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越宁没有刻意偷听,偶尔捕捉到两句,好像沈维用了个新号,所以陆炀不知道是他……没过多久,陆炀收起手机,说要下去一趟,一会儿再联系。
“嗯。”家里又剩下邱越宁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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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维的车已经开过来,停在小区外面。他没带司机,一个人坐在驾驶位上,目视前方。
陆炀坐上副驾,却没有系安全带。不想在朋友面前吵架才答应下来,他并不打算和沈维回家。
“有话快说。”
沈维偏过视线,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到陆炀忍不住要出声之际,终于张开唇:“对不起。”
“对你——你说什么?”陆炀不可思议地回视对方,这家伙竟然能这么快道歉。
“对不起,”沈维心平气和地重复一遍,“我从来都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那你干嘛让我滚?”说起这个字眼,陆炀心里还是不痛快。
“嗯……没注意,”沈维莫名笑了一下,“你不也经常挂嘴边?”
“我哪挂嘴——”陆炀一时哽住,他在熟人面前说话不太注意,但那都是开玩笑啊,“你意思是我教你的?”
“不是,”沈维补充,“就是解释一下那个心态。”
“我俩能一样吗?”陆炀委屈兮兮地说,“我每次说都不是认真的,可你说起来那个样子……就像真的让我滚。”
“噢——”沈维恍然大悟似的说,“原来你都不是认真的啊。”
陆炀来气:“你会不会抓重点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沈维一改戏谑的神态,“我也确实想对你说声抱歉,还有很多别的事。”
陆炀向来吃软不吃硬,沈维越是高高在上,他越想顶嘴;但如果对方在自己面前放低姿态,他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搞得像自己欺负人似的。
“你、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你不是老说我自大吗,”沈维的目光异常柔和,“我也在反省,首先——该认错的时候就应该认错。”
“那个我也——说话不太好听……”不对,自己跟着道个屁的歉……陆炀不甘愿地瞥向沈维,对方有点绷不住快要笑出来。
“好了,我明白,你说难听话也不是认真的,对吧?”不等他回答,沈维继续道,“后天我要回京市。”
“啊?”陆炀没心思管吵架的事了,“你公司有事?”
“不是,这次私事,我二叔生日。”
“哦。”陆炀低下头去。
沈维的家庭他了解一些。幼时双亲去世,沈维从那时开始,就跟着幼子夭折、再无其他儿女的二叔一家生活。
“你如果想来也可以,”他又说,“大概一周。”
“你开什么玩笑?”陆炀从未见过他的家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对方也都没有透露过见家长的意思,突然的提议让人分不清真假。
“也没什么,你早晚会见他。”
“你有没有诚意啊?我后天都排好去法国了,这会儿才告诉我,我能请得了那么多天假吗?”
“这样啊……”沈维确实没想到这个层面,有些遗憾地说,“那就以后吧。”
陆炀的心里一番计较,以前沈维不提这档子事,他以为对方没考虑过和自己的未来;现在一下子抛出来,他又觉得困难重重,更加头疼。
俩人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上几架,家庭方面万一有什么阻力,指不定能打起来。
“你二叔要真见了我——”他试图以轻松的口吻说,“不会觉得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吗?”
沈维惊异地打量着他:“你是猪吗?”
“我——你才是猪!”陆炀受不了他那副避重就轻的态度,“我是说你家这么、这么……”
“我家怎么了?要门当户对?”
“难道不是啊?”不说家境差距,他甚至不是omega。他爱沈维,可也同样不想委屈自己。
“你想太多了,”沈维意识到他的纠结,“我二叔早就说了,不干涉我,毕竟他自己就吃过亏。”
“什么亏?”
