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上前,简迟一点点往后退,背后抵开了卫生间的门,两个特招生顺势将他推进了里面,肩膀‘咚’的一声撞上墙。
简迟脸上一闪而过道痛色,吴盛远眼底的满意愈深,悠悠踱步来到简迟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那些BC也是你这种特招生能巴结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学一学自知之明这几个字怎么写。”
简迟抬起一直半垂的眼睛,突然的对视让吴盛远愣了一下,仅仅一瞬的分神,简迟抬脚狠狠踹向他的膝盖,一声痛呼,吴盛远猝不及防地半跪在瓷砖地上,两个特招生吓得后退,等他们反应过来,简迟已经关上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声落上了锁。
门很快被‘哐哐’地踹响,伴随咬牙切齿的骂声:“简迟,你个混蛋,放我出去!你完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简迟冷静地说道:“你放心,过一会我会叫人来开门。”
里面安静两秒,骂得更厉害了。
尽管如此,简迟仍然有一种舒适,像是积压了太久的郁结终于跟着解开一样。
大部分时候他都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心态,只要不越过红线,简迟更愿意选择忍忍过去。很多次面对邵航,他都想像今天这样给予反击,但最后都会想到书中的白希羽就是这样吸引了邵航的注意,才被迫压下想法,一忍再忍。
面对剧情以外的人,简迟实在没有这么好的脾气,这几个跑到面前找嫌的人显然已经踩到了那条红线,顺带碾了碾。简迟的耐心只留给在意的人,不包括里面这些浑身写满讨厌的人。
简迟拎起掉落在脚下的包,正打算回去,转过身时,猝不及防地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沈抒庭,顿时定在原地。
沈抒庭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被简迟发现时神情淡淡,没有丝毫起伏,扫过依然传来谩骂声的卫生间,落在简迟的脸上。
“把门打开。”
他远站在安全距离以外的地方,没有掺杂感情的声音顺着空气刺入耳膜。
一时间,简迟怀疑自己听错了。
“刚才……”
“打开。”
祖母绿的瞳孔盛着并不掩饰的冷漠独断,沈抒庭说道:“限制同学人身自由,再加一条违抗管理,把门打开以后跟我来一趟学生会。”
“……”
简迟发现,他真的和这些剧情人物八字不合,并且终于可以确定,沈抒庭讨厌他。
第33章 处罚
简迟每次走进学生会,复杂的心情都难以用语言描述,跟在沈抒庭身后,等待即将落在头上的那把刀。
最后他还是败下了阵,打开卫生间的门,嘴里满是不堪入耳的词汇的吴盛远在看见面前的沈抒庭时,刚跪下过的膝盖又差点软了下去,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了一番,沈抒庭没有听他说完,像命令简迟那样让他晚点去学生会一趟,吴盛远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尴尬还是羞恼,和那两个特招生埋着头飞快走了。
忙碌了一通反而被冠上‘违反纪律’的简迟不得不目送那三人离开的背影,心底叹气,早知道这样,他刚才还不如跑的快一点,直接避开那场争执和沈抒庭。
简迟边想边往前走,忽然听见一声‘停下’,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过来。沈抒庭说完这两个字后没有浪费一个眼神,输入一串密码,拇指压上门锁的感应器,如若不是简迟知道自己在学校,都要怀疑门后面是不是藏了什么稀世珍宝。
虽然这只是一个无厘头的想法,但当简迟看见沈抒庭的办公室,心情不亚于看见一屋子珍宝。
整洁,太整洁了。
如果说季怀斯的办公室属于正常人接受范围内的干净,那么眼前的房间几乎能用一尘不染来形容,简迟根本想不出可以落脚的地方,生怕给干净得能反光的地板印上一个黑漆漆的鞋印。
屋子仿佛能读出每一个来这里的人的想法,简迟在入口左手边的高台上看见一排鞋套,哪怕没有任何提醒,他也下意识取过来弯腰换上。
自那声‘停下’以后,沈抒庭没有多说一个字,从桌面的眼镜盒里取出一副无框眼镜,打开面前的电脑,修长的五指在键盘上慢慢敲打,仿佛完全忘记了屋子里的第二个活人。
简迟听着连续不断的哒哒声,换了一下压在左腿上的重量,有些发麻,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会长?”
