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底线。
“那是谣言,是诽谤!我和爷爷……”
宴蓝一愣。
事已至此,他只能说出真相,然后周鸣彻底震惊了。
“现在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事?你怎么还能屈服!!就算他们对你有恩……原来从头到尾你所有的不快全是庄云流带来的,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喜欢他才……”
周鸣一顿。
一个几乎是欢欣鼓舞的念头冲入脑海,他的双手发抖了。
他紧张地看着宴蓝,满怀希冀地问:“所以你、你其实根本不喜欢庄云流对不对?”
宴蓝:!!!
像一记重锤砸上了心头,脑中再次拉响警报。
他突然意识到说出喜欢很难,可否认却也开不了口。
这个事实、这种心情令他害怕,几乎毛骨悚然。
周鸣却仿佛因祸得福了,整个人散发出快乐的生气,十分感慨地笑了一下,又向前凑了一下,抓住宴蓝的手说:“宴蓝,我喜欢你。”
宴蓝:…………
多谢庄云流,他终于说出来了。
周鸣的眼里闪烁着光芒,另一只手张开合起、合起又张开,终于抬起来,试图去摸宴蓝的脸。
他喜欢宴蓝很久了,这么明白而强烈的感情,这样年轻而热情的身体,这种独处的静谧的环境,他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宴蓝很紧张。
此刻之前,他从不认为这个问题会有第二个答案,但此刻开始……
不,是拜不久前的庄云流所赐,他的想法突然变了,他突然生出了强烈的叛逆之心,他要把庄云流深夜的送餐送药、第一时间赶过来坚持带他去医院和帮助他成功逆袭的救场……都忘了。
那些只不过是回光返照,是他由于小时候的影响,习惯性地偏向于记住别人的好,然而庄云流明明还有很多不好、甚至深深伤害过他。
周鸣才是全心全意对他最好的人。
所以他为什么不能试着以平和的心态去看待周鸣喜欢他的事实呢?
他们都是单身,喜欢和被喜欢、追求和被追求都很正常啊!
他先前为什么觉得抗拒?
周鸣又做错了什么?
周鸣真心喜欢他、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本人又那么优秀,他难道不应该……
他难道就没资格拥有真正的新感情和新生活吗?
凭什么很难再喜欢一个人?!
只要他想就可以很简单啊!
何况他以前一直活得很累,恰恰是遇到周鸣之后,才拥有了少许自由的喘息。
所以……
宴蓝的手出了汗,他屏住呼吸,天人交战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一个假后天继续更谢谢大家呜呜呜呜,再把小庄总推出来做挡箭牌(←
第61章
深夜。
别墅客厅灯火通明, 黑胶唱片机传出低缓的音乐声,庄云流站在垂着纱帘的落地窗前打电话。
“……嗯,好, 那你这两天多盯着点儿, 辛苦了。”
“好,再见。”
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放回裤兜, 转身走向客厅另一侧的酒柜。
酒柜前有个家用小吧台,一个长相帅破天际、身材堪称完美、气质优雅无双的男人坐在那里,手中晃着装了酒的玻璃杯, 低垂的吊灯营造出静谧的氛围感,庄云流脚步一顿。
他……
又眼花了。
在这种十分家常温馨的环境中, 但凡有个长得好看点儿的人,但凡又拿着玻璃杯, 他总会自动替换成宴蓝。
刚离婚的时候, 他以为这是不适应,甚至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症, 但最近他明白了、承认了, 这些症状其实非常简单,都不过是因为失恋了后悔而已。
“吩咐好了?”男人转过头问他。
庄云流恢复正常,走去吧台前坐下。
“打过招呼了,今晚的事不会被说出去。”
男人给庄云流的空杯子里倒酒, 无奈地摇头,“所以你干嘛要折腾?不止让人看笑话, 还得收拾残局, 不累吗?”
