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谢霖觉得他脑袋已经不是可以用充满问号来形容,这他妈是怎样一种误解才能得出这么一种结论。
‘认生’和‘害羞’真的不会存在于一个身边围满小弟,呼风唤雨的江湖大佬身上,还是个卷入聚众砸车淋尿报复等一系列恶性事件的牛掰大佬。
为了不从吴倩口中再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词语,谢霖只得含泪表示理解,说他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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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浓黑一片,不刻意盯着路灯光影去看,不会发觉雨仍然以瓢泼之势从天上往人间倾倒。
谢霖磕了约两个小时的题,中间听到一次门响,回来的是林邵楠。
林邵楠见他学习没太打扰他,问了问他淋雨有没有不舒服,第一天入学的感受,班里同学们好不好相处之类的……谢霖总有种感觉,从昨天到现在,似乎这家就他这一个‘儿子’,另一个跟男版‘灰姑娘’似的,在不起眼的角落爱干啥干啥,没人在意。
昨夜不归,今夜还不一定归,这要是跟谢英过,能把兔崽子大腿给卸下来。
纠结了一会儿,把那句‘林九昕这龟儿子你们管不管,不管我也这样行不行’的话咽了回去,谢霖瞪着林邵楠出去带上的卧室门好久,最终转回身接着磕他的题。
伸完一个懒腰,目光粘在路灯上挪不开,雨被照得好恐怖,实在太大了。
怎么想到那面惹他落泪的涂鸦墙,又是怎么从墙想到林九昕画在本上的高逼格图腾,最后跨度到林九昕那只像被刀割过一样的耳朵和耳后根某种类似颜料一样的东西……
谢霖没搞明白,反正他就是想了。
叹出一口气,从座椅站起来,开门向厕所走,厅里光线暗淡,地灯铺出一条明亮的路,谢霖借着微光看到墙上挂钟表针正劈着叉,午夜十二点半。
他其实是想洗澡的,淋过一场雨总让他觉得浑身皱巴,可他嗑题嗑得忘我,大脑一旦停下来就快要趴活了,他实在好困。
转着门把手打哈欠,一片泪眼朦胧中他貌似看到了一个人的后背,两条向下的腰线很清晰,但胯.上却又凌乱松垮,皮带半垂,裤腰.下坠,那一道户门拉链的呲啦声像抽到他脑沟了一样,谢霖爆出一句:“我操……”
‘操’字被一只手活活捂回嘴里,来不及去关注谁捂的他,谢霖只把目光集中在这只疑似小便后没洗的手,他他妈要升天了。
有声音在耳边压着说:“别叫,不叫我就放……”
没等说完,谢霖猛力点头。
说不上是这一刻情况太紧急,还是过于龌蹉肮脏超乎想象,闭嘴,点头,憋气是他唯一可以做出的肢体反应。
手一点点离开。
林九昕的脸近在咫尺,为了能控制住场面,这人单手绕过他后颈,鼻息就萦绕在脸上,微微发热。
谢霖狠狠地瞪着他,眼眶微红,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手洗了吗?”
对方一愣:“还没尿呢。”
谢霖如同劫后余生,近几年他愈发觉得自己活得随他老妈,潜移默化地似乎要形成洁癖这一类的毛病,对此,他甚为苦恼。
他不想跟谢英一样对一切脏东西零容忍,也刻意让自己过得糙些,邋遢些,但像这样尿不尿地用手往嘴上捂,血压直线就飙上去了。
再下来,头就有点晕。
很自然地,他重心前移,以林九昕的胸口做支撑缓神,对方没有太多动作,就让谢霖这么靠着,几秒后,林九昕问他:“你来小便的?”
……
没有尿意。
他到底干什么来着??
午夜惊魂,强刺激下大脑像重新刷过档,完全空白。
从林九昕身上起来,谢霖还是决定先洗洗嘴,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生水,含在口中咕噜咕噜地吐进池子,一抹嘴,他指着马桶:“尿你的。”
说完,开门出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标题:同睡第一夜
第18章 同睡第一夜
林九昕毫无征兆地横空出世,深更半夜在厕所现身,惊吓指数一点不亚于走夜路撞见披头散发的女鬼,谢霖回屋好一阵没缓过来。
别扭,不爽,不自在,烦躁,想从这间屋一走了之,想回自己乐州的小狗窝滚一滚……这些不良情绪和冲动按耐不住地往上涌,尽管脑海中另一个“理智版”谢霖正在苦口婆心地劝——
这人家的家,人家地盘,有你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柜子,啊,还有一把小扇子……就不错了,你想想大雨天回来有香喷喷热饭吃,有人伺候拖鞋递浴巾,还有热水烧好等你洗,还不知足?你还要怎样??还能不能学,可不可以睡?