“他有过两情相悦的爱人,但是家里不同意,最后分手了,孩子也打掉了,”他说,“很多年前的事了。”
“有孩子……还分手?”陆炀听着像电视剧里的情节。
“嗯,我爷爷奶奶的个性比较强势。”
“真冷漠。”他低声嘟囔。
沈维听到了他的话,郑重地说:“我和他不一样,即使我面对同样的困境,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陆炀意识到他听见自己的吐槽,还做出类似誓言的承诺,不自在地耸了耸肩。
“放心了吧?”沈维提醒他系上安全带,“走,晚上带你去放松一下。”
“放松?”陆炀猛地想起约好的聚餐,“去哪?我都跟越宁还有他爱人说好一起吃晚饭了。”
“跟他说一声,换个时间怎么样?”沈维不打算放人,“下次我找个好地方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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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越宁早有预感,晚上的聚餐泡汤了,所以接到陆炀的致歉来电毫不意外,最后他与丁冶两人去了那家餐厅。他们没开车,来回散步也没多久,到了家还有充分的休息时间。
之前受易感期的影响,两人的第一次亲密不太完美,邱越宁还是在接下来的几次身体交流中获得了愉悦,他想丁冶也是如此。
他喜欢充满甜蜜气氛的肌肤触碰,也喜欢在结束之后与对方相依,安静地躺着或随意聊上几句。
“九月份在外面比较多。” 说了下个月的安排,他感觉到被子下自己的左手被握住。
丁冶轻轻“嗯”了一声。
夜色渐深,他们关了空调,凉风和缓地涌入,身体像浸泡在温水中一样舒展。
邱越宁的心里很平静,却觉得有什么在体内滋生,他想到陆炀的那句“坠入爱河”——肉麻到起鸡皮疙瘩的说法。可是代入自己和丁冶,他又有些难明的雀跃。
如果自己坠入爱河,那么丁冶呢?胸口发热震颤,邱越宁不自觉地看向他。
或许将他的表情理解为渴望继续亲昵的羞涩,丁冶不由分说地吻上来。他在床上的亲吻狂烈而深入,与本人的气质大相径庭。
邱越宁放弃主导,就这样沉沦也好。
他是喜欢自己的吧?
第33章 主动选择的人
小区院子里种着不少桂树,一入九月,花香也像不安分的孩子,忽地纷涌四散,走在路上总能闻见。天气尚未转凉,秋意却更浓了。
除了偶尔参加婚宴,丁冶只在白天工作,回到家里经常一个人。现在的机场是十年前才建成投入使用,慢慢带动商业,因此这里的环境和他以前生活的市中心不太一样,没那么繁荣,但发展很快,新建楼宇及公共设施不断涌现,那晚他们散步经过的老巷已不多见,在日益新潮的街市风格中显得格格不入。
丁冶自己有时也会到楼下散步,或去超市买点东西,顺便等着邱越宁回家。
周三早上八点出门,晚上七点到家;周四早上九点出门,晚上十点到家;周五周六都在F州过夜……九月中旬的这个礼拜,邱越宁的工作时间相对舒服,除了有两天外宿。
“嗯,明天见。”酒店吃早餐的时候,邱越宁与丁冶进行了通话。
前一天晚上十二点才入住,今天走得晚,同事大多还在睡觉,但他醒得早,醒来以后睡不着了,干脆下楼吃饭。酒店的自助早餐非常丰盛,邱越宁拿了几个小馒头和一盘配菜,又喝了碗粥,腹中隐隐发胀,他不敢再多吃,想着喝杯咖啡提神,走到了饮品区。
咖啡壶只剩了个底,可能裝不满一杯,邱越宁端着杯子犹豫是否全倒出来,还是喝旁边的红茶。
“不好意思,”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青年对他说,“稍等一下好吗?我再加点咖啡。”
“好的。”
青年很快端着加满的壶回来了,并帮他倒了一杯。
“谢谢。”
那人身上穿的不是普通服务生的制服,应该是个经理,邱越宁瞧着有点眼熟。不过他们每次都在这家酒店过夜,工作人员见过不止一回,眼熟是正常的。
他回到坐过的位置上,往咖啡里加了糖和奶,感觉刚才的经理一直向自己这边张望,最后一次抬头,对方冲他笑了笑,而后径直走到他这桌的对面。
“邱越宁先生,是吗?”邱越宁发出疑问之前,青年先开口问道。
“嗯。”认得他的名字,可能帮他们办过入住,但邱越宁摸不清他为何特意搭话。
“上个月在前台就见过,”omega青年相貌清俊,笑容得体,“不过我是在别的场合知道你的。”
“别的场合?”
