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根溯源,他为什么结这个婚呢?
为了向庄若人报恩。
既然如此,这件事做到最后,生小孩就是必然的后续。
而且他最近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看到了与庄云流结婚的积极一面,意识到了这样的生活或许就是最适合他的生活,庄云流自己也说不存在假结婚。
那么他们似乎的确应该……生一个孩子?
这无关相爱,只有关婚姻。
没过多久,宴蓝把自己说服了,正好情人节即将到来,他决定干脆就在那个时候行动。
面对他的主动,庄云流会作何反应呢?
……
二月十四日清晨。
宴蓝终归有点不好意思,早餐桌上当着庄云流的面,他准备了又准备,就是没说出口,直到人走了,他看着时间,计算着应该到公司了、应该开完例会了、应该稍有空闲了……又准备了再准备,终于发了个信息过去。
[今晚回来吃饭吗?]
平时都是庄云流在中午或下午提前告知他,这次是他第一次主动询问,庄云流是个聪明人,肯定能懂其中的含义,关键就看他会不会不懂装懂。
不像以往发完信息后就把手机放在一边,今天的宴蓝一直捧着手机,保持庄云流的对话框常亮,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随时准备回复的姿势都有点僵硬了。
五分钟后,对话框头顶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宴蓝的心跳得明显快了一点,脸也有些烫。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主动出击。
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只要对方表露出少许不愿,只要对方稍有迟疑,只要对方退后哪怕一小点儿,他就会立刻退后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消失了,但屏幕上并没有回复,这代表庄云流打了一段话之后又删掉了。
他打了什么?
又为什么删掉呢?
宴蓝握着手机的手指动了动,心头不断打鼓,紧张更胜从前。
又过了几分钟,接收到消息的气泡轻响接连出现,屏幕上终于跳出了庄云流的答案——
[回来。]
[今天过节,我刚刚跟他们说了,都不许加班,有约会的约会,没约会的就出去玩。]
然后就没了。
宴蓝拧了下眉,心情不上不下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随口一提吗?
不太可能。
那是试探邀请?又或者是玩心大起,故意逗他?
宴蓝揉了揉头发,没想到对方不说话的时候他纠结,好不容易说话了,他居然更纠结。
哎,庄云流虽然没正式谈过恋爱,但与人打交道的本事太高了,拿捏他就是易如反掌。
宴蓝心烦意乱地在家里走了几圈,最后决定算了,不瞎想了,也不用管庄云流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强任他强,自己只按照原先计划好的去做就可以了。
他回到沙发上疯坐下,给庄云流回信息——
[还有最后一科考试,通过之后我就能拿到驾照了。]
[恭喜你,学得很快。]
庄云流几乎是秒回,看来现在他专门留出了时间准备聊一会儿。
宴蓝轻轻地勾起嘴角,怀着一丝狡黠在对话框里打出[下次找你飙车]。
果然,庄云流那边陷入了停顿。
又意料之中地在片刻后换了个话题——
[你的确很喜欢学习,所以学完车之后还打算学什么?]
宴蓝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手机,抬头在心中谋划了一下,继续把话题拽回来——
[还想学喝酒。]
庄云流又停顿了,大约是被自己搞得迷惑了。
[……喝酒有什么好学的?]
宴蓝的嘴角勾得更深,打字说:[不可以吗?你之前说会尊重我的选择。]
庄云流发来一个无语的表情。
[我是说有益的事,总不能你胡作非为,我也全都顺着吧。]
[只是喝酒不是酗酒,也算胡作非为吗?]