“我也不想。”庄云流表情一滞, 手攥了攥玻璃杯身, 一时又憋气了。
“但我忍不住!换了是你,你老婆当着你的面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怀了你的孩子还不承认,还不止一次,你能忍吗?!还说了那么多扎心炸肺的话,我刚才就觉得……就觉得整个人都快被他碾碎了!我就像被他开着车一点一点地从头上轧了过去,然后再倒回来,再往前开,反反复复……”
庄云流表情痛苦地灌下一大口酒。
好不容易有了倾诉的机会,他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他还拿爷爷威胁我!什么意思?准备向大家公开他跟我结婚只是为了报恩吗?他以为这样我会怕他吗?我怕什么?!我又没有逼迫没有强抢!你情我愿的事就算说出来我和爷爷也不丢脸啊!结婚离婚都是他同意了的,前前后后我给了他多少东西!而且我为什么不能打压他?我是寰行的老板,不是扶贫搞慈善的,理论上非寰行的艺人冒出来一个我就应该打压一个,这也错了吗?!我对他才是真真正正的仁至义尽!”
男人看着他,一脸既悠然又同情的笑,不疾不徐地说:“听起来你挺讨厌他的。”
言下之意,既然讨厌就别纠缠了呗。
庄云流一怔,垂下头目光闪烁,有点被打脸了的难堪,更有无人理解的不愤。
他又喝了口酒。
“我讨厌的是他胡搅蛮缠识人不清胳膊肘往外拐!小小年纪,自以为自己很厉害,自以为人间清醒,其实糊涂着呢!你走着瞧吧,我不管他,他迟早会撞到南墙上!”
“然后呢?”男人的笑深了一点,“那时候你打算居高临下幸灾乐祸,还是从天而降英雄救美?”
庄云流不置可否,只是气愤地“哼”了一声。
男人拿着酒杯与他放在吧台上的酒杯一碰,表情认真起来。
“你们俩之前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今晚可见,大家都不冷静,非常不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崩溃疯狂了,在这种状态下说的话做的事除了加剧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反过来推测,我猜你们俩之前可能也没有多少时候是冷静的,所以庄总,如果你对他真地还有想法,就必须改变现状。不管他怎么样,你首先不能乱,更不能被他带跑,要不然他上头你也上头,事情不就成了一锅粥了吗?你得冷静下来,理智分析,步步为营,这样的话大约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你们俩就彻底完了。”
男人目光之笃定令庄云流一瞬间脊背发凉。
“你的意思是……”
“给我讲讲你们的过去吧,还有宴蓝这个人。”男人一笑,幽默地说,“某虽不才,愿为主公参详,效犬马之劳。”
男人看起来非常靠谱,庄云流却有点愣。
从小到大,他几乎从未向他人谈起过自己的心事,更别提分享感情经历了,他觉得这很奇怪、很别扭,甚至有点丢脸,但是现在……
别扭就别扭,丢脸就丢脸吧。
因为“彻底完了”这四个字实在是太沉重了。
转念一想也对。
一个人就算再强大也会遇到难题,他自信工作能力极其出众,也依旧需要团队的支持,需要时不时地听取别人的建议,以免独断专行行差踏错,那感情就应当也是这样。
何况他在感情上本就缺乏经验,的确需要帮助。
他下定决心,警告道:“你不许说出去。”
男人举起手掌:“对天发誓。”
庄云流放了心,略一思索,决定从头讲起。
“我第一次知道宴蓝就是听爷爷说的,说在他很小很小,还不记事的时候,父母就因为意外去世了,他被寄养在远房亲戚家,那个地方虽然算不上穷山恶水,但确实非常不发达,亲戚家条件也很不好,对他更加不好,具体怎么不好爷爷没说,只说他过得很难,但他没有自暴自弃,没有就此堕落,反而扛着巨大的压力坚持学习。十四岁那年,他的学校加入了爷爷的助学计划,他是年级第一,理所应当地获得了最高额的助学金,然后他离开了亲戚家,一直住在学校,高中也很拼命,两年学完了三年的课程,不到十七岁就考上大学;爷爷还说,头脑聪明学习刻苦颇具才华只是他最基本的优点,更重要的是他的人品非常高尚,而且虽然年轻,却隐隐有大智慧,所以他希望我们能在一起。他说人生路上有这样一位伴侣将是件很幸运、也很幸福的事,我那时不以为意,觉得爷爷是想我结婚想疯魔了,一时受人蛊惑……”
庄云流双手握拳搭在吧台上,不太好意思看身边的倾听者,就垂目盯着杯中的酒,把他和宴蓝从首次相亲,到在公司相识,再到一起经历各种公事私事大事小事,以至于后来结婚、争吵、缓和、离婚、离婚后的几次交锋……甚至连情人节那晚都概括地说了。
虽然……时而脸热,但好像……确实舒服了一些。
至少不会憋得想撞墙了。
“讲得很客观。”听完这个尚算曲折的故事,男人给出了十分满意的评价,进一步道,“现在说说主观的吧。”
庄云流蹙眉。
男人一手伸出,摊了一下:“你的感情变化,你是怎么爱上他的呢?”
