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乔奕替他们张罗的地道西餐料理,两人根本没多少心思在吃上。晚上走在回民宿的路上,邱越宁步履轻飘,没有醉意胜似醺醺。天幕星光璀璨,他慢了几步。
丁冶也停下了,立刻被从后面伸来的手臂环住。
“丁冶,”邱越宁贴着他的颈侧说,“明天早上来看日出吧。”
“好。”算是弥补夏天的遗憾。
邱越宁松开双臂,站到他的侧面,并肩而行。路边的人不少,他们还是牵起了手,二十分钟后,回到了民宿。住的房间是个小套房,卧室没那么大,不过原木色墙围和家具看着非常温馨。
“你想做吗?”丁冶眯起双眼。
邱越宁反问:“你不想吗?”
“明天起不来怎么办?”
“那就后天看日出。”
丁冶攥紧他的衣领,脸庞蓦地凑近。浴室前的灯光照出两人明艳的侧颜。
事实是一晚上接受了过大的信息量,精神持续亢奋,他们谁都睡不沉,早早就醒了,闹钟都没用上;清晨走到海滩时,天还暗着。
从东南方的第一缕晨曦,到朝霞染红天边,邱越宁陪伴丁冶,共同迎接太阳跃出海面的时刻。那个瞬间很快,也很有力量,仿佛带来的不是新的一天,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对于他和丁冶,也许的确如此。
他们从栈道走下沙滩。太阳刚刚升起,空气干燥寒凉,丁冶却想脱去鞋袜。
“会不会冷?”
“没事,”穿着鞋沙子也会流进去,不太舒服,“你要不要试试?”
既然他不讲究,邱越宁也就放开了,把两人的鞋拎到一边。脚下柔滑细腻,稍用些力脚背便能没入沙中,像被绸缎包裹,丝丝凉意自下而上漫涌。
邱越宁拿出自拍架,刚才只拍了日出,还没有合影,有点可惜,他想在这样的背景下与丁冶留念。平时不常照相,他没用过自拍架,正专心摆弄,耳边一声“咔嚓”,从他们后方传来。
两人一回头,乔奕手举单反,神采中闪着八卦的兴奋。
“用什么自拍架啊,”他大大咧咧地说,“我给你们拍呗?”
丁冶瞅了眼他那台专业度颇高的相机,“你特意来给我们拍照的?”
“少自作多情,”乔奕嫌弃道,“难得早起,我来拍日出,早看见你们了,你俩光在那儿腻歪,也没理我。”
邱越宁耳根一红,还好刚才他们只是简单说笑,没做什么过头的。
“快点,过时不候啊,”乔奕指着自己前方,“站这儿最好,摆个pose!”
为避免逆光,邱越宁和丁冶挑了个合适的角度,肩膀挨着肩膀,头微微靠拢。
“一、二、三!”
他们的笑容定格在旭阳初升的海滩。
作者有话说:
*Burgency Red(落日飞车)
还没完结哈,虽然后面也就是一些不太重要的收尾,写到过年就完(文里的过年)
第46章 种的什么因,得什么果
“我一会儿去接你吧,”邱越宁握着手机,在机场内大步穿行,没有错过电流送来的丁冶的声音,“没事,正好在外面吃饭……嗯……嗯,好。”
从海边回来一个多月,日子归于平静,那些撩动心弦的瞬间化为更平和的力量,汇入他们的每一天、每一次交流。
张伯做了个小手术,丁冶这两天回梧城探望他们,和邱越宁通话时正在等回程的火车。邱越宁下机早,约好在火车站等他。今天是二十四号平安夜,虽然他俩对洋节没什么感觉,但凑凑热闹逛逛街也不错。挂断电话后他收了手机,不觉加快脚步。
“啊,抱歉。”他没注意看路,撞到了一个男人。对方的状态不是很好,邱越宁扶了他一把,“您没事吧?”
“还好,”他摆了摆手,“可能是飞机上颠簸。”
那人一身西装,五官透着股熟悉的亲切感,脸上没多少皱纹,但鬓角全白,年纪应该过了五十岁。邱越宁见他身边没有别人,主动问道:“有人接您吗?”
