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钟逸被林郁星的模样惹得内心柔软,他小心地扶起了林郁星:“站稳了。”
顾钟逸让林郁星慢慢地站到洗手台前,而自己则成了一堵墙,挺立于林郁星身后让他靠着,双手则抓在林郁星肩膀两侧,扶稳他。
镜子里,林郁星的脸颊红润,微长的头发已经到达了乱翘的程度。他觉得自己的高领毛衣很热,扒拉了几下后吃力地去摸镜子。
摸来摸去,他震惊道:“苏霂,水龙头坏了,打不开。”
顾钟逸要帮忙的动作一停:“我是谁?”
“苏霂啊。”林郁星晦气地抱怨,“水龙头怎么会坏了,修一修得多少钱啊……”
他继续摸镜子,满脸认真地想看出个所以然来。
看了半天,啥也没看出来,气得林郁星飙出一句方言来:“真是萝卜个腿儿!”
“……”
“你、你看着这儿,我去喊宿管……”他试图往外扒拉。
顾钟逸拉回了他:“我是谁?”
“你是苏霂啊!”
“错了,再看看。”
林郁星瞅着他,豁然开朗:“学长?”
“嗯,对了。”
“嗯对,你是杨青学长。”
“……”
顾钟逸对于撒酒疯的顾暖,可以爽快地丢到一边。但对于自家的星星,那是彻底没辙,唯有顺着他闹酒疯。
幸好,林郁星比起顾暖,撒酒疯最大的程度只是不认人而已,并不存在强迫别人叫“爸爸”的恶习。
林郁星像是听到了顾钟逸心里的夸赞,识趣地说:“杨学长,你让开点……我、我名草有主了。”
无奈,顾钟逸从后拥住了他,让他站稳了,站好了。
林郁星无力地拍他的手,不乐意让“杨青”抱着,别扭地挣扎出了一副要去报警的样子。
顾钟逸不得不屡次强调:“林郁星,我是顾钟逸。”
终于有一次,林郁星听进去了。他喘着气,累得不行,依赖地靠在了顾钟逸怀里:“那你、你不早说。”
“……”
顾钟逸顺利打开了水龙头,调好了水温,握着林郁星的一双手探过去。林郁星傻眼了,水龙头居然自己好了。他和个木头人一样靠着顾钟逸,任由顾钟逸搓着洗手液,把他的手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
“好了。”
顾钟逸抽纸给他擦干。
林郁星仰头,碰到了顾钟逸的下巴。他眨了眨眼,觉得好奇怪,他靠在顾钟逸的怀里,听到了顾钟逸沉稳的心跳声,便跟着一同悸动起来。
“咚——咚——咚——”
讨厌死了,怎么又是这种感觉?
不是许愿了吗?
不是说了,只要是不夸张的生日愿望都能被实现吗?
“骗子。”他愤愤地骂道。
顾钟逸不明所以。
可林郁星讨厌着讨厌着,他却清楚,自己是心动了。
他纠结不已,苦涩地问:“这是梦里吗?”
顾钟逸深知不能和醉鬼说道理,便道:“嗯。”
也偏偏是顾钟逸一句随口的回答,让林郁星揪紧的心彻底跌入了恋爱的躁动中。
因为在梦里,他不需要受到道德的谴责,他也不需要遵守现实的规则,他更不需要在意自己的不足之处。
在梦里,林郁星可以随心所欲。
林郁星不愿离开顾钟逸的怀抱,他近距离地闻到了顾钟逸的信息素味,不甜也不涩,正常得让他恼火。
于是他转身,特别不甘心地抱住了顾钟逸,往他怀里钻了钻。
顾钟逸被林郁星的举动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双手抬起。
“学长。”林郁星低低地喊他。
“哪个学长?”顾钟逸其实是个小心眼。
林郁星蹭了蹭他的胸膛,声音软乎着,他开始认人了:“……你是顾钟逸学长。”
顾钟逸顺了心,缓缓地回抱住他,轻拍了下他的背:“对了。”
林郁星却在得到答案后,莫名其妙地哭了。
这一下,弄得顾钟逸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想开口问问,哄哄,林郁星直接抽泣着袒露心声:“我怎么办啊,吃、吃了隔断剂也不管用了……”
“什么?”
