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头脑一热地收下了,那就没有再还回去的机会。简迟只能思考起下次给季怀斯的回礼,整整一夜后才突然想起,他还不知道季怀斯的生日。
下午的文学社没有出现邵航的身影,连同白书昀也一同消失,简迟难得安稳地度过了一节课,约好晚点和张扬一起去图书馆复习下周的化学考试,谁料路上碰面,张扬的身边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闻川听到我要去图书馆,也跟了上来,”张扬迟疑地摸了摸脑袋,“多个人应该问题不大吧?”
简迟对上闻川冷淡却鲜明的视线,想起上次答应过要教他题目,点了点头,“那就一起过去吧。”
“好嘞。”
张扬大大咧咧地过来勾住简迟的肩膀,没说几句话,尖眼睛一下子瞥见他胸前的玉坠,稀奇地叫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带玉佩了?颜色还挺漂亮。”
简迟低头发现玉坠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出来,放回了领子下面,轻咳了一声:“别人送的。”
“送的?”张扬更奇怪了,“谁会送那么贵重的礼物?”
一直没有出声的闻川冷不丁地开口:“季怀斯吗?”
简迟愣了一下,看见张扬恍然大悟地做拳拍了一下掌心,随后不敢相信地看向简迟:“副会长家的博物馆里好像是收集了很多古董玉,不会真的是副会长送给你的吧?”
听到‘博物馆’这个词,简迟已经不只是愣住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季怀斯家里是开博物馆的吗?”
话音刚落下,张扬就忍不住笑出声,“怎么可能,副会长家里的生意主要在古玩那一块,博物馆是私人性质的,就在他自己家里。副会长的父亲是很有名的书法大家,一幅字都能拍百万以上,那个博物馆好像有很多年头了,里面的东西加起来价值连城也说不定。”语气艳羡又佩服。
简迟感觉胸口这块小小的玉坠突然多了一份重量,拉得他脖子往下沉。
季怀斯只说这是从家里带来,但带来的究竟一块普通的玉坠,还是古董,简迟有些不敢确定了。他寻常的认知在这里完全不管用,学校里大部分人的思维都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简迟只能默默祈求季怀斯不会这么没有理智,随便就将什么古董交给了他。
肯定不会的。
闻川微沉的声音将简迟从胡思乱想里拉了出来:“他为什么要送你东西?”
简迟过了两秒,反应过来,“昨天是我生日。”
“什么?昨天是你的生日?”
张扬一个急刹车,勾住简迟的脖子用力晃了晃,“你过生日怎么不告诉我?还是不是兄弟了!完了,这时间都过去了,你想要什么礼物?我赶紧给你补上一个。”
简迟被晃得有些晕,刚准备回答,肩上张扬的手就被闻川提起拿了下去,做得格外自然。过了一会简迟才想起要说的话:“其实我不过生日,没有必要送礼物。”
“不行,副会长都送了,我怎么能没有表示?”张扬嚷嚷,“你帮我补了那么久的课,我还没有感谢过你,这下刚好,礼物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不许拒绝啊!”
简迟听到张扬的语气就知道推脱不了,只能无奈地笑笑,“简单点就行了,谢谢。”
“客气什么。”
走进图书馆之前,身后一直很安静的闻川突然来了一句:“生日快乐。”
简迟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回头说道‘谢谢’,吸取了前面张扬的教训,赶在闻川说下一句话之前开口:“有这句话就可以了,不要送什么礼物。”
闻川没有回答,划过一瞬不明显的暗色,拿着课本的那只手似乎有些收紧,半晌,低低‘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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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川:要努力赚钱了
季怀斯: ^_^
第40章 卡片
张扬申请了图书馆里的独立学习室,环境更安静,摆着一张供四人学习的长桌,他和简迟在打开电脑的间隙里聊了会天,渐渐的就只剩下键盘敲击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简迟揉了一下长期盯着屏幕的酸涩的眼,看见对面的张扬正愁眉苦脸地拖着腮,放在鼠标上的手指迟迟没有动,开口问道:“遇上难题了吗?”
“我看不出来哪个离子方程式错了,”张扬连忙把电脑同椅子一起挪了过来,指向倒数第四道选择题,“这难道不都是对的吗?”
