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中心通知他们提前上机做准备,他不再胡思乱想,向丁冶说明后关了手机。
这几天没有外宿任务,但排班紧凑,加之时而延误,邱越宁要么回家晚,要么第二天早起、需要休息,先前与丁冶约好的去小店吃夜宵也迟迟未能如愿。
周四比较轻松,晚上八点钟下机,同班的几名乘务员也是明天放假,商量着找个地方喝酒。
乘务长是个比较活跃的女性,比邱越宁大几岁,虽然不太熟,但是看他年纪轻,有些亲切感,便主动问道:“小邱,要不要和我们去喝两杯?”
邱越宁不爱喝酒,而且他更想回家,礼貌地推辞:“抱歉,我酒量不行,就不去了。”
“喝饮料也可以啊,”她说,“主要是聊聊天。”
“那个……”他略微尴尬,红着脸说,“其实我是想早点回去。”
“哎,”对方心细,看他的样子猜到了原委,“你是不是结婚了?”
邱越宁点头:“嗯。”
她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态,玩笑道:“帅哥结婚都早。”
邱越宁的脸色又深了几分,“抱歉,有机会再聚。”
空姐爽朗地朝他挥手:“那就不打扰了,我们先走了!”
“再见。”
围绕着“酒吧”“饮品”的讨论话音逐渐淡去,新的嘈杂马上充盈于耳——脚步声、行李箱滚动声……细碎无序。夜晚的机场,里里外外灯火通明,出发与归来从不间断。
走出室外,邱越宁望见刚刚启程的飞机划过云层留下的痕迹,想回家的心情变得更加急切,或者说,想见某个人的心情。
丁冶的电话来得不早不晚,正好在他走到停车场、准备打开车门之前。
“下飞机了吗?”
“嗯,”他坐上车,“现在回去。”
“一会儿……想去走走吗?”丁冶微微停顿,“在附近。”
“吃夜宵?”邱越宁立刻记起曾经的约定。
“嗯,如果你不累的话。”
“我不累,”今天快中午才出门,任务量不重,他甚至比提出建议的丁冶更兴奋,“那我们直接去吧?你到楼下等我。”
丁冶同意了。
制服的上衣沾了不少汗,邱越宁从备用包里拿了件干净体恤换上。把车开入小区车库,他乘电梯到一楼。
丁冶侧身站在十余米之外的路灯下,穿了件蓝白条纹衬衣和同色系的紧身仔裤。
邱越宁没叫他,悄悄靠近过去,没走几步,那人有所感应地回过头来。银色晖光下的人影仿佛站在舞台中央。
作者有话说:
发生那么大的悲剧,现在写相关题材都觉得痛苦,之前看了不少民航资料,代入感很强,晚上总是做噩梦,云上并不全是浪漫,等一个调查结果。
第31章 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丁冶同样朝他走来。
“等很久吗?”邱越宁问。
“没有,我刚下来。”
时间不晚,但周围安安静静,走过了两栋楼才看见一对遛狗的情侣,那狗叫了两声,尖利高亢,余响不散,主人立刻拉住绳子训斥起来。他们从旁边绕过。
这个时间不热也不凉,穿短袖刚好。入秋后的空气干燥了一些,没有前阵子那么黏糊,随便走走很舒服。
丁冶紧挨着邱越宁,目光追随着两人脚下的影子,继而抬头瞥向身旁,“有推荐吗?”
“吃东西的地方?”
“嗯。”
“有是有,”邱越宁犹豫了一下,“就是……很多人不吃。”
丁冶稍稍停步,“那你带我去。”
“你都不问我是什么啊?”
他不以为意,“有点惊喜感不是更好?”
