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沈抒庭抬起双眸,“你打算怎么办?”
简迟的后背和手心一样泛着冷,许久才意识到沈抒庭话里的深意,回答:“我……”
没有把话说完,已经被消息堆满的HS收到了一条来自季怀斯的短信。
第77章 重要
如果给简迟再来一次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对邵航有任何心软。沉默助长了邵航的气焰,最终烧到他的身上。
走回宿舍的路上,无数道聚焦的视线投向了简迟,富有强烈实质感从头到尾地打量,无论好奇还是敌意,全都不怀好意。简迟不知道他是怎样关上门,面对塞满乱七八糟消息的HS,来自季怀斯的消息已经沉到了底下,简迟平复呼吸,点了开来。
季怀斯:无论你现在在哪里,先回寝室,暂且不要出来。
季怀斯:别太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压在心口的烦闷缓解了一点,但简迟知道这句话只能是一句安慰。不出意料,所有人都已经看到了这条动态,哪怕还有人没看见,很快也会从朋友和同学的议论中得到这个事实。季怀斯可以让邵航删除证据,控制论坛里的言论,可是抹除不了所有人的记忆。
所有人都认得了他,从此他的名字将和邵航捆绑在一起。简迟相信论坛里肯定已经乱成了一团遭,给季怀斯发去了回复:谢谢,但是可能太晚了一点。
季怀斯没有回答简迟的担忧,问道:你已经回寝室了吗?
:嗯。
季怀斯: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回复邵航,这会让事情更难收场。
其实简迟想过用邵航的方式回复这条宣言,解释清事实。但就像季怀斯说的那样,晚来的解释不会有任何意义,反而会更加难以收场。简迟回复了一个好,季怀斯在安静片刻后发来了一句:你这两天来过学生会吗?
简迟的心略咯噔了一下,没有掩饰:会长找我有些事情。
季怀斯:抒庭?
:对的。
举着手机,有些忐忑,但过了很久也没得到季怀斯的下一句回复。这似乎有些不太寻常,以往总是季怀斯的消息作为聊天的结尾。简迟不知道他在失落些什么,这次他制造了这样大的混乱,好吧,虽然始作俑者是邵航,但其中也少不了他的原因,季怀斯会生气,应该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季怀斯生气了吗?
简迟靠在床边坐了下来,腿隐隐发麻。张扬的消息发了十几条,回复完后,简迟发现下面还有几条来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白希羽,就在十分钟以前,发在他走回宿舍的时候。
白希羽:我刚刚知道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吗?还是邵航逼你的?
不愧是主角,虽然平时有些不着调的单纯,但在大事上的直觉却准确得不像话。
简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他会这么突然。
白希羽:我也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但是如果别人问起来,我一定会替你解释。邵航这次真过分,你以后该怎么继续呆在圣斯顿?
邵航估计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简迟相信,邵航拥有控制和庇护他的绝对自信,外人的评价和眼光对他而言不值一提,更没有被采纳的必要。邵航想要做的就是对所有人展现这份自傲的资本,但简迟自认为没有这么强大的心脏和思维方式,他从前处处避开邵航,不仅是因为排斥,更多的还是不想被当作猴子一样围观。
但是现在,他在别人眼里大概已经成为了一个观光景点,免费的那种。
走进教室的那一刻,简迟感觉耳边的嘈杂短暂地消失了几秒,不是错觉。他倘若什么也没有察觉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周围才渐渐恢复课堂开始前的闹哄哄。简迟打开了电脑,整个学期都没有和他搭过讪的前桌忽然转过头,笑得不那么友善,“喂,跟了邵航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爽翻了?”
