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熟悉的相框,程沐则想起了他和万卫铎初见的那一面。
他依稀记得,万卫铎说自己有个朋友很喜欢他,满屋子都是他的摄影作品,所以他当时就送了一份未公开的作品给万卫铎做见面礼。
……万卫铎是真的只有沈靳之一个朋友吧?出租房子的朋友是沈靳之,喜欢Z-air的朋友竟然还是沈靳之。
这就难怪当时他明明与沈靳之只是萍水相逢,对方却总在有意无意地帮他,原来是万卫铎一早就向沈靳之透露了自己的另一层身份。
说到这,沈靳之生硬地转开话题:“不管理想多美好,追求理想的人总是要睡觉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很晚了,你该睡了。”
就这样,程沐则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卧室门口。
拉开卧室门前,程沐则唤了沈靳之一声。
“学长。”
寂静的客厅里,程沐则的声音清晰到无法忽视。
沈靳之手上的动作一顿。
“我们认识吗?”程沐则问,“在我替秦逸代课以前。”
“当然认识。”
那一刻,程沐则整个人像是扎紧的口袋,瞬间绷紧。
沈靳之自然地转过头:“我们肯定上辈子就认识了。”
没有眼镜的遮挡,沈靳之眼神中的光亮都分毫不差地落入程沐则眼中,他却依然看不清对方的思绪。
第二天醒来时,沈靳之已经不在家了。
程沐则有了充足的时间和空间,却没了凌晨那种不过大脑的冲动劲。
书房本就是私人空间,更别说里面还放着沈靳之的项目资料。
犹豫了好一阵,他还是没打开那扇门。
次卧的衣柜里,大半的行李都打包好了,程沐则却丢失了离开的打算。
按照沈靳之的说辞,他是因为喜欢Z-air的作品,才在得知了自己的另一层身份后上心。
行为逻辑是很合理,但程沐则总觉得,沈靳之还是有事瞒着他。
傍晚,他准备了一大桌菜,希望能借助美食在沈靳之嘴里问出点东西。
下班时分,程沐则殷勤地在客厅迎接沈靳之。
沈靳之换好鞋走进屋子,看见了一桌佳肴。单看卖相的话,还真的很像是那么回事。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眼,问程沐则道:“你做的?”
程沐则点点头:“之前不是买了不少东西吗?我就干脆多做了点,顺便为我最近干的蠢事向你赔罪。”
虽然知道没这么简单,沈靳之还是附和着点了点头。
他刚挂好衣服,门铃便响了。
沈靳之略有疑惑地推开门,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精致的包装袋。
“当当——”
万卫铎放下手里的东西,脸才露出半张,就差点与门板来了个亲密接触:“哎!有你这么赶客的吗?”
他扒住门板道:“就算不想我进,你也得看在它的面子上让个路啊。”
沈靳之的情绪并无转折,他略有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啧。”万卫铎道,“不都和你说了吗?上次的事我得单独答谢你,你不赏脸,我就只能来你家了。”
“……”
万卫铎生生从门口挤了进来,毫不惊讶地和程沐则打了个招呼:“小程也在啊,快来看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程沐则略显尴尬地迎上前,不太能高兴得起来。
毕竟有万卫铎在,他今晚的套话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
他接过万卫铎手里的包装袋,才发现里面装了一瓶酒。他对酒水不甚了解,只在瓶身的说明上看见了酒精度。
他把酒瓶摆在菜肴之间:“这瓶酒精度有点高吧?学长不太能喝酒的。”
万卫铎像是听到了笑话:“哈?”
他正打算继续说,沈靳之却截住了他的话音:“你存心的?知道我不能喝还拿酒过来?”
这番讨论下来,程沐则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听两人喝酒谈心,他肯定能多了解沈靳之的事。要是他们都醉了,他还能趁机问点别的。
虽说之前类似的计划失败过,但归根结底都是他喝多惹的祸。要是能保证滴酒不沾,肯定万无一失。
他换上百分百地笑容,招待起万卫铎。
菜肴出乎意料的好吃,沈靳之却一直在沉默。
好在万卫铎永远可以自我调节,就算只有他一人兴奋,也照样自得其乐。
酒过三巡,程沐则依旧坚守自我,一口酒也没喝。
或者说,是沈靳之拦下了递到他面前的每一杯酒。
中途,沈靳之去了厕所。
终于逮到了机会,万卫铎再起攻势,这次,他拿出了一个温情到难以拒绝的理由。
“小程,上次你以为我公司出事拿钱那件事我听说了,我是真的想谢你。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有靳之,有小烁,我们以后并肩的路还长着。我劝了你一晚上你都没喝,但这一杯,你说什么也不能再推辞了。”
因为一小杯酒影响神志应该不至于。
程沐则不再犹豫。
略带凉意的酒液入喉,像是点起了一把火,沿着喉口一路向下灼烧。
沈靳之出来时,万卫铎已经穿戴整齐准备离开。
他正好奇这个狗皮膏药怎么突然要走,转头就看见了脸颊微微泛红的程沐则。
他咬着牙倒吸了一口气:“你有毛病吗?非得灌他?”