邱越宁不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类似的话,丁冶好像对惊喜或神秘感有着异样的执着。
“不一定是惊喜,”邱越宁用力握住他的手,“但我可以带你去。”
丁冶会意:“走吧。”
出了小区大院,他们顿时感觉出身边的热闹。几条小路环绕,沿路各种小店,尽管如此,人流量却很大——附近居民或是赶飞机的旅客,街头吃个便饭总能找到地方。
多数小馆子在外面摆了桌椅,服务生忙碌地进进出出,有些桌上堆着成排的酒瓶,食客已醉意醺醺,叨念着外人听不懂的胡话。
“晚上人还挺多的。”丁冶随意扫了一眼。
“是吧,”邱越宁说,“也不怎么清净。”
以前丁冶提出搬到这边来,找的借口实在不够高明。
两人走过充满闹意的店铺与酒桌,绕到了小区大院的后方。邱越宁说这边有个巷子,穿过去就是他从前常去的那家了。
巷子很窄,不见车辆经过,两人挽着手走在路中央。两侧居民楼是多年前的老房子,住户似乎也以上年纪的居多。他们看见几个老人围坐在小桌旁,一边喝茶一边闲聊,桌旁点着盘状蚊香,浓浓的檀香溢出来。
一楼连着几家都是店面。饺子店冷冷清清,店主倚在门口,与隔壁小卖部的老板聊得起劲。烧烤摊的老板在自家门口架起炉子,双手灵活地翻动食材。
他俩经过时,那人抬头招呼一句:“帅哥,要不要里面坐?”
他们有别的目标,笑着摆了摆手,接着向前走去。
邱越宁说的地方就在巷子和另一条路交叉的位置,怕丁冶失望,打了个预防针:“如果不喜欢,就再找别的。”
丁冶还以为是什么暗黑料理,到跟前发现店铺主打是嗦螺。
红底黄字招牌在夜色中分外亮眼,也是个不大的店,但可能口碑不错、位置好点,比巷子里的几家人气旺,里面基本坐满了。
“敢吃吗?”邱越宁问。
“这有什么不敢。”丁冶觉得他过于谨慎。
“我妈和澄澄都不吃,”两人坐下后,邱越宁解释,“澄澄说看着就没胃口。”
丁冶没吃过,但并非由于排斥,纯粹是不了解,也没想过在吃方面追求新体验。不仅是吃,很多事情,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没有尝试的欲望。
老板娘的动作很快,把他们点的交代给丈夫,麻利地擦净桌面,摆放餐具。
“帅哥你以前来过吧?”她认出了邱越宁。
“嗯,有几次。”
“我这记性准没错,”她帮他们倒上茶水,“你是不是开飞机的啊?”
“啊……是。”邱越宁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自己连衣服都换了。
“我就说看着像,我这儿好多客人都是开飞机的,还有空姐……”老板娘热情,好奇心也重,“你们是不是世界各地哪都去过?”
“我才飞几年,”邱越宁笑着说,“只去过澳洲和东南亚。”
“那也不错啦,像我们……国门都没出过,”她满面盈笑,“先坐,我帮你们催催菜!”
“谢谢。”
嗦螺以姜、蒜和辣椒爆炒后,在骨头汤里熬煮而成,鲜味和刺激性味道都不少。邱越宁平时不太敢吃,以防万一工作中肠胃不适。假期就不一样了,可以稍微放纵一点。
“味儿有点重。”他感觉丁冶平常的口味比较清淡,特意提醒。
“还好。”
能吃的部位只有那一点,需用牙签从壳中剔出;不是能够饱腹的东西,更像是为了来之不易的鲜味及趣味而食用。
丁冶按邱越宁告诉他的方法操作,动作慢条斯理,无意间瞟到邱越宁的神态,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有什么开心的事吗?”他问。
“有啊,”邱越宁脱口而出,接着变成有些腼腆的模样,“那次说带你吃夜宵,今天有机会了。”
“就因为这个?”
“嗯。”好像不值一提,但邱越宁很容易因小事改变情绪。
丁冶想到两年前陪他去买领带的经历,对方也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心里鼓动起与当时相仿的暗潮。
“明天有没有想做的?”邱越宁又说,“我还可以陪你一起。”
“明天……”暗潮止了,丁冶的思绪回归现实,理性计划占据上风,“我正要跟你说,明天下午我跟一个客户约了看场地,所以……”
大概经常被对方迁就的缘故,邱越宁发觉自己完全忽略了丁冶可能有工作的情况,不好意思地改口:“抱歉,我忘了问你有没有时间……那我等着你,你放心做事。”
他的神情是放松的,没有因意外的信息影响心情,这让丁冶感到宽慰。
深海急流化为山间清溪,抚过躁动的心底。他们如今是真正一起生活的关系。他沉浸于这份安逸,半晌才想起回答对方:“好。”
第二天下午,丁冶外出。邱越宁没什么事,查看了下个月的排班情况,有好几天外宿。尽管不太喜欢在酒店过夜,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这点心理准备他还是有的。
他想在丁冶回来之前继续做蛋挞,但是面粉和黄油快没了。闲着也是闲着,他去了趟超市,出来后瞥见门口立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因为是背对着自己,不知道是谁,但觉得眼熟。
他走上前去,路过对方身边时多看了一眼,竟然是陆炀。
第32章 坠入爱河
陆炀又一次和沈维吵架。邱越宁请他到自己家来,才了解到是怎么回事。
“他让我滚,”陆炀阴笑了一声,“我能不滚吗?”