他的同桌说:“你疯了?小心邵航找你麻烦。”
“怎么可能?要不要打赌,不用一个学期,邵航就会把他甩了。”
“你小声点,他还听得到……”
声音低了下去,简迟盯着屏幕,过了一阵才发现‘密码错误’的提示跳了很久。这次的密码终于对了,简迟点开课本的pdf,走进来的老师压平了教室躁动的气氛,尽管这样,一个小时的课程里简迟依然感受到不少若有若无的注视,或是小心翼翼,也有的议论得明目张胆,就差说出他的名字。
这些人畏惧邵航,但面对一个似乎是邵航闲暇时拿来打发时间的玩物,他们看上去不屑又奇怪地不甘,催化成了简迟讨厌的探索欲。
“简迟,你打算怎么办?”这是简迟第二次听见这句话,张扬满脸愁容地叹了声气,“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其实这种事情在学校里不少见,少见的是这次的当事人是邵航。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简迟看着脚下的路,脑子里一会是等会去图书馆会不会也要经历目光洗礼,一会是张扬的话,“或许过几天就会被新的事情压下去,不会一直这样沸沸扬扬。”
“但愿如此吧。”
张扬听起来不是很相信,但他显然也清楚,眼下最好的办法的确是什么都不要做,等待流言静静冷却。走上图书馆的台阶时,简迟被人从身后叫住,回过头看见季怀斯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对他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校园道上分外瞩目的一道风景。
“简迟,有时间吗?”
直到被张扬拍了一下,简迟才想起来点头,“有时间。”虽然他还有作业没有完成。
季怀斯弯了弯眼尾,一如往常,笑容如沐春风,看上去并没有简迟以为的生气,“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一起走吗?”
简迟看向张扬,张扬似乎以为季怀斯是打算和他聊这次事件的解决方案,给了他一个‘放心去’的眼神。简迟走下台阶,有几个路过的学生朝这里投来视线,季怀斯没有在意,简迟也没有从前那样闪避,事实上,邵航的事情已经让他明白,遮掩不如大大方方,反正情况总不会比现在还要糟糕。
这是简迟第一次去到PC的宿舍。他本来以为季怀斯会带他去学生会,不曾想走向了另一个陌生的方向。
电梯抵达顶层,简迟跟在季怀斯身后走了出来,整层楼只有面前一扇设置了密码和指纹的大门,季怀斯似乎可以读出他心中所想,“PC的宿舍是每层五户,学校给了我一点特权,虽然我并不喜欢太大的房子。进来吧,我给你去拿拖鞋。”
直到这一刻,简迟依然满是迷茫,他不知道季怀斯找他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带他来到自己的寝室——意识到这里是季怀斯的领地,简迟又升起第一次去到季怀斯家里时的紧张。他换上季怀斯递过来的崭新拖鞋,在季怀斯的引导下局促坐上沙发,然后才想起来围绕在心头的忐忑:“是什么事情?”
季怀斯落坐在他身旁,挂在胸前的玉坠露出一小段绳结,“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不想让场景太过随便,所以擅自把你带来了这里,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简迟下意识接道,脑子里循环着‘很重要的事情’。
“那么,”季怀斯笑了笑,温柔和煦,没有任何让人防备的侵略性,“你准备好给我的答复了吗?”
“……答复?”
没有任何言语,季怀斯松开了右手,胸前的紫色胸针不知什么时候静静躺在掌心,泛着宝石特有的深邃光泽。或许是过去取拖鞋的时候顺道摘下,或许是简迟过于紧张而忽略了这个小动作……无数种可能,全都指向同一个事实,那个困扰了他整个假期的提议。
简迟忽然想起第一天开学在校园里碰上季怀斯,那个时候他一定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枚耀眼华贵的胸针会放在他触手可得的位置,等待他去拿。
“我说过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是现在邵航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我想了很久,最好的办法是由我出面,毕竟从身份上而言,我的话应该比邵航更能让人信服。”
季怀斯望着他的眼睛,薄唇轻启。
“简迟,我也很想知道你的答案。”
嗓音分明柔和得让人不忍打断,简迟却感觉有一道细小的电流顺着脊椎直流到大脑,失了声。
第78章 蛊惑
简迟曾想过,季怀斯为什么会提出这个选择?