宴蓝这下连眼睛都弯了起来,甚至可以想象到如果庄云流就在眼前,那家伙会展现出怎样一种没辙的表情。
[行吧,那您随意。]
屏幕上出现了颇为无奈的六个字,宴蓝心想铺垫足够了,开始使出杀手锏——
[不过酒的种类很多,喝法也不相同,我都不太懂,有空你教教我。哦对,你今晚不是就有空吗?今晚陪我喝点儿吧。]
大功告成。
宴蓝放下手机走去餐厅,看着空空如也的餐桌,又回过头看客厅,默默地想着晚上的布置。
而庄云流就跟他预料的一样,彻底哑巴了,再也没有回复。
……
整个下午,庄云流始终心不在焉。
不可否认,他被宴蓝最后的话吓住了,如当头棒喝,先前一大段看似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的毫无意义的句子绕来绕去,在最后那句话一说出来的时候,所有的逻辑就都成立了。
只是他还有点不敢确认。
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呢?毕竟宴蓝……
有点不可能。
就这样晃神到下午六点,因为他有言在先,寰行的员工们极有效率地人去楼空,他也想赶紧走,却又有点忐忑,以致于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和宴蓝的相见。
直到快七点,他才终于硬着头皮离开公司,开上自己的小宾利,在节日晚间的堵车行列里艰难前行。
霓虹闪烁,川流不息,庄云流一手支在车窗上,窗外到处是属于情人节的布置,色块斑驳流光溢彩,他少见地产生了一种很深沉的、难以言说的情绪,好像第一次与这些场景产生共鸣,好像他也的的确确需要着什么。
需要什么呢?
不久之后回到家烧好的饭?水温恒定的浴室?无比舒适的大床?又或是……
渐渐离开水泄不通的主市区,前往高端住宅区的路上,车辆越来越少,环境越来越静,车速越来越快,庄云流心中暗藏的需求也越来越明显了。
路边有家连锁便利店,他鬼使神差地把车停了下来,准备开车门的那一刻,他把白天和宴蓝的聊天内容从头到尾又默念了一遍——
没错,经过一下午的纠结,他现在已经倒背如流了。
然后再不多想,下车径直走入便利店,在收银台前站定,怡然地从货架上拿了一盒安全套。
就当是……有备无患吧。
用不上就算了,但如果该用的时候却没有,那实在是又尴尬又要命。
……
家里。
宴蓝坐在布置妥当的餐桌边,时不时抬头看墙上的抽象挂钟,几次想给庄云流发信息问他走到哪儿了,最后都是放弃。
庄云流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今晚又肯定会大堵车,他应当耐心一点。
反正已经焦虑了一整天,也不在乎这一会儿。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时而回想在网上查找的教程,时而把手放在裤兜外侧,确认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八点整,门锁响动,大门一开一关,换鞋声、脚步声传来。
玄关尽头被收进余光,庄云流身体的阴影提前落了过来。
宴蓝的心不由自主地提到嗓子眼,脸也不可控制地热了。
第22章
白色长方形餐桌上摆放着全套的西餐晚餐,热菜底下有酒精炉持续小火加热,映衬着故意开得昏暗的餐厅顶灯与两支高脚杯中的红酒。
火光与灯光浅浅跳跃,显得既温馨又野性,人心中仿佛也有什么要冒出来一般。
走出玄关的庄云流意外地看着这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一幕,而下一秒,这些就加上了模糊朦胧的滤镜,变成了背景。
因为他的视线挪到了坐在餐桌边的宴蓝身上。
宴蓝平时在家总穿居家服,头发也是随便梳顺就好,但今天,他的头发经过了专门的打理,穿着正式的白衬衫与黑色西裤,复古的款式很像那天在摄影棚里的样子。
不知道他是就喜欢这个风格,还是在那时已经敏锐地发现了什么。
大多数时候,宴蓝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很干净的学生,但只要稍一打扮就会立刻变成矜贵的王子。
譬如此时,他侧脸和脖颈的线条在光影中清楚分明,身上传出香水的清气,露在外的皮肤质感很明显地昭示着他刚刚洗过澡,突然之间,庄云流又有了那天在影棚的悸动。
但与那天不同的是,现在并非公共场合,他对宴蓝也不再怀疑。
现在他们是夫妻,他们在自己家里,偌大的别墅就只有两个人,无论发生什么都合情合理。
庄云流思绪电转的瞬间,宴蓝站起来,报以一如既往的微笑。
“回来了?”
庄云流随手把车钥匙扔进钥匙篮,转身挂西装外套的时候,心想宴蓝的腰的确很细,也许他两只手就能完全搂住,腿也的确很长,就像漫画里画的那样。
他忍不住用余光多看了一会儿。
“先吃饭还是先洗澡?”宴蓝问臭流氓。
“先吃饭吧,你都等这么久了。”臭流氓用袖箍把衬衫袖子卷上去,径直去洗手。
不多时,二人面对面坐下,庄云流把满桌大餐巡视一遍,问:“都是阿姨做的?”
