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或者遗憾?
如果一年前他这样站在自己面前,邱越宁也许还有不忍,会关切地问一两句,你是不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但是如今,他没有任何深入交流的欲望。那段感情在被连根拔起之后,他的心田再度覆上茂盛的植被——即使在与丁冶交往前,他也没有过分沉湎、止步不前。
祁然和那个男生怎么样了,还是他又有了新的恋人,或是都不顺利、恢复了单身……这些邱越宁一概不想去打听。
“你在等人吗?”祁然又问。
“嗯,我男朋友一会儿过来。”
对话中止了,无论邱越宁还是祁然,必定都意识到尴尬之处。
祁然还能怎么说呢,祝福的话说着烫嘴;无理取闹?他更没有那个立场。他的家境优渥,从小被父母捧着长大,要什么有什么,这个当口才真正体会到“无地自容”的含义。
丁冶从邱越宁的身后而来,听不清两人的谈话。
关于他们的过去,邱越宁未曾细说,但通过冯开娟母子无意中透露的信息,结合当年的一些观察,丁冶早已拼凑出大致始末。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二人身边,自然站在邱越宁的那侧,“越宁。”
“你刚来吗?”接触到他的目光,邱越宁的神态有一丝紧张,但即刻放松下来。
“嗯。”
祁然满目诧异:“你、你不是丁总吗?”
“祁然,还没跟你说,”邱越宁介绍,“我现在是和丁冶交往。”
“不、不可能,”祁然原本平静的表情出现崩裂,嗓音陡然拔高,“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邱越宁听着不太舒服,好像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祁先生,”丁冶插入道,“分手后的事,越宁没有义务向你一一汇报。”染上薄怒的声调,毫无起伏但压迫力十足。
祁然哑口无言,下意识地看向邱越宁。
“祁然,这些是我和丁冶的事,”邱越宁没有否认丁冶的说辞,仅委婉地加以陈述,“抱歉,我们该走了。”
可能阴天的缘故,天色发黄,看着却又清透,像没煮过的蛋清的颜色。
祁然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半明半昧中隐没,混入人群。
快到晚饭的时间了。
邱越宁和丁冶默契地没提刚才的事。但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像以前那么轻松,都不太想开口,在超市里也只是简单交流做什么当晚餐。
“煎鱼可以吗?”邱越宁从冷冻柜里拿了块鳕鱼。
“嗯。”
这个时间来买东西的人不少,多是刚下班的,一个个行色匆匆。丁冶捡了两把青菜,抬眼注视着弯身挑选水果的邱越宁。
又一次见到祁然,丁冶没有上回那么平静,可能因为邱越宁也在场。并非被唤起什么近乎危机的意识,而是他想不通,祁然如何能在决绝放弃后,又以这样的姿态出现,甚至质问邱越宁的选择。胸口闷着股气,一直到进家门。
邱越宁也想了一路心事,放下东西,不急着张罗做饭的事,还是打算把琢磨了半天的那些话告诉丁冶。
“丁冶,我不知道祁然想跟我说什么,但是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我也没有再为以前的事遗憾,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他的目光驻留在丁冶身上,“所以你不要生气。”
“你觉得我在生气?”
“嗯,”邱越宁微微撇开视线,“你不高兴的时候和平时不太一样。”
丁冶向来善于隐藏情绪,被邱越宁直白地点明,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我不会生你的气。”就是替你不值。
“我知道,”他的心情邱越宁多少猜到一点,“那你能笑一下吗?”
丁冶少有明显的表情变化,笑起来也只是唇边微小的弧度,但邱越宁喜欢看他笑着的样子,自己也常常被感染。
然而听了他的话,丁冶的心情颇为复杂。邱越宁第一次向他提出正式意味的请求,竟然是让他笑。
不知是难为情,还是邱越宁的可爱之处使他心动,抑或两种情绪夹杂,他终于笑出来,渐渐控制不住掌管表情的神经,他怀疑自己看起来有点蠢。
可是邱越宁很高兴,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对了,我要送你件礼物。”悉尼买的胸针他今天带过来了。
他把那个装在纸袋中的小盒子拿出来,打开后递到丁冶面前:“我自己挑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丁冶不爱戴首饰,日常配饰用最多的也就是胸针。
这枚嵌在盒子里的饰品以白金勾勒线条轮廓,深色宝石作为背景点缀,令人联想到夜色与星光。
“谢谢,”眉梢间浸染上更加浓郁的喜悦,丁冶没有立即接过来,“你帮我戴上试试吧?”
