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回头,刚刚看了一眼何宋玉肿起来的颧骨,他就控制不住心疼的想昨晚下手太重了,但又想起他们分手的事情,他就恨自己没出息,冲突的想法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选择落荒而逃。
到了科室,正好遇见了熊杰斯,他像个好哥们一样搭着他的肩说“今晚有个聚餐,你代替我去吧,主任没空,我这个副主任也要陪女儿过生日,你就去露个脸就行。”
“聚会?什么聚会?你没空就直接跟他们说不就行了吗?”章鸿蒙拿开他的手,这种准不是什么好事,他太了解他的导师了。
熊杰斯皱眉摇了摇头“不行,这是张副院长组的局,我们科室必须要去一个,你为人处世稳重,就你了,没得拒绝,交班先。”他拍了拍他的肩,就进去医护办公室准备听交班。
章鸿蒙脸上露出嘲笑的表情,什么时候为人处世稳重这句话也可以来形容他了?这四年来,他真的脱胎换骨了吗?摇了摇头就进去站好位置听交班。
“那天你为什么那天要让宋玉过来,你知不知道他很累的,你才是我的家属,手术同意书都是我自己签的,你个渣男。”女人直接把苹果砸在林静身上。
章鸿蒙查房的病人也在这间病房,他听到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晃神,讲解的知识点暂停了,实习生和进修生都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我真的走不开,是师哥说可以代替我过来的,老婆,你不要生气了,都两天了,消消气啊,医生说了,你要保持开心,不能生气的。”
“我有你这样的老公我能不气?要不是宋玉一直在开导我,我真的会抑郁然后立马跟你离婚。”
“咳咳,不要那么大声,病房保持安静。”护士推了治疗车进来,看到隔壁床的章医生还有实习生都暂停了讲话,就只有那对夫妻大声的说话声,就没忍住提醒了一句。
“对不起啊,我们会注意的了,呵呵。”林静不好意思的弯了弯腰,小声的拉着他老婆的手继续哄着,章鸿蒙也回过神来,继续查房。
吃饭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病房里那对夫妻的交谈内容,何宋玉的对象不是她,那……
他立马扼住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能抱有希望,四年前的教训已经够了,何宋玉昨晚的行为很大概率可能是想跟前任玩玩的小把戏,就一如当年。
“哼,今晚的饭局熊主任让我跟你一起去,你可别偷摸着自己去。”钱善乔把餐盘放在他对面,手掌拄着膝盖,一脸警惕的望着他,章鸿蒙笑了笑,功利心太重,这场面最适合他了。
“行啊,没问题,一起去呗,听说是张院组的局,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章鸿蒙把餐盘端了起来,离开了座位,不想吃了,倒胃口。
下午没有手术,熊杰斯又拉着他去听医院的讲座,不容拒绝的说道“就在十五楼的学术厅,有关睡眠障碍的,必须要去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问题。”
章鸿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睡眠障碍这不是很正常吗?哪个医生护士没有点神经衰弱?你就是小题大做了。”
“呵,你这情况不一样,这么年轻就老是吃那些玩意,你到时候还能拿得起手术刀吗?四十岁就准备不干了?”那些药吃多了,会引起一些细微的副作用,而那些副作用对于一个外科医生的影响,熊杰斯又怎么会不懂?
章鸿蒙没有回答,他知道,也做好准备迎接这个最坏的结果,反正他无所谓了,以前也从医院离开过,也没有饿死自己,真等到那天,他就做回老本行,没什么多大区别。
这没出息的话肯定没法当着老师的面说的,去听课就去听,反正病历也整理了,他有的是时间,只是,没想到进去会议厅看到的主讲人竟然何宋玉。
“这是市级的心理专会学习班,学分卡带了没,可以刷学分。”熊主任掏出学分卡准备刷学分,章鸿蒙则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你来的时候又不提醒我,没带。”
“呵呵,年轻人不懂事啊,这种东西就应该随身携带,这次没带下次再刷吧,坐好认真听。”
刷不刷学分也不重要,毕竟,章鸿蒙这个单身狗平日里,经常会过来这边听讲座,学分已经够了,看着台上挽起袖子,手掌撑在台上,戴着眼镜严肃又不缺乏幽默的何医生讲课,他已经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了。
讲到幽默的时候,全场一阵哄笑,这些学术讲堂,大部分医护工作者过来听的都是为了学分,以往都是低头玩手机,或者窃窃私语的讨论声,很少会这么多人做抬头族,仔细聆听讲者的内容。
到了提问环节,大家都争着举手,章鸿蒙双手抱胸的看着这不和谐的一幕,这么爱学习的吗?平日里也没看有多少人认真听那些讲座啊?人真的是不能比较的!
