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五彩斑斓的烟花。简迟张了张唇,连话也忘记该怎么说,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季怀斯眼前,或者找个洞钻进去。这种使头皮发麻的羞耻感在对上季怀斯眼底的笑意时,蔓延到了每一根头发丝。
“我不知道还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季怀斯说,“不过听到的时候,感觉很微妙。”
简迟有点想要捂住脸,低头前,季怀斯十分自然地撩开他耳边的碎发,穿过发丝的五指停在脑后,电流般的触感顺着被触碰到的地方蔓延全身。简迟看向微微凑近的季怀斯,身体被按下了暂停键,清润的面容在眼前放大,长而密的睫毛随呼出的热气轻颤。季怀斯凝望着他,蛊惑般低语:“要做一个测试吗?或许可以帮助你更快确定答案。”
“什么测试?”
来自季怀斯的温度紧贴肌肤,指腹摩挲着脸颊,“这样会让你讨厌吗?”
过去几秒,简迟才发现自己忘记呼吸。
“……不会。”
季怀斯的唇角向上扬了扬,泄出一丝没有藏好的欣悦。简迟心底翻腾着‘推开他’和‘躲开’,两个选项没有一个给定住的身体下达指令。他可以看清季怀斯靠近时比平常更深的眸色,挺拔的鼻梁下,双唇微微张合,水润的淡粉色看上去很软——简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注意那里。要命。
“那现在这样呢?”
这是简迟在季怀斯吻上来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79章 告白
背部陷入柔软的沙发,简迟不清楚究竟是季怀斯欺身压上,还是他在节节败退后放弃了抵抗。唇上柔软的吻如触电般鲜明,换气间,简迟无意识地给予了回应。
视野迷蒙,季怀斯藏在长睫下的深谙眼眸似乎在注视着他,丝丝缕缕融入升温的空气。
“季……”简迟按住季怀斯的肩膀,迟迟没有推开。此刻的情形不同于往常,季怀斯的桎梏温柔不带强迫性,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从这个吻里抽身,可是简迟没有。
季怀斯捧着他的脸颊,像是对待贵重的心爱物件,直到唇上传来一丝麻木的刺痛,简迟才靠后撇开了脸。季怀斯极其自然地松开手,如果不是起伏的胸膛与稍显得凌乱的衣领,很难看出他刚才正做着这样出格的事情。除去脸颊浮上的片刻薄红,清俊的脸上看不见任何失态,他垂着头,喘息使嗓音多了一层沙哑的鼻音:“抱歉,我咬到你了吗?”
简迟感觉身上的温度更烫了一点,不知道季怀斯是怎样顶着这张温润无害的脸说出这样一句羞耻的话,含着真切的关心,好像真的对此感到抱歉一样。
“……没有,”简迟移开视线,再对视下去他可能连话也说不完整,“你能……起来了吗?”
季怀斯没有动,静静盯着他的脸,思绪似乎飘得很远,眼神里的温度让简迟难以忽略。半响得不到回应,简迟气息不稳地叫出了名字:“季怀斯?”
这一声带来的效果并没能如简迟所愿。指腹顺着脸颊缓缓划至眼尾,轻抚过的地方激起一片麻麻的战栗,季怀斯俯下身,对上简迟怔忪的双眼,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熏染上一丝若有若无的侵略性:“你眼睛下的痣很漂亮。”
简迟从来没有从别人嘴里听到过这两个字。认知中,这种高度赞赏的形容词应该放在闻川身上更合适。季怀斯听上去并不是在开玩笑,按揉着眼尾下的肌肤,轻柔的手法让简迟浑身上下都颤了一下,好像被什么击中,短暂地丧失了行动力,直到季怀斯用唇代替手,在他的眼尾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明明只是克制地碰了一下,不如刚才的唇齿交融来得亲密无间,简迟体内的血液不可遏制地快速流动起来,催促着快要负荷不住的心脏。他同样听见了季怀斯的心跳声。
“你不讨厌我这样做,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对我也是有一点感觉?”季怀斯在笑,“你的脸好烫,是害羞了吗?”
简迟咬着后槽牙,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维持住脸上的镇定。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糟糕,“没有,我是被吓到了。”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这个讨厌不起来的吻让简迟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尽管没有经历过任何有始有终的感情,从前的他也一直默认喜欢异性。大部分人应该都会这样想,不是吗?可是现在回想,邵航强吻上来时,他的震惊更多源自邵航而不是同性,当季怀斯倾身靠近,他明明有躲开的机会却迟迟没有做,心里有一道声音萦绕不散,告诉他:其实你没有那么排斥。
这种奇妙的,暧昧的,让他暂时丧失思考能力的亲密,简迟不能区分到底源自喜欢还是新鲜感。原本在他看来,季怀斯这样的人应该会和更加优秀的人站在一起,和他一样温柔强大,可以独当一面。简迟不认为他占据其中任何一个优点,尽管季怀斯解释了为什么,他也依旧消化不了‘季怀斯向他告白’这个事实。
那是告白吗?