“好!”
针扣设计和常见的不太一样,还多了个小机关。邱越宁发现后犹豫起来,怕不小心弄坏。
“这样。”丁冶看出他的困惑,抬手扒开小扣,露出下面的别针。
邱越宁这才放心地挑开别针,仔细地别在他的衬衣领下。指尖擦过肌肤,泛上些凉意,丁冶的体温偏低。邱越宁没再多想,快速按上搭扣,唯恐出一点差错。
果然很称他的气质。邱越宁垂下双手,稍微站开两步察看,接着又踏上前。
“丁冶,”他说,“我们选个日子吧。”
第17章 我怎么就是下面的了?
结婚的事真的决定下来,邱越宁心里比想象中轻松。
除了两个当事人,冯开娟可能是最期待这场婚礼的人,帮着一起查黄历、选日子,最后确定八月十二号,上午领证,傍晚仪式。
这之前还有不少琐碎事项需要准备,邱越宁放假的时候除了往医院跑,便是操心婚礼事宜。有丁冶陪着,他不觉得烦心。他还想在结婚前去梧城看看丁冶的父亲,不过丁冶建议等冯开娟出院之后。
周日约好下午去挑戒指,午饭后邱越宁躺在沙发上小憩,被陆炀的一个电话吵醒,问能不能在他这儿住两天。
“我马上找新房子,”陆炀保证,“打扰不了你几天。”
他家有间客房,朋友借宿没什么问题,但陆炀的公寓住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换房子了呢。
“你怎么了?”
“上去再说,我都到你楼下了。”
合着人都准备利索,就等着邱越宁批准了。
没过五分钟,陆炀真拎了个不大的行李包上来,像极了离家出走。可他平时也是自己一个人住,有什么好跑的……邱越宁迷惑不解。
“你干嘛要搬家啊?”
“不想住了,”陆炀从外面进来,满头是汗,东西撂下,脑袋对着空调的方向吹风,手上还不停呼扇,“还是你这儿清净。”
“清净?”邱越宁看他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你怎么跟躲债似的,欠人钱了?”
“我欠他个头,”陆炀烦躁地拽下衣领,“他欠我还差不多。”
“啊?”邱越宁寻思着难不成自己猜中了,“到底谁惹你了啊?”
既然要借住,又打算搬家,怎么也瞒不住,陆炀沉思两秒,吐出个让邱越宁大为意外的名字:“沈维。”
邱越宁一愣:“那个澜江的沈总?”上次他们就是谈到沈维,引起陆炀情绪不佳。
“嗯,”陆炀恨恨地说,“那小子现在竟然住我对面,没事就——”
“住你对面?就什么啊?”
“算了,不提也罢。”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陆炀生活的小区很普通,还不如邱越宁这边的条件好。沈维那样一个大老板跑去住他对面……的确不太正常。就算大学里有点小过结,那也好几年了,再说小过结至于这样凑到眼皮子底下吗?故意恶心人,还是伺机报复?
应该不会这么夸张吧。
陆炀被邱越宁纯良无比的视线盯得心虚,破罐子破摔地说:“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干过几 炮。”
“什——你说你和沈总?一 夜情?”
陆炀改口:“可能干过很多炮。”
邱越宁发觉自己对陆炀的认知完全颠覆,以前知道这人性情爽朗、爱说爱笑,但在感情及私生活方面,他一直以为对方比自己还白纸。而且陆炀明显不是任鸿那类人,能跟别人发生亲密关系,应该是正常恋爱才对。
“沈总是你男朋友啊?”
“前男友好吗?”陆炀抓狂,“我跟他早没关系了!”
“不对啊,”就算过去式,沈维也是个alpha,邱越宁恍然领悟到一个事实,“原来你是在下面的啊?”
“我怎么就是在下面的了?”
“不然还能是沈总在下面啊?”陆炀的信息素水平在alpha里偏弱,何况对方是沈维,邱越宁把他的反应当成了不好意思,“这有什么关系,你们两个都是alpha,谁在下面不一样吗?”