“可以坐一下吗?”他的目光移向身旁的座椅,是正对邱越宁的位置。
“当然可以。”
邱越宁正奇怪他们是不是在别的地方也见过,就听那青年说:“我认识丁冶。”
原来如此。可是他参加过婚礼吗?邱越宁没有印象。
“你们结婚了吧?” 他又问。
“嗯。”邱越宁略有歉意,“不好意思,我忘记你有没有来过婚礼。”
“我没有去,”青年摇了摇头,神色淡定,“他是不可能邀请我的。”
一个不可能邀请的omega……邱越宁的脑海中浮过一种猜测,默默观察对方的神态,几乎能够肯定,就是自己想的情况。
“你是不是他以前的那个——”
“他和你说过吗?”青年面色微讶,“我和他交往过。”
“提过一点。”
与爱人的前任相对而坐,算是相当奇特的体验。但邱越宁并不反感眼前的omega,他甚至觉得对方与丁冶的气质相仿,即便他们曾经是恋人也毫无违和。
“抱歉,冒昧来找你,”他继续说道,“其实我现在也有自己的生活,对他没有任何想法,我只想近距离看看,他的结婚对象是个怎样的人。”
焦点回到自己身上,邱越宁耳根发热,想不出接茬的方式,双手牢牢握紧桌上的咖啡杯。
不过青年是个健谈的人,随即告诉邱越宁,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丁冶结婚的消息,了解到新郎的名字和职业,感觉是在酒店见过的客人,上次在前台确认了一下,果然没错。
“我也是几个月前才离开文城到这里,真是有缘。”
对方爽快的态度抹消了残存的尴尬气氛,邱越宁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结婚是他提出的吗?”青年的口吻近乎笃定。
“嗯。”尽管由相亲开始交往,可如果丁冶没有开口,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快组建家庭。
“我猜得没错,”他补充,“我曾经以为,他不会和任何人结婚。”
邱越宁不在意丁冶的过去,但也不想错过加深了解的机会,好奇心人皆有之,何况是对与自己最亲密的人。
“我能不能问一下,”他轻声说道,“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呢?”
丁冶所谓的“和平分手”,实际上没有任何信息量,而这位经理给人的感觉,也不像是会与人产生激烈矛盾的类型。
“我要求的。”他平静地说。
“你要求的?”
“就是最俗套的理由啊,我觉得他没有爱过我,”他的语气始终轻快,开玩笑似的,“明明一开始是我追他的,最后还是自己先放弃。”
究竟有没有爱过,个人感受过于主观,祁然那个时候也曾在自己面前控诉;但是丁冶的前任向他诉说时,邱越宁听不出苛责的意味,更像是最纯粹地表达无奈。
“我不是要说他的坏话,恰恰相反,他太好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非常努力地扮演着完美男朋友的角色。
“也仅仅是扮演。”
或许在他的心中,丁冶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石头雕琢得再漂亮、再完美,都是冰冷的,没有生命。
“不必在意我的话,”起身之前,他对陷入沉思的邱越宁说,“你和我不一样,你是他主动选择的人。”
因为结婚是丁冶提出的,所以是他选择了自己——年轻的经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对方离开后,邱越宁仍控制不住纷乱的思绪。丁冶身上那些矛盾的元素、似真似假的面孔再次浮现于他的意识中。
如果当年的alpha没有结婚,丁冶的选择对象就不会是自己了吧?omega青年不了解这点,可是邱越宁知道。
虽然只有一点点,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第34章 是你的话没关系
当晚,邱越宁随机组再次回到酒店。一行人没有包桌,直接在二楼的自助餐厅用晚餐。
自助餐都是小桌,大家自行找位置,没有聚在一起。邱越宁和乘务组的人不熟,与同行的彭机长坐一桌。他们年纪上差了十几岁,但是搭档的次数很多,聊天也多,一起吃饭都非常放松。很巧的是,机长挑的就是邱越宁早上坐过的那桌。
从进酒店以后,邱越宁一直没再见到丁冶的omega前任,可能下班了。飞机上需要集中精力,现在没有工作压着,他坐在先前的位置上,不禁有些出神。
“小邱,累了吗?”机长见他不怎么动筷子,关切地问了一句。
“哦,”邱越宁怔了下,回过神来,“没有。”今天飞的时间不长,不至于有疲劳感,无非是仍然在意早上想到的问题罢了。
“那是和爱人吵架了?”机长半开玩笑地说。
“那倒不是。”
丁冶什么都不知道,中午还发过信息,说买到很好吃的蛋黄酥,等他明天回来吃。其实更爱吃甜食的是自己,他也只在上个周末随口提了句想吃蛋黄酥,所以对方才会买的吧。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太小心眼,不好意思在前辈面前剖析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