……
不能。
当看到林九昕一双湿手抹着裤子大摇大摆地进来时,谢霖脑海中就只剩下这两个字。
这一刻,面前这个跟他瓜分一半地盘,一半空气,一半床位的人变得异常碍眼,以至于坐在下铺的谢霖无法将阴沉暗淡的目光从林九昕身上挪走,更无法使其友好下来。
林九昕一向不惧‘眼刀’这种利器,越瞪他越斗志昂扬。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抽了几张纸擦手,随后轻飘飘一投,纸团划着漂亮的抛物线当空落入门边的纸篓。
还打了个响指助兴。
谢霖冷眼这么看着。
从上铺拿下背心,抖落几下搭在床头,林九昕双手交叉捏着校服下摆从头脱下去,露出赤裸上身。
少年条抽得很顺眼,身形骨架看起来蛮舒服,皮肤白皙,瘦却不至于露出肋骨条,竟然还有些微微浮现的腹肌边线。
谢霖把这具身体从脸看到腰,盯着看。
啪,裤扣解掉,发出微小的一声,刺啦,拉锁一拉,又是一声,林九昕手下没耽搁,麻利地脱着,谢霖也很争气,目光就没动过。
“男的脱裤子看这么起劲?”终于不再只有衣服响声,尾音比一般疑问句挑得高,林九昕说这句话时透着一种说不清的逗弄:“你有这方面嗜好?”
谢霖真是不爽到极点,没脸没皮。
起来,走到跟前,他抱起手臂,直视大开的户门:“我就想看你的,继续。”
“牛逼。”林九昕冷笑,蹭地一下脱去裤子。
嗯,内裤白的。
扫了一眼床架上的背心,也白的。
都这么白了穿什么白的,显得这么干净给谁看?
谢霖眼睛一转,顺着丢入床旁收纳筐的裤子一并看到刚扔进来的上衣,林九昕身上的衣服看不出湿,以外边的雨势大概是车直接开进小区送上门的,一滴雨没淋到。
姚宇送他的?
“哎我说,要看就专心看,走他妈什么神?”
“……”谢霖拉回视线,小兔崽子已经穿好背心,一身纯白,像个一尘不染的大白兔。
我可去你的吧。
兔子这操行??
对自己脑中突然闪现的离谱比喻十分唾弃,谢霖狠狠掐了掐鼻根,认为是他嗑题嗑得脑细胞半睡不醒,思维模式开始往邪路上走。
放下手,眼前背心稍长,三角裤衩满满的,一双又白又长的腿。
谢霖从林九昕的大腿根一直看到脚后跟,在他过往人生中就没盯过一个同性看这么久,看得如此深刻,还能注意到这个人肤质很好,干净光滑,一点不糙,连根腿毛都瞅不见……
不觉得林九昕还有再穿点什么的意思,谢霖表示疑惑:“你就穿这样?”
林九昕“啊”了一声。
有够狂放。
这方面谢霖偏向保守,即便在自己家他也是长裤长T,充其量夏天换成短T,裤子一定盖过脚踝,他不喜欢也不习惯在人前裸露太多,他妈也不行,而眼下的寄宿生活,跟一家子外姓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谢霖都恨不得自己吐丝把自己裹成茧,而这个人却非要半裸着满屋溜达。
寄人篱下就这样。
硬把自己生活习惯融入别人的。
“我在家就这样,热。”
林九昕站在床边,一会儿看看下铺,一会儿又瞅瞅上铺。
“你现在跟我睡。”还有个大活人在,谢霖不得不沉声提醒他。
对方瞟了他一眼:“说准点,上下铺睡。”
“废他妈话。”很重的一声。
许是谢霖这句滚着油迸着火星的话太冲,林九昕被惹毛了,转身指着他:“没你我他妈裸睡,不算给你脸么?”
……
是啊,谁挤谁的地盘一目了然。
就是不爽也轮不到他,前边还排着一个莫名其妙床就给换了,坐家里就掉下来个人的倒霉鬼,怎么不是掉下来五百万啊。
谢霖一时间有些无语,对自己无语,对他妈无语,对这操蛋的现实更无语,他没再吭声,走到桌边,拉开跟林九昕的距离,他要静静。
林九昕盯着他走开,转回头继续看床,下铺明显被人睡过,他沉默了一会儿:“你睡下铺?”