“让你滚?为什么啊?”
“忘了。”
邱越宁:“……”
“我觉得……可能生气说顺嘴了吧,不是真的让你滚。”他心想你上次也让人家滚来着。虽然偷听到的内容不能告诉对方。
陆炀在气头上跑了,连为什么吵架都不记得了,就是不想服软。
“反正他让我滚,我就不能留着。”他接过邱越宁递来的茶,看见他刚买回来的东西,“你买这个干什么?”
“这个?”不就是面粉和黄油吗,邱越宁说,“做蛋挞啊,丁冶挺爱吃的。”他出门前把操作板都摆好了,等着买回来以后和面。
陆炀默默地咽了下口水,以前没注意他还有这嗜好。
“你真像个贤惠的小媳妇。”
邱越宁并不在意他的调侃,“做好了你也可以带点回去。”
“算了吧,我不怎么吃甜的。”
“哦,”邱越宁又想起件事,“晚上我们三个一块吃个饭吧,你不是想聚聚吗?”
“晚上?”确实他们的时间都不多,聚一回不容易,婚礼上也和丁冶这么说过,“好吧。”这样一来,还可以把沈维多晾上几个钟头,一举两得。
“那我给丁冶打个电话。”
邱越宁到阳台上拨通了手机,丁冶说他们还在讨论仪式流程,可能要等一会儿,但晚上吃饭没问题,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在机场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陆炀在客厅,一边喝茶一边撮弄沙发上的小熊抱枕,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不过邱越宁的神态变化十分丰富,看得他直乐。
邱越宁进来时,陆炀还没来得及调整表情,笑得有点扭曲。
“你又怎么了?神经兮兮的。”
“没什么,”陆炀不装了,“就是觉得你特有意思。”
猜也知道又想拿自己取乐,邱越宁先发制人地说:“就算你和沈总吵架,也不能对我有兴趣。”
“滚你的!”陆炀扔开手中的抱枕,往沙发背上一靠,语气正经了不少,“说真的,你是不是坠入爱河了?”
黄油、面粉和鸡蛋混合后还未成型,邱越宁的心里就像盆里的材料一样混乱。开别人的玩笑容易,一说到自己,血液瞬时上涌。
“这不挺好嘛,”陆炀当他默认,“找个合适的人结婚,处着处着可能就变成爱情了。”
邱越宁曾经对丁冶说过,自己想有个家,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结婚。但现在两人之间的联结,好像不仅仅是一个“家”能够概括。
说完这句话的陆炀,心情也有些复杂。从各方面来看,他和沈维都不合适,不是彼此理想的结婚对象。为什么过了三年还是不能放弃执念呢?期待着一个虚无缥缈也许并不能达成的未来,他常常感到荒诞。
邱越宁察觉出他的情绪异常,“你——”
“行了,想那么多干嘛,”他自言自语地说,“我去个厕所。”
“嗯。”邱越宁没再说什么。
陆炀刚进洗手间,留在客厅的手机响了。邱越宁在门外提醒:“你有电话。”
“谁啊?”
“不知道,”邱越宁擦了擦手,过去看了一眼,“是你没存的。”
“可能是快递,”陆炀喊道,“帮我接一下,让他放门口。”
邱越宁按下通话:“喂,你好。”
“你——陆炀呢?”
他听到一个偏低又急切的声音,感觉不像陆炀口中的“快递”。
“他没事,”邱越宁连忙解释,“我是他的朋友,请问——”
“你是邱先生?”
“啊?是……你认识我?”
“听他说过,我姓沈。”
沈维?邱越宁一惊,可是陆炀怎么没有存他的号码呢?
陆炀也出来了,听到他们的对话,以唇语向邱越宁示意:“就说我不在。”
这怎么可能糊弄过去啊……邱越宁瞪着他,马上听到沈维说:“麻烦你请他接电话。”
陆炀再次做口型:“说我走了。”
邱越宁不由自主道:“他说他走了。”
陆炀也不知道他是真没反应过来,还是故意的,总之手机回到了自己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