键盘声一顿,沈抒庭抬起碧绿色的眼眸,透过镜片,浅色的瞳孔显得情绪波动尤为平淡,几近于无,哪怕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传递来一阵难言的压迫感,“知道哪里做错了吗?”
简迟的眼角稍微抽了一下,回答:“知道,我不应该限制同学的人身自由。”
“还有。”
“没有及时放他们出来。”
沈抒庭说:“接下来一周每天下课以后打扫泰勒斯楼二三层的教室,我会让人监督成果,明白的话可以走了,把门关上,用桌子上的纸巾包住手指,不要碰到把手。”
简迟花了十秒钟消化掉这个信息,说不出是憋屈更多还是无奈更多。沈抒庭已经继续电脑上的工作,镜片印出屏幕上的亮光与沉静的眸色,显然他刚才只是在下达命令,不是商量。简迟只能应一声‘好’,按照沈抒庭说的那样打开门,正打算出去,对上了迎面走来的季怀斯。
“简迟?”
季怀斯的目光微微一顿,伴随不明显的亮色,走近后看了一眼旁边的门牌,“你怎么从抒庭的办公室里出来?”
“发生了一点意外,”简迟莫名腾起一种被抓包的局促,摸了下鼻子,“会长叫我过来交代一些事情。”
“他让你做什么?”季怀斯说,“打扫教室吗?”
正在想要怎么开口的简迟不禁佩服季怀斯对沈抒庭的了解,点了点头,“打扫一周教室。”
“一周?”
这两个字让季怀斯的眉心蹙起,不像旁人那样显出不耐烦,反而透出熟悉的关心,“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很少会罚学生一周时间。”
简迟想大概是沈抒庭看他比较讨厌,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
“我去和抒庭说一下,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季怀斯听完所有,向来温和的眼中覆上一层微沉的认真,不等简迟制止,他就已经上前敲开了半阖的门,
“等等……”
但是迟了。
沈抒庭头也不抬地说道:“出去。”
“是我。”
季怀斯出声的这一刻,沈抒庭终于抬起正眼看了过去,停下手里的动作,面容的冷色稍有融化,放松下肩膀靠在真皮椅背上,“什么事?”
简迟还没有来得及脱下鞋套,跟着走了进去,正好听见季怀斯直接了当地说道:“我觉得这个处罚太重了一点,整件事情不是简迟的错,他只是在危险下选择了正当防卫。”
隔着从门口到办公桌的距离,简迟都能感受到沈抒庭骤然间刀子般冷厉的眼神,扫过不敢动的他,薄唇间吐出一句话:“我没有说过不处罚那三个人。”
“我明白,”季怀斯露出一点笑容,没有让步,“但是这个处罚不合理。”
夹在僵持气氛中的感觉并不好受,简迟忍不住说道:“其实我觉得一周还好……”
打扫的是教室,不是像卫生间之类的地方,而且即使是卫生间,简迟也认了。那几个人出言挑衅,他因为私心冲动反击,违反校规,做错了事情,这点不可否认。
可是两人似乎都没有听见他的话,沈抒庭抿了下唇,无框眼镜并没有给这张清冷贵气的脸添上应有的斯文气,反而使藏在镜片后的眼神更加冷漠不可攀,指尖敲了敲桌子,“三天,不能再减。”
“抒庭,你知道事情的原因,”季怀斯缓声说,“他也是受害者,要是让别人知道处罚的结果,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好不容易控制住的事态又会怎么发展?”
沈抒庭看向简迟,眉心缓缓一拧,没有多余的表情,却像把不满写在了眼底,沉默良久,惜字如金地吐出四个字。
“下不为例。”
直到跟着季怀斯走出办公室,简迟仍然有些不真实。
“会长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季怀斯回过头,斯文地笑了笑,“他的意思是不罚你了。”
刚才还在为处罚低落的简迟顿时一怔,感觉心虚又微妙,像是通过关系走了后门,虽然是好事,还是忍不住说:“可是我的确做错了事,会长罚的也没有错。”
“你不用有负担,如果抒庭真的认为你犯了严重的错误,不会这么好说话,”季怀斯不知何时停在了写有他名字的门前,转头问道,“要进来坐坐吗?我刚好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
正打算说出‘不用’的简迟抬脚走了进去。
“其实我一直都在等你开口。”关上门以后,季怀斯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正在沙发旁坐下的简迟下意识挺直脊背,从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中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敢确定,季怀斯紧接着说出第二句:“帖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这句话像是一击锤子,重重砸在简迟心头。
喉咙莫名的干。
“……你都知道了?”
