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琛快步跑向他,小腿被刺划出小口也不知疼痛,抱住那个少年。
玫瑰花瓣抵在双唇间,交替萦绕的呼吸,一丝情|欲在其中。
他醒了,但没完全醒。
他还沉浸在梦里,想溺死在那片花海。
“啧。”
天下玫瑰雨本就不可能,就像突然想那人,不需要理由和逻辑。
两个人的大学挨得很近,江琛自始至终迈不出那一脚。每当他路过何川的学校时,心里想何川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选了离自己那么近的学校。
以前奋不顾身想靠近的人,如今在拼了命地远离。
季景年来问:“今天你生日,要不要出去嗨?”
“我都20了,不用那么搞。”江琛笑着拒绝。
当他驻足在何川的校门前时,开始幻想偶遇何川的种种可能。
“江琛?”
有人叫他,江琛循声望去看到了俊俏的男人。
他规规矩矩的黑发中有一小撮头发被挑染成白色,纯黑色的耳钉,给人一种不羁的感觉。
那是何一提过无数次裴艾许,同样喜欢何川的裴艾许。
“你是来找何川的?”裴艾许走近问。
“不,不是。”江琛知道何川不愿见自己,想离开。
“聊聊?”裴艾许拉住他。
江琛犹豫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两个人就沿着街,边走边聊。
“我和何川原本不熟的,他这个人话少,我又属于话多的那种,之前我还调侃他,说我俩性格绝配。”裴艾许说到这儿,特意偏头去看江琛的表情,察觉到人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像洞悉了一切,“我从何川的口中得知,我俩性格比较相似。”
“所以呢?”
裴艾许听出江琛语气里那股冲劲儿,“别那么大敌意。我承认何川那种类型,不管男女都喜欢。他做事踏实认真,认定的事就一定能完成。”
裴艾许这话像是在炫耀一样。
何川就像一块璞玉,经历了打磨,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他的价值。可惜,现在的江琛得不到这块玉,所以他难受。
朝夕相处了那么多个日夜,如今只能从别人的口中了解他,江琛心里不是一般的痛苦,压着不爽的滋味,“然后你想说什么?”
“他确实很好,在我知道他取向后也有问过他,说我们俩性格那么互补,为什么不试试。”裴艾许卖关子,笑着说:“你猜他怎么说?”
江琛没心思和他打猜猜,“不知道。”
“他跟我保持距离,说有人比我先做出了尝试。他就跟我讲了你的事。”
“他怎么说我的?”江琛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评价吗?”裴艾许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评价倒没有,倒是他的言行都在表明他很爱你。”
裴艾许又开始讲他的事情了,说他经常换男朋友之类的。
江琛根本不关心他的情史,快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时,却听到裴艾许说:“我这个人比较博爱,长得好看的我都喜欢。可能某天发现对方某个角度丑得很,我就不喜欢了,但就凭我认识的何川,他对你的感情绝对不能用喜欢来定义了,那就是爱。”
“是吗?”江琛听后心尖都在颤,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人知道何川有多喜欢他了。
裴艾许垂头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江琛的手腕上,“啊!还戴在手上的啊?”