“不是说好答谢你嘛。”万卫铎挑眉看向程沐则,“一个微醺的小朋友,这个谢礼满意吗?”
沈靳之皱眉不语,一把将万卫铎推了出去。
他长叹了口气,高度酒精带来的眩晕感缓缓浮起。
看见在门口扶额的沈靳之,程沐则快速起身迎上。
他搀着沈靳之,艰难地坐上沙发。
程沐则不安地站在沈靳之身前,纠结了半天才向前探出半身。
他迟滞地问道:“你对我说谎了吧?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对吧?”
沈靳之没有回答,原本半睁的眼睛也彻底闭合。
那种半坐的姿势只支撑了片刻,沈靳之便歪身向沙发上倒去。
程沐则慌忙稳住他的身子,却发现了一个噩耗——沈靳之好像睡着了。
他试探地拍了拍沈靳之的脸颊,对方却始终没有回应。
透亮的灯光下,沈靳之嘴唇上残留的酒液反射着晶亮的光芒,带起强烈的视觉冲击。
缓慢上头的酒精侵蚀着程沐则薄弱的意志,脑海中也不自觉闪过一帧帧模糊的画面。
蒋医生很早之前和他说过,重复以前做过的事情可能有助于他恢复记忆。
如果从前和他存在亲密关系的那个人真的是沈靳之,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们也曾互相亲吻过?
那种可能性一经点燃,便兴奋地调动起他身上的神经。
程沐则细细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却反倒令他越发在意胸腔里的心跳。
沈靳之喝醉了,睡着了,他再没有这样机会可以试验了。
就一次。
反正他也不会知道。
程沐则的道德感逐渐瓦解,体内的酒精蚕食掉他最后一分理智。
他闭上眼睛,撞上了沈靳之的嘴唇。
那动作幅度过大,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齿尖磕上了沈靳之的唇瓣。
下一秒,沈靳之平稳的呼吸陡然生变。
一只宽厚的手掌穿过他脑后的发丝,迫使他倾身向前。
沈靳之嘴唇张合,衔住程沐则的下唇,用力回吻。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有点晚,实在有点卡文~
第51章 你该叫我哥哥
程沐则的心跳骤停,他一时错愕,牙关霍然失守。
软滑的舌尖顺势探入,浓郁的酒气猝不及防地倒灌进他嘴里。
程沐则的大脑登时宕机,被迫承受着涌动的情意。
血腥味在唇瓣的厮磨里缠入舌尖,牵引着他喉口灼烫的热度。
冲动的掠夺感在口腔里横冲直撞,肆意撩拨。
滚烫的气息交缠,程沐则完全丢失了呼吸节奏,毫无章法地摄取着缝隙里的空气。
明明身处上位,程沐则却宛如处在下位般劣势。
暧昧声四溢,浓重的夜色妄图冲破灯光的束缚潜入客厅,却难逃失败的命运。
沈靳之的指节越收越紧,压在程沐则嘴唇上的力道也愈发深重。
隐隐作痛间,程沐则无意识地挣动了一下。
“呃。”
程沐则闷哼一声。
圈在他身上的力道猝然消失。
戛然止于他的拒绝。
程沐则睁开不知道何时闭上的双眼,他的呼吸还未平稳,沈靳之却重新躺回了原位,就仿若一切都只是他脑补的梦境。
如果,沈靳之的嘴唇上没有伤口的话。
意识到发生过的一切,程沐则原本僵直的腿腹蓦地发软。他向后跌倒,脊骨意外撞上了茶几边缘。
躺在沙发上的沈靳之一动不动,像故障的机器只短暂地恢复了一小会儿,又再度罢工。
忽然,沈靳之不适地动了动腿。
巨大的心虚感笼罩在程沐则身上,他想都没想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径直跑开。
不知是地板太滑还是酒精太烈,程沐则一连脚滑了几次才摸到卧室门边。
一进门,他就失控地跌坐在了地板上。
门板微凉的气息从他背后传来,冷却着他身上的高温。
燃烧殆尽的理智终于回笼些许,程沐则怔怔地盯着窗外,涣散的光线从窗口晕散进屋内。
环境十分柔和,却根本无法缓和程沐则的情绪。
他艰难地滑动了下喉结,眼球迟滞地转动着。
事实上,在刚才那个不知能不能称得上是吻的动作里,程沐则感受到了许多复杂的情感,那些情愫说不清道不明,甚至还有一些他分辨不出来的东西,但唯独没有他想试探出的,那种被称作“熟悉”的感觉。
他垂下眼睫,试图掩住落寞。
又……找错人了吗?