“唰”地一下,庄云流脸红了,交握的双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摩擦,不好意思的情绪更加强烈。
但他知道他得说。
是时候了,混乱了这么久,的确该认真梳理一下。
沿着刚才所讲的经历,他一点一点寻找自己情感的起伏,一点一点打上变化的节点。
想到初遇的那一眼,他说:“宴蓝他……长在了我的点上。”
倾听的男人顿时笑了,上下打量庄云流,不怀好意道:“你哪个点啊?”
庄云流:……
白了他一眼,庄云流继续回忆宴蓝:“无论长相、身材、气质,少一分觉得不足不够不来劲,多一分就觉得过了、艳了、腻味了,总之就是刚好,像榫卯那样卡得严丝合缝,让我觉得……受不了、控制不住。”
“呦。”男人毫不留情地吐槽,“怪老流氓的。”
庄云流正在神往,闻言心塞,更加凶狠地瞪他。
“你听不听?!”
“听听听,抱歉抱歉,我不插嘴了。”
庄云流勉强消气,闷了口酒。
“但即便如此,我一开始还是挺烦他的,一方面觉得他跟那些费尽心机求上位的人差不多,却又比那些人看起来更清高、更装模作样,也就更令人讨厌;另一方面大约是迁怒,觉得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被爷爷催婚;又有点儿……怎么说,吃醋?觉得他算老几啊整天在我爷爷面前晃悠,反正就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没什么好感。”
“但是很快,我发现他的确不是虚有其表,他有想法、有才华、能干,清高也不是装的,叫清冷更合适,而且也不全是清冷,有时候好像还挺有趣,但是又……特别能招事,特别骄傲、不服软,甚至敢跟我对着干!……我对他的情绪更复杂了,大约……在这个人其实不错和这个人实在好烦之间反复横跳,又因为那时我还没确定他想跟我结婚的真正原因,所以私下会比较暴躁,对他态度不好,但又因为……最初说的,他刚好踩在了我的点上,我……”
庄云流耳根发烫,把头垂得更低,声音也低下去。
“做不到真地不理他。”
“再后来……我被爷爷的病情吓住了,确定了他没有心怀不轨,我立刻决定结婚,当时觉得全是为了爷爷,但最近觉得也有自己的情愿,然后想着婚结都结了,就好好过日子吧,也没有特意培养感情,就是顺其自然,打算能过成什么样就什么样。情人节那天,我想他既然愿意主动走出这一步,那我自然接受,反正已经是夫妻了,结果……”
但凡想起被骗上床的经历,庄云流就会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是地地道道的冤大头,无比屈辱,气得又闷了一大口酒,还把酒杯重重一顿。
“结果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你觉得我能不气吗?既然他对我不真诚,既然他始终认为这是虚假的婚姻,那爷爷不在了,我为什么不跟他离婚?我没有必要继续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是不是?!”
“是。”
男人点点头,叹了口气。
“只是你没发现,你已经爱上他了,所以离婚之后你颠三倒四言行混乱,看到他跟别人走得近,更气急败坏胡作非为。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了他呢?”男人十分认真地问。
庄云流先是茫然,然后仔细去想,喃喃自语:“最初是……欲望,然后是好感,好感不断积累、消磨、再积累,最终积累超越了消磨,当消磨彻底不见,而积累达到顶峰……”
庄云流也晃了晃杯中的酒,倒映在酒中的眼神泛起了温暖的微笑波澜。
“应该是在他给我做豆乳盒子,我不仅没吃,还指责他,他跑出去,豆乳盒子打翻了,我追上他……的时候。”
音乐声在客厅里缓缓流动,庄云流的眼里充满了情意。
“那个时候我心疼了,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心疼,我想抱住他,不加任何阻隔地抱住他、哄他,所以那天晚上,我发信息给他,假装开玩笑,说我可以跟他做实际上的夫妻,其实是因为……我真地想。”
“那天晚上我一直睡在沙发上,盼着他能凑巧下楼来看到,然后我们就借机冰释前嫌;我想象着如果真有那样的机会,我一定……要在沙发上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