缠在手腕上的链子还是那两个字。
那两个恨不得刻在胸口的字。
江琛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失望地说:“我知道他已经没戴了。”
“何川来学校滴酒不沾,前年十一月二号吧?他喝了个烂醉。我们把他扶回寝室。等他酒醒了,说手上手链不见了。十一月的南京他穿了一件单衣,跑出去找手链。我们不放心,一路跟了出去,找了几小时都没找到,他又一言不发地回了寝室。”
江琛知道何川再难过,都不会表现出来的。他想张口说什么,但喉咙被堵住了一样,痛苦得讲不出一个字。
“十一月二号是你们恋爱纪念日吗?”裴艾许问他
“不,不是。”江琛胸口堵得难受,千斤碎石压着一颗震动的心,心跳动一下,碎石随即抖动跳起再以相同之力砸回去。
他几近缺氧,深吸口气才说:“是我的生日。”
“哦。”裴艾许继续说刚刚讲的事,“寒假过后,我无意中看到那链子,我问他是不是找到了。”裴艾许顿了顿,“他说回去重新买了一条。”
裴艾许又看了眼江琛的手腕,“但是他再也不敢戴了,他怕弄丢了。”
“哦,还有,你送他的护身符,除了洗澡,他二十四小时都带在身上。”
江琛有些诧异,“我从来没送他过护身符。”
“那就不知道了。”裴艾许撇嘴,耸耸肩。
“你帮我传个话吧…”江琛消息发不出去,又不敢给何川打电话,摸了摸手腕上的珠子,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链子丢了也不要紧。”
人一直在这儿。
裴艾许把目光移开,直勾勾地盯着江琛的眼睛说:“我不会帮你们传话的,要说你自己去说。”
“他不想见我。”
“哦,这倒是,他故意躲着你的。他现在几乎不出校门的,没事就泡在图书馆里,你见得到才怪。”裴艾许又补了句,“他学习比谁都认真,成绩第一。”
“还有呢?”江琛问。
“还有?”裴艾许没懂他的意思。
江琛觉得自己有够卑微的,“还有关于他的什么,都告诉我吧…”
有比他还惨的人吗?需要从别人口中得知男朋友的情况。
“有,经常被女生追,但现在撇开学习,喜欢做的有三件事,画画、听歌和看江户川乱步的小说。”
江琛哽咽了下,极力把泪憋回去,继续听他说。
“不知道画的什么,歌也不知道,但江户川的小说,看得最多的是那部短篇《二钱铜币》。”裴艾许注意到江琛在抹眼泪,“怎么哭了?”
“没,谢谢你说这么多,我先走了。”江琛不想听下去了。
他垂着头朝N大的方向走,见过裴艾许后内心更是五味杂陈。
欢喜的是何川为了他拒绝了别人的爱,难过的是两个人相互喜欢但不能在一起。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何一发来的。
【何一】:江哥…我妈打算给我哥安排相亲…
江琛愣在原地,看到那行字时心凉了。
他们才多少岁?相什么亲?
李玉秀无非是想借此机会斩断所有的念想。
汽车驶来,他还没来得及躲避,就眼前一黑。
“哎哟!出车祸赖!”
“打120!打120!”
“报警报警!!”
“听得到我说话不嘞!!小伙子!”
“别睡过ki啦!!”
“别闭眼!想想你爸妈!!!”
“人碰不得碰不得!!”
周围人声鼎沸,才满二十岁的少年静静地躺在血泊里,看不到万物,听不见一切,也没人注意到他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沥青路上殷红的血以他为中心朝四周流淌,像一朵开得正盛的玫瑰花。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章节停在这儿完结就是BE了吧…
这我写的?这我写的?这我写的?我写的?
何川出来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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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当江琛再醒来躺在床上,麻药一过,疼痛感密密麻麻地爬上来钻进骨髓,他这才反应过来,甚至庆幸还能感觉到痛。
本以为人死前会走马观花回顾过往的一生,可他上一秒还在马路口,下一秒醒来就已经躺在医院了。
第一次觉得死亡这个东西太突然了,明明还有那么多事没做,没有完成学业,都来不及跟父母道别。
死前看到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那人会相亲要结婚。
如果他真的没醒过来,那真的太遗憾了。
从眼角划出的泪钻到耳廓里痒痒的,他想抬手去擦,才使一丁点儿力气,胳膊就痛得难耐,只好放弃了。
传来门开的声音,江琛还呆呆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一言不发。
直到进来的人停在床前,他才偏头,愣愣地看向两年不见的人。
如果说十一岁的他们不懂爱,十七岁的他们也不了解什么是爱,那么隔两年再相见的第一眼,心里便有了爱的定义。
在这个显人臃肿的季节,何川依旧贯彻“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原则,单穿了件灰色的圆领毛衣,外套了一件同色系的风衣。
简单的穿搭衬得他身材修长。
站着的人喉结滚动,试探地喊了声:“江琛…”
当初的少年愈发成熟,唯独看江琛的眼神从来没有变过,那是同床共枕过、日夜相伴过、真心深爱过的眼神。
江琛眨了下眼,觉得何川好像又瘦了些,或者又长高了,头发是不是也变短了?那眼睛怎么还是那么好看?穿这么少,不冷吗?