简迟扫了一眼,“你看C,亚硫酸氢钠的水解方程错了,应该是……”
花完五分钟说完两道选择题,张扬的表情还是一知半解,不好意思再继续问下去,捧着电脑又自己研究了起来。简迟现在已经能很平静地面对张扬各种奇怪的问题,有一次他花了两个小时为张扬讲解一道大题,说完以后口干舌燥,张扬还是疑惑地停留在第一步,不解地指出:“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个公式?”
简迟曾问过张扬为什么要选择化学,张扬认为比起其他丝毫没有基础的选课,化学至少还能蒙对几题,每次考试都稳定保持在倒数后几名。闻川的成绩比张扬好上一点,仅仅是一点,有次简迟不小心看见他发下来的试卷,离及格分差了几道选择题。
课本从旁边推来,伴随闻川低沉的声音闯入耳里:“我看不懂第五题。”
简迟正好复习得差不多了,接过书看了一会,放慢语速讲解了起来,说完以后看向闻川,“能听明白吗?”
闻川的头挨得有些近,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气息,不是刺鼻的香水或是哪里沾来的花香,最简单也是最普通的洗衣皂的味道。他眼底的光不明显地闪动了一下,点了点头,“明白了。”
简迟没有完全相信这句话,当初张扬也是每一题都说‘明白’,再次遇上还是啃着笔杆解不出来。闻川拿回书低头解了起来,侧脸看上去认真得像模像样,几分钟后放下笔,默默把书推向简迟的方向,“这样做对吗?”
黑色的笔迹干净利落,显得枯燥的解题过程都更加舒心。简迟意外地扫过过程和答案,点了点头,“对,你全都听懂了?”
“你说的很清楚。”
简迟知道,即使他说得再清楚,能解出来靠的也是闻川自己的理解。他翻过课本的前一页,上面的题目简直比闻川的脸还要干净,刚才那一题竟然是全书唯一一道写了答案的题目。
“你前面都没有写过吗?”
“没有时间。”
简迟不禁想到他每天晚上的兼职,抿了抿唇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你每次考试前都没有复习过吗?”
闻川垂下眼,淡淡地说:“晚上有事,没有时间复习。”
没有复习却考得比次次复习到吐血的张扬还要好,简迟都不知道是要先心疼张扬,还是佩服闻川。
他合上书,隐隐发觉自己似乎低估了闻川的真实实力,想了想,问道:“你原来最多能考多少分?”
话语间尽量避开了一些敏感的内容,闻川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平淡无波地回答:“以前大部分题目都能做出来,高二辍学以后我没有再看过教课书,把这些知识忘得差不多了。”
还在纠结选择题的张扬一脸茫然地看了过来,不明白话题怎么就跑到了‘辍学’上面去。简迟回过神,转开说道:“难怪你理解的那么快,基础比张扬好很多,我给你划一下重点,你先记一下,下周考试结束后再从头慢慢补上落下的课程。”
“谢谢。”闻川望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
书里并没有详细描写过闻川辍学的理由,隐约提过和闻川的养父母脱不了关系。夫妻收养闻川原本是出于好心,后来拥有了自己的孩子,慢慢就将更多精力和财力给了亲生儿子,这或许是人之常情,但总归会给另一个孩子造成无法磨灭的伤疤。
他没有问,是不想碰到闻川的伤疤。
简迟抱着书走下宿舍楼梯,之前借的几本经济学教科书快到最后的期限,他必须赶在后天前还回去。下楼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蹲在楼梯口,脚步声大概是惊动了对方,白希羽受惊似的转过头,看见简迟,含着泪水的眼底亮了一下,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黯淡了下去。
这里碰上白希羽不是件什么意外的事情,他的宿舍就在楼上。简迟抬头看向不远处,另一道纤细的背影正消失在拐角,来不及看清,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白书昀。
他们之间的矛盾简迟不想插手进去,对白希羽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就抱着书走下楼梯,忽然被一声有些发颤的哭腔叫住:“简迟,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我?”