“就是、就是我一看到你啊……”林郁星眼含热泪地嘴一撇,呜咽着说,“我、我的心就怦怦跳,和装了个马达一样……”
顾钟逸的心里没有马达,他紧张到心跳漏了一拍。他不确定林郁星说的是真心话,还是醉酒后的胡话。他也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打断了林郁星的思路。
林郁星固执地认为,梦里的顾钟逸不会讨厌他,更不会结束合同把他赶走。在这里,他所有的恐惧与不安,以及自卑和无能,都能够被顾钟逸谅解。
殊不知,他的眼泪和言语,每一样都触动着顾钟逸喜欢他的心。
林郁星泣不成声,一个劲地摸着心口,难受道:“我的心脏怎么这么不听话,摘掉算了……”他呜呜呜地把眼泪鼻涕全擦到了顾钟逸的衣服上,还不许人家嫌弃他,紧紧抱着不撒手,“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出毛病了?我不懂,我都吃隔断剂了……为什么还是变成这样了……我不是故意的,绝对不是……”
他反反复复地说着,哭声越来越小。
顾钟逸明白这是“喜欢”,但他不知道这份喜欢让林郁星如此痛苦。
他想出声安慰几句,想好好引导林郁星,却独独败在林郁星的一个吻上。
林郁星踮着脚,不讲理地嘬了他的脸颊一口。
边哭边亲,因为这是在梦里啊。
也是趁着此刻,林郁星的潜意识先一步表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坦白这一切与信息素是毫无关系的,他就是不要脸地喜欢上顾钟逸了。
他扪心自问:这么好的顾钟逸,谁会不喜欢呢?
林郁星哭到打嗝,抽噎着告诉顾钟逸,重复了两遍:“我喜欢上你了,我完了,我喜欢上你了。”他小小声说着,抿了抿唇,像讨要一颗糖果,“你呢?”
表白的语句宛如一场潮湿的雨,融化了林郁星讨要的糖果,甜腻地裹紧了顾钟逸的心。
顾钟逸从未想过自己能有这一天,怔然失语。
林郁星等不到答案,着急了:“你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假人吗?”
顾钟逸:“会说。”
林郁星又等了一会儿,便威胁他:“那我告诉你,这是我的梦,我想、想让你做什么都行!你现在、立刻、马上……必须说喜欢我!”
在现实里得不到的东西,在梦里还不能任性吗?
顾钟逸被胸前的温热感染,无数的情绪翻涌。
他忍不住抹掉了林郁星的眼泪,无比真心地抱紧了林郁星。
但他依旧不作回答,在这种情况下,不论说什么,明天一早估计都会被林郁星忘掉,或是彻底被当作一个梦。
顾钟逸很自私,他不希望这样。
有些话,应该由他先说出口,才会显得比较公平。
他也一直在等,所幸是终于等到了。
顾钟逸的声音充满磁性,温柔无比,如这人世间的万千重力倾倒。
“郁星,今天很晚了,该睡了。”
“告诉我啊……”
“明天等你醒了,我会告诉你。”
“我等不到明天……”
“为什么?”
“因为,”林郁星无比认真,一字一句地委屈道,“我会难过到死掉。”
林郁星漂亮的眸子是夜晚中落寞的星辰,落下几滴豆大的泪珠。他踮起脚,不听话地再次在顾钟逸脸上嘬了一口。
结果温情时刻不足三秒钟,林郁星腿一软,直接跪在顾钟逸面前磕头,提前恭祝新年快乐。
第32章 门牙漏风也可以吃糖。
【32】
幸好顾钟逸动作敏捷,一把横抱起了林郁星。
林郁星被惊得止住了哭泣,很快,他配合地搂住了顾钟逸的脖子,乖乖地把脸颊贴到了顾钟逸的脸颊上,蹭了蹭。
“学长,你好好~”
林郁星神志不清地拍着马屁,醉醺醺地眯起眼。
顾钟逸的心无法镇定,他在今晚,可谓是受到了极高的待遇,还要强迫自己从容面对。顾钟逸好歹也是个身心健全的Alpha,喜欢的Omega主动亲近自己,他怎么可能不心动,不失控?
可顾钟逸也是逼狠了自己,他做到了。
为了打消自己的非分之想,顾钟逸忍着一股气,将林郁星放到沙发上,半蹲下检查:“有没有磕疼?”
“我最喜欢你了~”
林郁星靠过去,答非所问,只觉得梦里的顾钟逸好暖啊。
顾钟逸屏住呼吸:“真的没磕着?”