季怀斯似乎是被这句有些多余的询问逗笑了,收敛了唇边的笑意,低声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简迟下意识拿出手机,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抬起头对上季怀斯的眼睛,只是对视,什么也没有说,心底却拥有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和涌上的力量,屏幕上划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原来那些不堪入目的帖子。
“帖子发出的半个小时后,我查出了发帖的人,两天里收集完证据发出警告,他已经删除了所有帖子,包括后面那些煽风点火的人,今天晚上八点他们会在论坛和HS发布道歉。”
这些话语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语言,简迟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手机沉甸甸地拉着手臂往下扯,如同季怀斯砸在耳边的话,留有嗡嗡的余声,散不尽的余热。
季怀斯坐下,与简迟试图避开的双眼平视,嗓音温柔有力:“我一直在等你主动找我,可是直到事情解决,你都没有开过口。简迟,其实你不用顾虑太多,我们是朋友,帮助朋友是应该的,不是吗?”
简迟的心头微微一颤,觉得这句话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但又挑不出哪里奇怪,用仅存的理智问:“那个帖子是谁发的?”
季怀斯顿了一下,话音含着犹豫与淡淡的安抚:“最开始的那个帖子是卫安发的。”
听到这个答案,简迟没有丝毫惊讶,事实上他早就猜到过这个可能,尤其是联想到帖子出现前卫安奇怪的举动,他的嫌疑简直就差一个有利的证据。
但简迟想不明白,卫安怎么会知道他和季怀斯的事情?又怎么会知道文学社上发生的一切?除非卫安并不是唯一一个想要对他不利的人,还有另一个提供这些消息的人藏在背后。
杂乱的思绪划过脑海,简迟并没有将其说出来,面色平静地颔首,“我知道了。”
季怀斯细细凝望简迟的表情,似乎在寻找他脸上强装没事的痕迹,确定平静并不掺杂伪装,沉吟了一声:“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已经定下,我和抒庭一致认为要开除卫安。”
最后四个字语气平静,并不掺杂玩笑或是虚假,简迟差一点站起来,重复了一遍:“开除?”
“这不是卫安第一次这样做,上次他侥幸逃脱了处罚,学校已经给过警告,这次他又故技重施,绝对没有原谅第二次的道理。”
季怀斯的每一句解释都有条有理,冷静不紊,带有强烈的说服性。
简迟冷静下来,明白这的确不是一个冲动之下的决定,可仍然有一股说不出的违和与复杂挤压着不透气的胸腔。
“必须开除吗?”
“这是学生会一致得出的结果。”
简迟捏了捏掌心的肉,“我知道了。”
“你觉得这个处罚不好吗?”季怀斯稍微近了一些,放轻声问,“我知道他是你的舍友,这个结果一定会让你内疚,但是他再三无视学校的警告,犯下同样的错误,圣斯顿不可能容忍这种道德败坏的学生。”
“我明白你们的决定。”
简迟不禁晃了一下神,闪回中仿佛看见了那场梦里的自己。他陷害白希羽,主动退学,葬送了原本大好的前途,现在的卫安难道也要走上‘简迟’的道路吗?
那他呢,又走错了谁的路?
简迟不知不觉来到医务室门口,望着门牌略微出神。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可是心底有一道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他需要一个答案。
第34章 命运
“请进。”
秦昭的声音传来,目光在触及简迟的那刻一顿,椅背转来,缓缓放下指尖夹着的钢笔,“如果生病,坐上床描述一下病情,如果不是为了这个,请你带上门出去。”
完全可以称得上排斥的态度没有让简迟停下径直走过去的脚步,秦昭嘴边的笑容削减,被冷意混杂的警惕取代,盯着越来越近的简迟,“我的话你听不懂吗?”
“我知道你在这里。”
相隔一张写字桌,简迟停下,透过镜片深深地,静静地望进秦昭的双眼,“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但我现在需要见你,不要再像上次那样制造出梦境,我想和你谈一谈,面对面。”
良久的沉默。
秦昭缓慢眨了一下凤眼,仿佛听见什么笑话,荒谬而不解,伴随类似被戏耍的淡淡愠怒,刚刚吐出一个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