“你是…”
江琛想问何川是怎么知道他出事的,但被何川打断:“江琛,我求你了,你杀了我吧…”
干嘛啊这是?
江琛也难过,在心里哭喊道:何川,要不你杀了我吧…
他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扯起个微笑,故作轻快地说:“你来啦?”
外面肯定很冷,江琛看到他暴露在外的脖颈白皙中带点红,又皱眉说:“怎么又穿这么少啊……”
他太久没喝水,声音沙哑得很,干脆又闭上嘴。
何川深吸口气,胸口明显起伏了一下,“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说我爱人出车祸了。”
“我爸妈知道了吗?”江琛问。
“不知道为什么…电话先打到我这儿来了,交通事故认定书还没下来,但好像车主是酒驾。”
何川碰都不敢去碰一下江琛,一脸心疼:“轻微脑震荡,三根肋骨骨折,手腕扭伤缝了两针,身处多处软组织挫伤。”
他说着说着哽咽了一下,“江琛,接到电话的时候,我真的怕了。”
“没事…就骨折嘛…还没死呢…”
“江琛!光一个肋骨骨折极有可能伴有血胸、气胸,导致呼吸困难和休克!”何川冷静下来,重新压着低声音,“还好没伤及内脏…不用打钢钉。”
“你知道电话为什么会先打给你吗?”江琛再次想坐起来,但一使力浑身就痛,只能继续躺着看向何川。
“因为我给你的备注是……爱人”
爱人,A字母开头。
当然会排在通讯录里的第一位。
何川没说话。
“何川,我痛。”江琛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又不想当着何川面哭出来,忙闭上眼。
“我去叫医生。”何川转身要出去。
“叫医生也没用。”江琛才见到人,不想他离开,继续问:“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何川说:“726天。”
“记这么清楚啊…”江琛苦笑道:“出车祸也不是坏事,这不能见到你了吗?”
“江琛!你他妈能不能别说得那么轻巧啊?!”何川意识到有些失态,再次压着嗓子说:“你好好休息。”
江琛睁眼看向他,“你要相亲,是吗?”
何川不说话了。
江琛心更痛了,没表露出来,只是再次平静地闭上眼,“好。”
“我不会去相亲的,我为了我妈,我没见你。”何川坐在一旁,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人,“我为了你,我不会结婚。我相亲,对你,对我,对那个女人都不公平。我说过,我永远只属于你。”
江琛知道何川被爱情和亲情分别拉扯,他不忍心去逼何川,所以两年内没有去打扰他。
可刚刚何川的寥寥几句让他心有不甘,“我们算不算走进死胡同了?”
“可能吧…但在感情这方面我就这么死心眼。”
“真巧,我也死心眼。”
两人没有明说,但做了个默契的约定。
过去几百天固执地坚守内心,始终如一地爱着对方。哪怕再有无数个两年,这份感情也不会变更。
脑震荡的后遗症让江琛犯恶心,吃什么吐什么,到了晚上更是煎熬。
“何川,好痛,痛,我好,痛…有没有止痛药,我好…痛,真的,好痛……痛痛痛…”江琛感觉身体里千万只虫子用尖牙一点点磨蚀他的头骨、肋骨、腿骨,“药…药……”
他疼得全身发麻,冷汗直冒,意识涣散,根本无法思考,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满脑子只有“痛”这个字。
止痛药已经吃过了,可是没用。
何川只能坐在旁边抓着他的右手,“忍忍吧……”情急之下把手递到江琛嘴边,“咬我手。”
江琛别过脑袋,努力克制叫喊的冲动,咬得腮帮子都痛。
何川第二次递上手臂说:“别咬你自己了。”
“滚啊!!”江琛哭着低吼道。
何川不停地去擦江琛脸上的泪和额头上的汗,一遍又一遍地说:“过会儿就不疼了,忍忍就不疼了,乖。”
“何…川…呜呜呜…”江琛怕何川担心,只敢小声呜咽,不能大胆表达他有多痛。
头回体验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觉,打了固定板的骨头痛得他想一头撞死,恨不得想晕死过去,可头骨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