泛滥的低落蔓延侵蚀,越过程沐则不稳定的心跳,迅速占据上风。
消极的情绪促使酒后不适的症状更加明显,程沐则头脑发昏,结实地靠在门板上。
程沐则是从床上醒来的。
他的第一感觉是渴,生理的渴求催促着他眯着眼下床找水。
一杯温水下肚,程沐则才稍许缓和。
他半转过身,用力对着上午明媚的阳光闭了闭眼。
瞳孔逐渐适应光线,程沐则放松地睁开眼,看见眼前的那一幕时,眼仁却急剧收缩。
沙发上,沈靳之手里拿着一份打印材料,而坐在他对面的两个人,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沈靳之原本柔和的眉目忽而紧蹙,他敲了敲手上的纸张,对身旁的学生道:“你们两个,不看论文了?”
学生们慌张地移回视线,重新看向材料。
一瞬间,程沐则想到了一万种解释自己出现在这的理由,视线落在沈靳之嘴唇上的伤口时却忘得一干二净。
混沌的大脑记录了昨晚唇瓣交叠的触感,此刻知觉复启,全部复刻在他灵敏的感知神经上。
程沐则的感官在刹那间迸裂。
客厅里微微泛着的酒气化作实形,毫不留情地鞭挞在他身上。
不远处,沈靳之还在小声指导着:“你们思考一下,模型套在这儿会出现哪些问题?”
向学生们抛出了问题,沈靳之抬眸望向程沐则。
他刚想开口说话,程沐则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十分钟后,程沐则直接从卧室冲到了门口,他本想快速离开,可鞋还没穿完,沈靳之又叫住了他。
“阿夏,你胃不好,吃完早饭再出门也不迟。”
程沐则心跳一滞。
沈靳之在搞什么?
生怕学生们误会不了他们的关系吗?
他动作一顿,拿出了当初糊弄路过邻居的那一套。
“不用了哥,爸着急叫我回去,这会儿就不多留了。”
一句话明白地将两人的关系安排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沈靳之的轻笑从身后传来,程沐则却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外面阳光正好,程沐则看了看表,才知道都十点多了。
他理了理发型,步行到达工作室。
幸好方烁不在,没有看到他那副狼狈的模样。
洗漱好后,程沐则拿起手机,时寻和秦逸的消息一先一后地挂在,说得都是一件事——当时不小心因为秦逸受伤的同学今天下午要出院了。
程沐则原本就有去医院找蒋医生的打算,午饭后,他踏上了去医院的路。
不得不说,昨晚那杯酒的后劲实在太足,他的太阳穴到现在都隐隐作痛。
这样说起来,沈靳之起的比他早还能给学生指导论文,酒精分解力也属实强悍。
想起沈靳之的名字,昨晚他们稀里糊涂吻上的事便再度涌上脑海。
这大概就是常年不做亏心事,做了亏心事就无法一笑置之。
他再怎么努力清除那种想法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到站的公交解救了他。
到了医院,程沐则挂号等待,很快见到了蒋医生。
“来了?”
程沐则轻“嗯”一声,坐在了蒋医生对面。
蒋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的状态好像和以往来的每一次都不同,有重大进展?”
程沐则暗暗吸了一口气:“算吧,有点复杂。”
“那挑重点说说。”
程沐则为难地摸了摸鼻尖:“我记得您之前和我说,重复和以前相同的事情会有助于恢复记忆。但要是我做了,却没有一丝记忆关联,那是不是说明我大概率是找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