“何博,刚刚大家都问了很多专业性的知识,我就小小的浅问一下,您知道今天是个大型的讲座,那为什么脸上还挂彩了?是医闹导致的吗?紧张的医患关系下,要怎么缓解医护人员的心理和生理的健康?”
“咳咳咳……”
“哇~好~”
场上顿时热闹了起来,何宋玉喝水被呛到了,看热闹的群众都给这个大胆的女孩鼓掌,毕竟,早上到现在,这个何博士的脸可一直都是大家很关心的点。
何宋玉把瓶盖拧紧,缓了一下气息后,就扶了一下话筒回答道“这个可不是患者打的,是我做了一个错误的示范,在追人的路上使用了不恰当的方法,所以,被惩罚,大家可要谨记教诲,不要轻易模仿那些电视上的场景,这个就是代价……”他还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可一眉一眼没有丝毫的悔意。
“哇哦~”会场上又掀起了一阵哄闹声。
“别笑,这是真事,至于你的另一个问题,要是真的很困扰你,那欢迎你去给你们医务科的领导同事建议让我再开一堂课,现在也快六点了,不耽误大家下班时间,今天就到此结束。”
何宋玉微微欠身,场下一片掌声,章鸿蒙呆愣在原地,追人?追谁?错误的示范?昨晚床上的互动清晰的印在脑海里,他握紧拳头,何宋玉是发什么神经?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做这些事?
“没想到何医生竟然也会追不到人?还给揍了?想不出来?是何方神圣?”
“他的课挺有意思的,听说他是外聘的医生,只有一五在心理门诊开诊,其余时间他是在自己的开的心理研究室的,看看能不能挂上他的号……”
“鸿蒙,发什么愣,走啦,下班了,记得参加今晚的聚餐,我先回去了。”熊主任拍了拍他,就起身匆忙的离开了会议室。
第40章 胆小鬼
“滴答啦……滴答啦”
下班时间下起了暴雨,打车软件显示还有五十几位在等候的,章鸿蒙无比痛恨自己没有买车,或许,是该买一辆车代步了。
手机里,钱善乔给他发了消息说蹭普外科主任的车,自己先过去了,这个大傻逼,有车都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对于他,确实不应该抱有什么期待,自私自利的人罢了。
雨下的越来越大,他都想不去了,反正钱善乔可以代表妇科,也算到场了,但他只是一个住院医,到时张院估计不肯卖账,他越想越烦,继续低头刷新着打车软件。
“滴……”
他面前的那辆黑色大奔鸣笛了一声,车窗打了下来,何宋玉低下头朝他喊了一句“上车,我搭你一程。”章鸿蒙想置之不理,何宋玉也不开车,后面的网约车一直在鸣笛,最终,他还是上车了。
副驾前面放了五个陶瓷小狐獴的卡通公仔,神态各异,随着车的运动摇头晃脑,格外可爱,章鸿蒙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头看向窗外。
“等会你把我送到海山路的海洲饭馆就行,谢谢”既然上了车,他也不矫情,把自己的目的地说了出来,何宋玉目视前方单手扶着方向盘“今晚你也过去吃饭?”