初中的时候老师评价过他的性格,迟钝,慢热,就像他的名字。简迟还听到过有人在背后说他学习学坏了脑子,对此,简迟一半赞同,一半不认可。他思考的东西并不比其他人少,甚至有时候太多了一些,语言系统不能很好的将脑海里的内容转换成话语,这让他看上去经常无法流利地回答,渐渐的,在别人眼里成为了‘迟钝’的代言词。
这种在简迟看来并不客观的评价,不能武断地涵盖他整个人。在不擅长的领域里,简迟的选择会格外谨慎,他可以很笃定地填下化学选择题,但是要翻遍专业书才能写完一份经济报告。感情上也是同理,他没有经历过可以划分为‘爱情’的一段关系,于是小心翼翼地寻找任何可以代表什么的证据。他知道普通朋友不会像季怀斯这样上心,更不会处处以他为先。
季怀斯对他很好,甚至太好了一点。
以往的种种简迟都记在心里,但是空白的经验让他不敢下达肯定的结论,或者说不敢。他原来一直试图把自己放在局外人的位置,离故事里的人越远越好,是季怀斯朝他一次次伸出了手,模糊边界。简迟直到很久才反应过来,他已经牢牢地和这个故事绑在了一起。
让简迟彻底肯定了心中猜测,是此时此刻,看见了季怀斯手中的那枚紫色胸针。哪怕谈不上了解,简迟知道季怀斯绝对不是邵航那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恣意性格。季怀斯看上去温和文雅,很容易让人觉得没有脾气,但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任何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从来不会一时兴起,置身于冒险。
这样理智的季怀斯,应该更不会为了帮助他,而赌上自己的声誉。
简迟看向等待答复的季怀斯,衬衫领口内露出一小截吊坠的绳,“这条项链是拍卖会上被别人买走的那一条吗?”
这句话显然并不是答复,来得有些突兀和无厘头。季怀斯没有生气,取出挂在脖颈上的玉坠,流露浅浅的笑意,“我从买主那里买了回来。”
“为什么?”
“你说这条玉坠和我送你的那一条很像,我也这样觉得。想到它要戴在别人身上,感觉不是很好,我还是更希望这个人可以是我。”
仿佛缓慢揭开赤裸裸的真相,季怀斯平缓的言语犹如落入水池的炸弹,让简迟耳边的嗡鸣久久不散。他可以清楚看到季怀斯眼里熟悉的温柔关心,暗涌着撕开一角的陌生情愫,织成一张硕大的网将他慢慢笼罩,越来越难以呼吸。不,其实算不上陌生,只是他从前从未认真地思考里面的深意,此时此刻,暴露无遗。
“季怀斯,我……”
答复太好预料,简迟没有说完,季怀斯已经看透他呼之欲出的忐忑,轻声打断:“我知道这很突然,但对我来说,这些话已经思考了很久,如果再不说出来,我怕会太迟。简迟,我不会逼你做决定,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要这么快拒绝,好吗?”
最后两个字的尾音如风一样轻,吹进耳里,拨动了心里的那根弦。
主动权分明落在简迟手里,答案只取决于他的一句话,简迟却感觉控制不住听从季怀斯的心情,回过神时已经点了点头,对视中看见季怀斯眼底的一抹忍俊不禁,夹杂不再遮掩的柔和纵容。简迟感觉周围的温度有些高,或许只是他脸上在隐隐发热,说出口的话难以克制地断断续续:“你……我是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
季怀斯的肩膀朝简迟略微倾斜,使得距离更加亲昵,不太明显的举动没有让对方察觉,扬唇泛着笑,“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时,想的是什么吗?”
简迟下意识问道:“是什么?”
“很多年以前,我父亲对我的母亲一见钟情。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名气,母亲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歌星,他穷追不舍了五年,结果显而易见,他成功了。母亲告诉过我,她一开始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只是图她的容貌,金钱和地位,但是有一次,她创作遇上瓶颈,心情很差,一向不懂浪漫的父亲写了一封狗屁不通的情诗,她是这样形容的。父亲一路跑调地哼唱了出来,母亲忍不下去,给这封情诗改了一晚上的谱,父亲就在旁边说:你看,你比我厉害多了,我根本看不懂这些音符的意思,你却能写出一首完整的歌。这其实是《情书》这首歌背后的故事。别人说我父亲古板,她觉得我父亲这个人很傻,傻得有些可爱。她告诉我,当看见一个人无论他做什么都让你觉得可爱时,那或许就是‘你要完了’的前兆。我想,有些性格可能是从基因里就与生俱来的。”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简迟终于可以听清耳边鼓动的心跳,望着季怀斯微深的眼眸,这才发现他们挨得很近,太近了一些,呼吸若有若无拂过脸颊,从刚才开始,他又一次陷入无法从乱糟糟的大脑里组织出有用语句的迟钝。季怀斯继续说道:“有一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
简迟有些晕乎,“什么事情?”
他看见季怀斯唇边浮现出一抹略带深意的笑,伴随嗓音徐徐流入耳里:“在圣斯顿,夸赞对方的胸针,其实是暗示你想要和他发展一段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