“我侄子有点事,晚一会儿到,”男人仔细打量起邱越宁,留意到他身前的工作牌,明显愣了一下,“你是——”
“哦,”邱越宁以为他关注的是自己的职业,“我是个飞行员。”
男人收回惊异的视线,冲他笑了下:“小伙子,能帮我买瓶水吗?我把钱转给你。”
“可以啊,”邱越宁先帮他找了个位置,“钱就不用了,没多少。”
最近的便利店离他们所处的位置也还有一段,难怪老先生拜托自己。他的动作快,来去用不了五分钟。男人的脸色好多了,刚才可能有点晕机。邱越宁拧开瓶盖递过去,接着向他告别:“那我就先走了。”
“邱先生?”
那位老先生尚未言语,邱越宁却听见有人叫他,转身竟看到了沈维。
“沈总,你是来——”
他顺着沈维的目光,又扫了眼坐着的陌生男人,脑子里炸开大片白光。第一眼就觉得这人面熟,现在看看五官跟丁冶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气质略有不同,没能让他在第一时间产生联想。
“我来接我二叔。”
“沈维啊,”沈书岩说,“刚才是邱先生帮我买的水。”
邱越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解过丁冶和生父的纠葛,他觉得很久没有过如此尴尬的时刻了。
“邱先生,”沈书岩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起身拍了下他的肩,“我知道你和我儿子的事。”
眼前的老人面色和蔼,然而邱越宁的意识中浮现的,是丁冶那句咬牙切齿的“我恨他”,以至听到对方用“儿子”称呼丁冶,有些不舒服。
“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他又说,“就当是感谢你刚才帮我。”
沈书岩和沈维同时看着他,却都不催促,等待他的回答。
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只为了这个理由,邱越宁捏了捏汗涔涔的手心,还是同意了。尽管不愿和沈书岩打交道,但他更怕对方去找丁冶。
机场一楼就有间咖啡厅,沈维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在门口等候。
邱越宁的心思不在挑选饮品上,随便指了一个,等服务生离开,再度陷入不知如何维持对话的窘境。
“邱先生,”沈书岩没有卖关子,“我和丁冶的关系,你也都清楚吧?”
“嗯。”
“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让我见他一面呢?”
咖啡还没有送来,邱越宁握着盛柠檬水的杯子,有点凉。沈书岩如此直接,倒让他忽然放松了神经。
“沈叔叔,很抱歉,”邱越宁说,“我不想勉强他做任何事。”
如果丁冶和alpha父亲的关系好,他自然愿意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亲人;但丁冶对沈书岩可谓恨之入骨,自己就更没必要与之攀亲,不过是个外人罢了。邱越宁这样回答,也是在委婉地提醒他,丁冶不打算原谅他。
沈书岩是个聪明人,能够轻易领会其中的潜台词。但他的脸上毫无愠怒,甚至仍挂着淡笑,“我猜到会是这样的答复。”
邱越宁不清楚他是否以退为进,只得重复道:“对不起。”
“没关系,你别紧张,”服务生送上两人的咖啡,沈书岩比了个“请”的手势,“喝点东西吧。”
“谢谢。”
“我跟沈维说过,不会打扰他们父子。”
可你刚才不是这么表示的啊,邱越宁心想。
“那您为什么——”
“我那样对你说,”沈书岩以手背支着下巴,“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而已。”
“我的反应?”
“至少现在我觉得,丁冶和云谦不一样,他找对了人。”
显而易见的夸赞,邱越宁听着却很不自在,他为丁云谦和丁冶的过去感到悲哀。哪怕沈书岩此刻的表现,就是一个普通又和善的老人,他也无法完全放下芥蒂。
“我知道云谦又结婚了,即使他一直单身,我也不可能再去和他发展什么,我没有资格请求他的原谅,”沈书岩叹了口气,“我想把澜江的部分股份分给你们——”
“沈叔叔,”这件事邱越宁没听丁冶提起,但他料想丁冶不会同意,“您没必要这样,我们现在过得很好,而且我觉得——金钱也改变不了什么。”
沈书岩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你还真是直接啊。”
“抱歉。”
“我听沈维说了,丁冶他拒绝和我扯上任何关系,”他垂下眼睑,沉默半晌,继续开口,“我的爱人去年过世了,可能就是报应吧,我这种人注定孤独终老,钱再多也没用。”
两人面前的杯子都见了底,邱越宁始终没弄明白沈书岩说这么多的目的,找个人诉苦吗?他不可能因此就帮忙在丁冶面前说好话,甚至不想占对方丁点的好处。
“沈叔叔,还是我请您吧。”
“不必,和你说说话,我已经很高兴了。”沈书岩一顿,“不用告诉丁冶见过我。”
“嗯。”即使他不提醒,邱越宁也是这么打算的。
邱越宁走远后,沈书岩强撑着的笑容消失了,神色愈发黯淡。
“二叔,”沈维大致猜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很难受吗?”