简迟一下子停住脚步,望向坐在楼梯上白希羽。他双手紧紧攥在膝盖上,双腿并拢缩成很小一团,白皙的脸上挂着泪痕,哭起来也不像别人那样弄得满脸狼狈,而是静静地流淌出一点楚楚可怜的意味。简迟被这道目光看得有些狠不下心。
“当然没有。”
性格不适合不能被说成讨厌,简迟没有理由刻意理会白希羽,只当他是一个普通同学。前面几次出于无奈下的帮忙或许让白希羽误会了什么,现在这样哭着质问他,简迟不禁有些头大。他最害怕别人在他面前哭了。
“可是,可是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白希羽果然这样说道,用手背抹了抹愈流愈凶眼泪,“哥哥……白书昀也是这样,我以为回到白家以后能和他们好好相处,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针对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简迟已经顾不上白希羽轻而易举地就将这个重大秘密说出了口,连忙望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人以后,心底默默叹气,走了上去。
自从遇上前两次‘水灾’,简迟随身都会带一包纸,他命里大概和水相克,抽出一张递给白希羽,放缓了声音:“把眼泪擦一下,你刚才说的那件事情不要随便告诉别人,我会替你保密,早点回宿舍休息吧。”
白希羽接过后指甲深深划破纸巾,没有擦去眼泪,抬起湿润的双眸看向简迟,夹杂深深的,让人看不透的情绪,“我相信你,简迟。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我藏不住秘密,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都猜到了事实,他们肯定也像哥哥一样在背地里骂我配不上白家。可是我也不想这样,如果妈妈没有死,我一定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也许现在还在江城读书,这辈子都不会来到川临。简迟,你相信我吗?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抢走他的东西。”
简迟大概能猜到白书昀又给白希羽灌输了什么念头,走上几节台阶与他平视,安慰道:“我相信你,不要把白书昀的话放在心上,你先把眼泪擦掉,已经没事了。”
“在圣斯顿,只有你和副会长肯帮我,”白希羽的神色在谈及季怀斯时黯淡了少许,眼泪干涸大半,终于能勉强牵起一个笑容,酒窝都不如以往自然,“谢谢你简迟,哥哥他……他在有些事情上想得太任性了,不仅觉得我抢走了大哥和爸爸,好像也觉得你抢走了邵航,我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似乎很讨厌你,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一点。”
简迟有些意外,并不是意外白书昀对他有敌意,而是意外白希羽会这样直接地告诉他,半晌微微颔首,“谢谢提醒,我记住了。”
把白书昀的恶言恶行与未来几乎称得上犯罪的行为归为‘任性’,简迟不敢苟同。一路上他都在反复思考白希羽最后那几句话,如果没有记错,白希羽不是一直都偏袒着他的哥哥吗?为什么会流露出那点埋怨,突然让他小心。也许白希羽真的将他当作了朋友,出于好心提醒,但无论怎么样,最后那句话听在耳里都有些奇怪。
哪怕熟知所有剧情,简迟也不了解这场故事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白希羽。
还好书回到宿舍,简迟用钥匙打开门,看见桌子上的东西时兀然停住了思绪,乱麻般缠绕成一团。他一步步走上前,停在桌上包装精致的黑色礼盒前,拿起上面放置的卡片,没有祝福语也没有署名,连同这个陌生的礼盒一起,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宿舍里。
锁没有被撬开的痕迹,显然有人光明正大地进入了他的房间。简迟抽开礼盒上的丝带,屏住呼吸打开了盖子,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刺痛过后,竭力跳动了起来。
里面是一架由方形玻璃罩盖住的飞机模型,机身全白,无比熟悉,正是他在邵航休息室里指过的那一架。
翻开卡片的背面,映入一行龙飞凤舞的字迹。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邵航
第41章 视频
卡片扔进了垃圾桶,至于这个昂贵的飞机模型,简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他想了很多,例如也扔进垃圾桶里,一想到价格便被否决了。例如找人还给邵航,可学校里的人大多忌惮他,更不可能把东西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简迟一刻也不想看到邵航的东西出现在他的宿舍里,这让他有一种被监视私人领域的反感,只能暂时把东西盖起来,放在不起眼的角落。
邵航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出现在学校里,不少人在HS议论,有的说是在养病,也有的说犯了事被禁足。当然更多人觉得邵航只是不想来上课,于是任性地旷课了一整周,学校通常拿他没有办法,这次大概也是这样,见怪不怪。
极少数的人和简迟知道,前面两个不被相信的说辞才是事实。邵航被学生会下达了严厉的警告,三天时间内不能离开宿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邵航将三天时间硬生生拖成了七天,仿佛销声匿迹一般,如果不是收到了这份特殊的‘礼物’,简迟一定也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