“你想睡给你,我睡哪儿都行。”
语气和内容听起来顺耳很多,林九昕对他一笑:“那你睡外边去,这俩床我都要了。”
谢霖没应声,眼光定定地沉在某一处,从表情上分辨不出什么,好像专注地神游,又好像空着脑袋发呆。
屋内格外安静。
静了一会儿,坐桌沿的姿势变成半身前探,谢霖一只胳膊撑着,去够书架犄角。
等拿出来,林九昕发现是一盒烟。
抽屉一动,打火机拍到桌上。
家里抽烟够放肆,林九昕从没这么干过,旷课,打架,上课睡觉,留宿在外,他样样破禁违规,就是没在家抽过烟。
“开点窗。”一指谢霖身后,林九昕去锁门。
“不开。”谢霖点上。
“那你把烟掐了。”
“不掐。”
不就找不痛快么,谁不会?
满满一口烟喷出来,气体由浓转淡渐渐透明,林九昕盯着谢霖看的深沉目光在一片浑浊中变得清晰起来。
呼——
又一口。
刚刚提升上去的能见度再次降下来。
其实有那么一刻他俩之间的关系有所缓解,谢霖在服软,可林九昕偏就不想惯着这狗怂脾气,想来劲就来劲,不想了卖个乖就得翻篇?
没那么好的事,谁他妈还不是温室里的小娇花,宫廷里的小公举。
“我再说一遍,”林九昕冷下嗓子:“要么开窗,要么掐了……”
“要么你滚。”谢霖笑。
真不愿在自己卧室动手,林九昕“啧”了一声顺手抽了张桌上的纸,垫着就往这人嘴上招呼,不是怕烫,是不想烟灰飘得哪儿都是。
过来的手轻易就避开,一下没碰着,谢霖就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叼着烟,随手一捞就把林九昕的胳膊攥进手里。
以他的评测,某人战斗力可以四舍五入归为弱鸡水平,本以为搞突袭能有多大能耐,没速度又没力度,跟0.5倍速出来的慢动作没区别。
谢霖很费解。
下一秒,他明白了。
“你发烧了?”含着烟,谢霖的话听起来有些含糊。
正要出脚踹的林九昕:???
手没松,五指跟臂环一样紧实,以一种能搞出鸡皮疙瘩的力度在胳膊上一捋,林九昕震惊了……
没等他缓过神,另一只夹烟的手似乎要往他脸上摸,那一瞬林九昕像个惊恐万状的小动物,神经质地往后跳,哪知‘臂环’太带劲,一跳之下竟然出现反弹效果,他一点不拐弯地直撞到谢霖身上。
手稳稳贴于面部。
“……”
林九昕不动了。
摸了下,谢霖把烟咬回去:“你烧还挺高,没感觉么?”
“……你是不是有病?”当冒了一后背冷汗的林九昕发现谢霖其实是这个意思时,他只想这么问。
“你是真的有病。”对方语气诚恳,边说边挤进林九昕的脖窝,这回用的手背。
就算这会儿四肢发软脑袋晕乎的感觉确实加重了,林九昕也很努力抬脚往谢霖身上踹……
对方貌似叹了口气。
手一松一推,林九昕就有种喝大了的飘忽感,他晃了晃,一屁股坐床上。
像风中的弱柳,仰躺着用后脑勺亲吻床帮。
第19章 霖哥,药,雨夜
谢霖对人体温度的快速感知是跟他妈练出来的。
某日,谢英发着烧非要做完一锅排骨,等着谢霖放学回家吃上才肯偷摸去医院,还扯谎说自己下楼跳广场舞去,要不是烧得脚下发软一头栽在门口,谢霖差点还让她顺道帮取快递回来。
从那时起,谢霖就开始钻研体温波动下的临床反应,他一直没想明白,生病却硬抗没病,这人到底是有多大病,就想作出妖来找一找人间温情?
林九昕的体温少说38度向上,以他踩床梯换脚的速度和脑袋磕出一个包也不来找他麻烦的行为判断,可能还要再加个点五,38.5.
脑袋沉得像灌过铅,脖子也快撑不住了,浑身酸痛,每处关节都跟碾过似的,林九昕搞不懂自己怎么突然就成这样,病来如山倒,一倒就这个程度,始料未及。
他一声不吭地钻进被子,蒙住头。
高烧的人呼吸加快,很快就憋得喘不过气,林九昕一把掀开被子。
谢霖的脸。
这套上下铺床架质地坚韧,色泽深邃,林九昕用大脚趾都能想到是谁挑的,跟当初买学习桌一个风格,防脏耐磨经得起造。
……买时没上来试躺过吧。
无论上铺睡哪一头,眼前都他妈有个镂空的正方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