宴蓝摇摇头,“阿姨介绍了一位专门做法餐的厨师,今天请来了家里,我给他打的下手。”
“辛苦你了。”庄云流顿了顿,自嘲一笑,“我怎么对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知呢?简直像是住酒店。”
“庄总在忙事业,顾不上是正常的,而且多亏了庄总,否则家里也不会是这样。”宴蓝举起红酒杯,“辛苦了。”
得到了夸奖,庄云流十分舒坦,与宴蓝一碰酒杯,说:“你最近很温顺。”
“你喜欢就好。”宴蓝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一时间庄云流又有点懵,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喝了口酒作掩饰。
然后宴蓝又来了一句:“节日快乐。”
庄云流喉头一翻,差点儿咳出来。
“节……日快乐。”他放下酒杯假装看菜,心里暗自思索,安全套应该没有买错。
二人开吃,气氛像平时一样礼礼貌貌和和气气,却又有点不同。
宴蓝缓缓地切牛排,时而看庄云流一眼。
“菜不和口味吗?你吃得很克制。”
庄云流给自己的餐盘里装了一小块牛排,“菜很好,只是我不太饿。”
“下午加餐了?”
庄云流随口“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宴蓝便也不再问了。
然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庄云流自己清楚,他根本就没有加餐,他现在很饿!快饿死了!
他简直想把这些连同装饰的蔬菜通通一起吃下去,但是不行,那太不优雅了,堂堂庄总怎么能不优雅?
何况还是在这样的时间里这样的场面下这样的人面前,更何况不久后大概率会发生某些事,必须保持最完美的身材和状态!
饿着就饿着吧。
待会儿毕竟有更大的美味。
……
饭后两人一起收拾了桌面,把杯盘碗盏放进洗碗机,庄云流去洗澡,宴蓝瞥着他的身影,心想平时都是睡前才洗澡,今天却这么提前,他应该是懂了。
“哎?茶几怎么挪了?”庄云流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换换心情!喜欢吗?”宴蓝在厨房喊道。
正往浴室走的庄云流把舌头在嘴里绕了一圈,嘴上说“不错很好”,心里想这难道又是暗示?
从前摆着茶几的地方现在一片空旷,铺着一大张羊绒地毯,搁着靠垫,一看就令人十分想在上面滚一滚。
二楼响起轻轻的水声,宴蓝打开酒柜,每种各拿一瓶,器具也是高脚杯、敞口杯、小酒盅齐备,又洗了一盘水果,和刚烤好的提拉米苏一起放入大托盘,全部搬运到地毯上。
手伸进裤兜,摸了摸准备好的东西,心头微微紧张。
那边庄云流很快洗完了澡,光着脚挂着未擦干的水珠,穿着V领真丝睡袍走下来,匪夷所思地看着坐在地毯上的宴蓝和他周围的一切。
宴蓝笑着伸手一勾,“说好了晚上教我喝酒的。”
“这也太多了。”庄云流也走上地毯,羊毛质感触到脚心,有一种绵软的心痒,“都喝你会醉的,而且会串味。”
宴蓝举起大托盘上的一个小瓷盘示意。
庄云流一看就笑了,来到宴蓝身边坐下,说:“你专门做了功课啊。”
宴蓝点点头,“吃大米爆米花消除味道,吃巧克力碎加深味道,这样就不会串,至于醉嘛,反正也不用出门,醉就醉吧。”
庄云流看着宴蓝,总觉得他明明还没喝酒,但语气神态却好像已经醉了。
客厅里只开着氛围灯,窗帘也都拉着,有点昏暗,更有点静谧。
庄云流的视线突然就挪不开了,而且那视线仿佛还有实体,正用力拉着他一点一点地向前。
宴蓝端起提拉米苏递向庄云流。
庄云流一愣,手上诚实地接过来,嘴上却还要逞强,说:“不是没有后悔药么?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吃不上蛋糕了。”
“但今天我心情好。”
庄云流吃了一口,瞥了下宴蓝,看似随意实则将军,问:“为什么心情好?”
宴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垂下眼帘,一下一下地眨眼。
黑色的长睫毛不断扇动,落下细小的阴影。
片刻后,他棋高一着,轻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庄云流的眼神增添了几分玩味,而后跳过这茬,放下蛋糕爽朗地说:“来,教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