“倒也谈不上,”沈书岩自嘲似的说,“种的什么因,得什么果。”
第47章 圣诞树下的吻
与沈书岩交谈耽误的时间不长,邱越宁回家洗了个澡,换一身衣服,还没到点,不过怕路上堵车,他提前出了门。
不出所料,临近下班高峰,又是平安夜,市区几条大道交通拥堵,他赶到火车站时,丁冶已经快走到出站口,结果车都没停,接了人直接开到附近商城的地下停车场,两人再乘电梯上来,找吃饭的地方。
天开始暗了,不光路灯,道路两侧的led树灯也全亮了,百米开外的小吃街入口挂着两排灯笼,所有这些连成灿烂的光河。
“今天有点冷。”丁冶呵出一口白气,忍不住搓了搓手,紧接着左手被邱越宁攥住,拽进了温暖的衣兜。
衣兜里的两只手绕在一起,邱越宁斜瞟向他,“你穿得太薄了。”
丁冶很在意形象,冬天也不爱穿厚重的棉衣,更没穿过羽绒服。
“习惯了。”
天冷,他们打消了逛小吃街的念头,直接进了商场,商场几乎每层都有餐饮店,最后挑了家火锅店。
邱越宁明天休息,不打算忌口,本想点个鸳鸯锅,不过丁冶说:“火锅辣一点才够味。”就变成了一整个辣锅。
红汤卷着热气沸腾不止,看上一会儿便觉寒意褪尽。
“张伯真的不严重吗?”邱越宁问。
“没事了,到过年应该是一直在家休息。”
“对了,”邱越宁惦记年假的事,“我请了初一到初八的假,咱们哪天回梧城?”春节一起回趟梧城是他们之前说好的。
“初三吧,”丁冶想了下,“我爸说他们在张伯的儿子那边过年,我们去早了也不太方便。”
“那也行。”说到丁云谦,邱越宁很自然地想起下午那场尴尬的“会面”,也不知道沈书岩是否真如自己所说不会再打扰他们,“爸爸他……现在也挺好的吧?”
“嗯,体检还比去年更好了。”
丁冶的目光扫过来;邱越宁有点心虚,怕被看出端倪。刚才下的肉全浮了上来,他连忙架起漏勺,“来,可以吃了。”
商场里人多,都是赶圣诞节出来狂欢的,一楼还在进行表演与游戏活动。音响声大得惊人,估计商城随便一个角落都能听见。邱越宁和丁冶没兴趣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娱乐,也不想去室外吹风,吃完晚饭漫无目的地在商城里转悠。
“咱们再买身衣服吧?”邱越宁说,“我挑,我买。”
他的意思是两身同款衣装,以前也买过几次,T恤、衬衣之类,倒是冬装还没有买过成双的。
“你想买什么?”
“羽绒服。”
丁冶的嘴角抽了下:“你是故意的吧?”
邱越宁没打算让步,追问:“你为什么不爱穿羽绒服啊?我没觉得不好看。”
“是吗,”丁冶不以为然,“穿着像水桶。”
相处的时间久了,邱越宁感觉丁冶也有很幼稚的地方,他又问:“我穿也像水桶?”
丁冶脱口而出:“你不像。”
“那你穿也不像。”
莫名其妙就被绕进去了。反正是邱越宁拽着丁冶逛了小半个钟头,还真挑中一款羽绒服,告诉服务员要两件。总之他买了,穿不穿是丁冶的自由。
比起审美方面的冲突,丁冶当然更不愿拒绝邱越宁的心意。
这回不仅款型一样,颜色也是一样的,浅驼色。邱越宁换上新衣,看到了镜中同款装束的丁冶。
“这不是很好看吗?”邱越宁转身,帮他拽去了颈后的标签。
他们穿着完全一样的冬装走出商城,确实暖和多了。文城冬季气温再低,也到不了北方的程度,稍微多穿点就很舒适。
商城前方是个人流密集的小广场,广场中央两层楼高的圣诞树上挂满了彩色饰物,圣诞树旁里一圈、外一圈地聚着一帮人。他们还以为又有活动,走到边上发现大家的视线是向上的,楼上外墙的大屏幕正在播放一段表白视频。狗粮和八卦的吸引力是无限的。
视频里的男生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五官明媚,笑容洋溢,穿着清爽的浅灰色毛衣,对着他口中的“爱人”细细诉说情意,毫无扭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