也?章鸿蒙瞬间就懂了,他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而且,这个局很有可能是为了他而举办的。
下雨天道路拥挤,车内又一阵沉默,章鸿蒙十分不适应,尤其是自己的余光总能看到他脸上的青紫。
“我以为今天的饭局就单纯的是我和你们医院的院领导,我没想到你也过去了,医院强制要求的?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何宋玉语气有些卑微,听得章鸿蒙心里堵的慌。
“没有,正好解决了晚餐的问题,这次医院应该有很多科室的中层骨干,张院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都习惯了。”
难得没有听到那些很冲的话语,这让他有些吃惊,随后就笑了笑说“这样啊,那幸好没有给你造成麻烦,昨晚的事…对不起,我喝了点酒,有些冲动,对不起。”
他认真道歉的模样让章鸿蒙心里发笑,果然,喝酒上头了,这个解释很合理,一点问题都没有,有问题的是自己。
“可下午在讲堂里回答那个小姑娘的话是真心诚意,大脑清醒的”何宋玉转头看向他“我想追你,这个是真的。”
话音一落,车下了车库里面,环境暗了下来,章鸿蒙看着那几个摇头晃脑的狐獴越发的模糊,会议厅很大,那么多人,原来..原来何宋玉还会看得到自己,他揉了揉眼睛,满手的眼泪。
“鸿蒙,你……”何宋玉搭着他的肩靠了过来,章鸿蒙反应很大的推开了他,低着头擦干净了眼泪,哑着嗓子说“何宋玉,我们都三十几了,不要弄这些小年轻玩的东西了,爱情是个危险品,我老了,没有勇气去碰,也没有胆子再玩一次。”
“啪”安全带解开后,章鸿蒙先下了车,说了一堆话,自己也没能开心起来,拒绝何宋玉本来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他都知道,但这四年失恋后遗症的生活让他怕了,他成了一个胆小鬼,年龄越大,他越胆小。
搭乘电梯到了包间,里面已经来了很多科室的主任,他把自己隐藏在一个小角落里,等待最后的主角到场。
“好了好了,让我们一起欢迎何医生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这次聚集你们这么多科的中层骨干过来,一来认识认识我们新来的何医生,二来嘛,我们医院要往上走,就必须要联合……”
张院喋喋不休的讲着长篇大论,章鸿蒙没有仔细听,他眼神看着那边,其实全然在走神,何宋玉的目光太过刻意,想忽视都难。
鼓掌声让他回过了神,他假意跟着大伙一起微笑鼓掌,这是他学的最好的一项技能,吃饭免不了喝酒,他就像个酒瘾犯了的患者,酒杯就没有空杯过,一杯接一杯的,喝醉了就会睡得很好,没有失眠,没有噩梦,脑子一片空白。
“鸿蒙……鸿蒙”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床和灯,章鸿蒙眼神泛空的盯着桌子上熟悉的卡通头像,呵呵的傻笑了两下,何宋玉把他扶了起来,结果被吐了一身,床单地上都是,罪魁祸首还在傻笑。
何宋玉无奈的笑了笑,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嘴巴,这时候的章鸿蒙才是他的,没有冷酷表情,也没有冷漠的态度。
“我带你去洗澡,等会过去我那间房睡吧,你这里估计睡不了了”何宋玉在跟他说话,章鸿蒙乖巧的点了点头,把头靠在他脖颈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乖乖的没有乱动。
“唔……嗯……”
淋浴头不停的流出温度适宜的水,章鸿蒙抱着怀里的人微微垫着脚,久违的接吻让他着迷,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梦都要真实,微薄的双唇,下唇上那个熟悉的黑点,干湿分离的浴室玻璃门上,章医生头脑发热的蹭着玻璃门,后方的热水打湿了他的身体,一点降温效果也没有。
……
何宋玉像个疯子一样吻着他的脖颈和肩膀,无数个日夜思念的人,如今,变得越来越优秀,也很无情,他把他擦干净身体后,就抱上了床,开了暖气后,给他吹干头发,电吹风的声音也没吵醒他。
外面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唤着,阳光趁着没拉紧窗帘射入一丝丝光进来,章鸿蒙有些难受,微微转了个身,随后,腰上的手就跟着抱紧了他。
章鸿蒙皱眉微微睁眼,盯着搭在腰上的手,熟悉的宝铂机械手表让他大脑瞬间清醒,他惊恐的坐起身来,看了眼旁边的人,何宋玉?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胸前还有锁骨处,扎眼的紫红色一片一片的。
昨晚他在饭局上喝醉了,然后呢?然后他就……他想不起来了,但他知道自己好像吐了一地,然后……水声还有安神香的味道……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胡乱捋了一把,酒后乱事,前人给的经验怎么就没有听呢?他小心的掀开被子,拿起地上的衣服准备离开。
“你怎么静静的跑呢?昨晚不够累吗?”何宋玉带着鼻音的嗓子越发有磁性,章鸿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淡定的披上衬衫回头看了他一眼“醒了不起床?不用上班?我可没有你那么好命。”
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吧,嗯,成年人泄.欲的一种方式罢了,何宋玉眯着眼睛笑了笑,长手一伸扯着他的衣袖,十分认真的说道“鸿蒙,年龄不应该成为胆小鬼的理由,如果,我让你没有安全感,那我会努力证明自己,也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能言善辩我讲不过你,可你也别试图给我洗脑,总之,昨晚那个事情是我喝多了越界了,前任永远就只能是前任,我去上班了。”
章鸿蒙扯开他的手,慌乱的跑去门边,何宋玉是个心理医生,他最会蛊惑人心了,不能上当受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