“没有啊。”林郁星好不容易答对了。他揉了揉眼睛,稀里糊涂地说着话,让顾钟逸别担心了,他压根不觉得疼。
林郁星说着说着,又嘬了一口顾钟逸。
在感情方面白如A4纸的林郁星不会接吻,也没有这个熊心豹子胆去亲顾钟逸的嘴唇,他只会放纵自己在梦里鼓起最大的勇气,去亲一亲顾钟逸的脸。
他没想到,原来Alpha的脸颊亲上去,是软的。
“学长。”
林郁星歪着脑袋,忽然抱起一个沙发上的抱枕,对着它喊:“学长,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钟逸看着他认真可爱的模样,不禁伸手让他的脑袋正对自己,言语也大胆起来:“你连表白都说了,还能有什么秘密?”
“嗯,有的啊。”林郁星脸贴顾钟逸的掌心,嘴角上扬,柑橘的甜味四逸,“之前,你问我是不是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我、我说是的。”
顾钟逸记得,自己当时很伤心。
“对不起啊,我骗了你。非分之想……那可真是太多了!”林郁星凑上去,在顾钟逸耳边呼气,特别小声地说悄悄话,“我在梦里,都牵你的手啦。”
林郁星摆摆手,说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上次牵手,这次亲脸,下次是不是得干坏事了?他坦言自己不正经,不着调,不负责任。
色令智昏。
林郁星是悲从中来,抬手就抽了自己一巴掌。
“郁星!”顾钟逸抓住了他的手。
林郁星丧气地垂着头,习惯了自我责备,自我检讨,这是他从小的生存之道。
“对不起啊,你别怪我,我总是……总是担心被你发现。我怕你不和我合作了,怕你不和我做朋友了……”
顾钟逸很是心疼,他为了消解林郁星的失落,主动与林郁星的手十指相扣:“是这样牵的吗?”
“你怎么知道?”林郁星迷茫地抬起头,盯着两人紧紧握着的手,欣喜道,“你果然是上次的学长,你怎么做到的?两次梦里都是同一个你?”
顾钟逸已经走进了林郁星给自己安排的角色中,温柔回道:“因为我想见你,就来了。”
林郁星激动地在顾钟逸的手背上嘬了一下:“谢谢你,你真的太好了。”他送上了自己最真挚的祝福,“好人一生平安。”
顾钟逸成功收获一张“好人卡”。
“谢谢。”
“不客气,祝你长命百岁。”
“好,一起长命百岁。”
“嗯!”
林郁星话多得要命,打了个酒嗝,心情舒畅地倒在沙发上。
兴许是酒精消散得差不多了,林郁星闹腾了这么久,终于精疲力竭。他握紧了顾钟逸的手,再三请求:“你能一直这样握着我的手吗?”
“好。”
“你人真好。”
“我只对你这样。”
林郁星听了,很高兴。随即,他轻声问道:“你这么好,是不是……也能接受我不好的地方?”
“是。”顾钟逸应得很笃定。
林郁星笑了起来:“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他要对顾钟逸坦诚一切。
“我小时候,在福利院住了很久。那里的人都不愿意和我玩……因为我……不太好。可是、可是我不是故意不太好……”
林郁星再次湿了眼眶,他像是做了一个决定,抽出了与顾钟逸握着的手,费劲地坐起身来。
他晕乎得很,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一般。顾钟逸想扶他,被他挡开了手。
林郁星努力地翻下了自己的高领,一转身,把丑陋的腺体展现在了顾钟逸面前。
他想说:不仅是腺体,我整个背都是这样,丑陋又恶心。
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接受我的,对不对?
他从内心深处,渴望着有人能够真心地接纳他。
可不巧的是,林郁星在“梦”中的能量已经耗尽,他未能将事情做完说完,便倒头呼呼大睡。
或许,在他真正的梦中,这份安逸正在继续。
顾钟逸却几乎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掐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从不知道,林郁星的腺体是这个样子。蓦地,他想起自己幼年时第一次见到林郁星,对方就穿着一件高领的衣服。
他也想起,林郁星在福利院中的外号——怪胎、丑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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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炎热的夏天。
9岁的顾钟逸从一辆私家车上下来,一瘸一拐地拎着自己的双肩包。和他一起下来的,还有杨青的父亲杨渠。
福利院的院长站在门口,热情地上前:“您就是杨先生吧,多谢您这次给我们福利院的捐款。”
杨渠没有直言这笔捐款是顾庄所为,他客套地回应了几句后,把顾钟逸带到了院长面前:“暑假结束后,我会来接他。其余的,您不要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