说道,“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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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记挂着还在别墅里的段执,季圆跟季书言特地提早回去了,季圆还买了一堆纪念品,说要回去分给段执。
在季书言看来,那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也就季圆这个长不大的会感兴趣,但季圆兴冲冲要跟小伙伴,他也不会拦着。
可他自己却有点矛盾,回去的路上也在堵车,车子开得慢腾腾,越靠近度假村,季书言心里就越是纠结,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段执。
但等他们回到别墅里,却发现段执并不在屋子里,别墅里空空荡荡,连灯也没开。
“段哥去哪儿了呀?” 季圆转悠了一圈,“他不是难受吗,怎么还乱跑。”
季书言望着空空的沙发,却是心里一紧,他记得早上这里还搭着段执的一件外套。
他立刻问季圆,“他的行李还在吗?”
季圆已经在拿手机,闻言一愣,“我刚刚在楼上没注意,应该在吧,他拿行李干嘛?”
季书言神色一肃,也不管季圆这迷迷糊糊的发问,三两步往楼上走。
拿行李能干嘛,当然是一个人独自回吴城。
他拒绝了段执,年轻人自尊心又强,觉得无法再忍受跟他待在一个屋檐下也实属正常,尤其是今天早上段执那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可能早就有此打算。
季书言越想越觉得可能,离段执的房间还有一步之遥,他也顾不上礼貌,加快了脚步,一把推开了房门。
门开了,段执的房间干净整齐,被子也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几乎没有烟火气,像是根本没有人住过。
季书言皱着眉头,又去打开了段执的衣柜。
还好,行李箱还在,几件换洗衣服也挂在橱里。
季书言不由松了口气。
刚才打开衣柜门的一瞬间,他是真的心头空了一瞬。
现在放松下来后,他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小王八蛋。
到底谁才是告白的那个,为什么是他在这里担惊受怕?
他把衣柜门关了上去,没准备再去窥探段执的隐私,但是关上前一低头,又看见了段执放在行李箱上的背包。
那背包还挂着那个粉色的姻缘符,在空中一晃一晃。
季书言的手又顿住了。
他盯着那一个小小的姻缘符,心情跟昨天早已截然不同。
段执买下来的时候,他还在隔岸观火,以为段执求的是跟季圆的姻缘,满心准备当个封建家长棒打鸳鸯。
可没想到,到头来,段执求的是他。
他伸出手轻轻托起那个姻缘符看了看,流水线上生产的工艺品,能有多灵验呢,也就段执会信。
“傻子。” 他低声说道,又松开了那个姻缘符,把衣柜门合上了。
下楼之后,他看见季圆正在打电话,他走近,正听见季圆说,“好,那我们过去找你。”
“怎么了?” 他问季圆。
季圆回头道,“我给段执打了电话,他在射箭馆,说是下午不头晕了就出去走了走。我跟他说我们马上去找他,然后一起吃饭。”
季书言垂下了眼,也没提反对意见。
第20章 我们聊聊
季书言跟季圆赶到射箭馆的时候,段执正在射箭。
这个时间还在射箭的人已经不多了,就段执和一个高马尾的姑娘还站在台上,不远处却三三两两地聚着人,在看他们射箭。
段执一身黑衣,脸庞俊美,肩背笔直,两腿微微站开,眼神专注,搭剪,挽弓,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拉弓的时候微微隆起,侧影完美得像一尊艺术品。
季书言不懂射箭,仅有的了解大概就是偶尔看过两次比赛,但他也看得出来段执的动作不是个花架子新手。
再看看旁边那个高马尾的姑娘已经停了,正在擦汗,饶有兴致地也看着段执。
段执微微眯起眼,瞄准了靶心。
他没有注意到季书言来了,眼前只有那一个小小的箭靶,但他脑海里却好像还是昨天那个落了金黄色碎花的庭院,季书言低声说——“恕我拒绝。”
他松开了绷紧的手。
咻得一声,长箭如羽,破风而出,正中靶心。
周围看热闹的人鼓起了掌,有比段执年长些许的人冲他笑道,“不错啊小伙子,看你一个下午了,准头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