“当然不是,我一直是1。”
陆炀并非幼稚到会去床上争上下,而是他真没有过当0的体验。
形成这样的床上关系,源头就是沈维分化太晚,大二大三体检都没有检测出信息素反应,校医信誓旦旦地说他是beta。
Alpha的陆炀和“beta”的沈维恋爱后自然就是陆炀当1,沈维也没有异议,两人在身体交流方面一向合拍。
谁知沈维升入大四后就分化了,而且信息素水平比陆炀的强得多。他俩去沈维的校外公寓厮混,沈维在浴室洗着澡,陆炀就能感觉到那股浓浓的酒味,差点把他薰晕。
陆炀还替沈维想过,自己也上过对方那么多回了,现在要不要贡献一下屁股……万一沈维不想当0了呢。
就在他光着身子趴在床上,视死如归地等待床上命运转折到来的时候,沈维走出浴室,腰间系了条浴巾,往床边一坐,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干嘛呢,这姿势?”
“我操,沈维,”陆炀不满道,“我好心让你那个什么……”
“让我什么?”沈维精得很,一看他那扭捏劲儿,猜了个大概,“让我上你?”说完笑得差点直不起腰。
“你不想啊?” 陆炀羞愤至极,“你不想放那么浓的味儿出来干嘛?”
“怎么了,”他止住笑,“嫌我的酒味把你的茶味全盖了?”
“滚,你才茶味!”
“别这么多戏,都做那么多回了你突然让我上你我也不习惯啊,就这么着挺好,”沈维说着故意在陆炀的后腰上掐了一把,“翻过来吧,躺好。”
“你又坐上来啊?”
“你不喜欢?”
“随便,老子还更省劲呢。”
那是沈维最喜欢的一个姿势。
……
回想起以前,甜蜜的也好、丢人的也好,陆炀仍被臊得心头发热,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
Alpha普遍控制欲强,像邱越宁那样性情温和的是极少数,反正陆炀和沈维就是因为性格上的冲突没有坚持到最后,陆炀毕业那年大吵小吵不断,他尤其无法忍受沈维连自己的工作都想插手。
当初说他在这行待不了半年,现在三年下来也好好的,事实证明那家伙就是自以为是,根本不了解自己。
分开的三年,沈维几乎没有半点音讯,据说回了京市,和陆炀就像彻底断了,最近完全接管了家里公司,却不知抽的什么风,空降文城分部,还搬到了自己对面,令陆炀大为恼火。
陆炀三言两语地向邱越宁交代了过去,以十分决绝地口气做结:“反正我是不会再跟这种人搅和到一块。”
“是吗?”邱越宁表示怀疑,小声嘀咕,“你一直单身……没有沈总的原因吗?”
“我怎么单身了?”陆炀捕捉到他的话语,“我——我这就去开第二春!”
“哦。”邱越宁点点头,拿过手机,向陆炀的微信推送了一个名片。
“这是什么?”
“这个副驾上次找我问你联系方式呢,我航校同学,”他说,“人挺好的,不乱,性情也随和,你要想找可以考虑一下。”
陆炀点都没点开,把手机扔一边,“你真要给我介绍对象?”
“你不是想开第二春吗?”邱越宁继续煽风点火,“之前我看你根本没有谈恋爱的意思,就没给他,要是现在有想法了,可以看看。”
“那也——”陆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再看邱越宁那明显看戏的神态,“你故意的是不是?”
“没有,”这事给邱越宁的冲击不小,可他本意不是看朋友笑话,“我就觉得你还是多冷静冷静吧,别净说气话。”
陆炀和自己的情况不太一样,至少他现在说起祁然,不会有如此情绪化的反应。但是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外人不便多说,何况陆炀也不是小孩子了。
他换了外出的衣服,把备用钥匙扔给陆炀。
“你要出去啊?”
“嗯,”邱越宁直言,“挑婚戒。”
“你要结婚了?”陆炀颇为意外地直起身,细想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重新窝回沙发上。
“在准备呢,过几天给你请帖。”
“我上次说你快结婚了还真不是造谣……等等,”陆炀的身体恢复紧绷,“你对象这两天不会过来吧?”他可不想当电灯泡。
“不会,”邱越宁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还没一起……住。”
“你这像是要结婚的人吗?”陆炀刚才被戏弄,总算逮住机会取笑他,“谈点成人话题还扭扭捏捏的。”
是不像你和沈总有那么丰富的过去。邱越宁只在心里吐槽,面上毫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