简迟有些不确定。谁的告白会这样直接亲上来作为感觉测试?虽然这的确很有帮助,可是反应过来之后,他似乎又陷入了一个由季怀斯创造出来的误区,里面太过真实,美好,甚至让简迟不那么想要出来。
学生会的官方账号很快发布了一条关于处罚的通知,部分学生用户因为在论坛言辞过激而被封号一个月,给予警告,让其他人引以为戒。有心人发现,名单上的账号全都发表过和邵航相关的言论,有几条掺杂了简迟的名字,不过在前者大量的衬托下,后者显得并不起眼。
有人在评论里开玩笑,现在怕是连‘太子’两个字都不能议论了,刚刚发出半分钟就被删掉评论。发现的人不敢重蹈覆辙,用更加隐晦的方式在论坛里对暗号,最终得出一致的结论:这位大少爷估计又抽了什么风,不想看见任何和他相关的帖子,干脆动用特权,删到干净为止。
简迟看见这条通知时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直到想起季怀斯曾说的‘我会处理好’。邵航成为了禁止的话题,连带因为邵航而被频繁讨论的他也慢慢在论坛里销声匿迹。尽管评论下有几条猜测是不是和邵航前些天突然发的动态有关,但大部分人似乎更倾向前者的可能,毕竟邵航不是第一次抽风。
这样的做法将邵航推到了风口浪尖,悄然换下了被针对的他。
要是放在从前,简迟一定会编辑半页小作文表达感谢,但在那个意义不明的吻以后,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联系过季怀斯,就连在路上看见也要连忙低头往回走。尴尬是其二,最主要的是不敢,想到这里,简迟打开了床边的抽屉,里面一直静躺着邵航给他的黑色胸针,现在,旁边多了另一枚泛着紫光的宝石胸针。
简迟还记得那天离开前,季怀斯将这枚胸针别在了他的胸口,温声说在给他答复之前,要简迟暂时保管。简迟记得他是拒绝了的,但可能是季怀斯当时的眼神太难让人说‘不’,也可能是那个吻以后大脑供氧不足,等他回到寝室时,才发现胸针不知什么时候被他一起带了回来。
看着眼下一黑一紫两枚胸针,简迟感觉还回去的希望分外渺茫。
第80章 怀疑
换社团的申请批准下来以后,简迟选择了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出众的社团,摄影社。知道消息的张扬原本热情地邀请他加入网球社,但是出于对身体素质的考虑,简迟还是坚持最开始的选择,小众又不用消耗太多精力。
“欢迎加入摄影社,没有基础不是问题,好好享受最后一年的课余活动最重要。”社长是一个看上去就知道脾气很好的RC,简迟前去提交资料时还对他表达了欢迎,这在圣斯顿有些难得。简迟稍微松了口气,看来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现在只但愿邵航知道以后不会做出什么更加过分的举动。
“安静一下,”杨峥上台清了清嗓子,没有像往常那样翻开教科书,“今天课程开始前,我需要你们填写一份表格,五分钟时间,链接很快放在大屏幕上,登录邮箱也可以看得到。不要交头接耳。”
PPT切换页面后显示出一条网址链接,没有人在乎最后那句‘交头接耳’,教室里的氛围一下子喧闹起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简迟登录进那个网址,页面还在转动,张扬兴奋的声音迫不及待地插了进来:“简迟,你打算选哪个地方?”
“什么地方?”
话刚出口,页面加载了出来,一份关于出游地点的调查问卷让简迟明白了张扬的意思。往下翻了翻,可以选择的地点居然有足足三面多,简迟看见了‘诺克尔沙漠’,‘富丹雪山’这类以冒险而出名的地点,不由怀疑这是否真的是一份面向高中生的名单。这时刚好听到前面一个男生用格外高兴的语气说:“太好了,这次有富丹雪山,我好久没有去滑雪了。”
看来这是他的问题。
“这次的选择真丰富,还有奥尔林,我一直想去尝尝那里的美食,川临的餐厅都不正宗,”张扬一边翻一边感叹,“要是真的去了,学生会该下多大的手笔?”
简迟问:“最后去的地点是看投票统计吗?”
“主要是看投票,不过也要结合资金,时间和危险指数。如果很多人选了沙漠,剩下没有选择的人强烈反对,最后大概率也去不成。”张扬耸了耸肩。
“还很人性化。”简迟感觉这是圣斯顿为数不多的优点。
一直很安静的闻川出声:“你有了选择吗?”
“我还在看。”
简迟下滑的手指停顿在‘欧洲航线游轮’和‘圣托约海岸’之间,这是唯一两个和水有关的地点。简迟对其他冒险没有太大兴趣,主要是缺乏经验,他已经能预料到如果前去野营,完全没有野外生存知识的他给所有人拖后腿时的画面。闻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向了他的屏幕,“你想去海边吗?”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简迟可以嗅到闻川身上的气息,不是香水,也不是植物香,接近洗衣房里普通的肥皂味,有股淡淡不惹人反感的清新,遮盖着药膏的味道。简迟下意识往旁边移开一点,上次的事情让他对旁人的接触变得有些敏感,自然接上闻川的话:“嗯,我以前住在海边,到了川临以后一直没有再回去过。”
他细微的举动让闻川眼底的暗色一闪而过,抿了抿冷硬的唇角,“选好以后告诉我。”
简迟感觉闻川的语气似乎倏地变了一下,语句太短,来不及细致捕捉。五分钟快要到了,简迟有些纠结地按下了游轮的选项,海岸上的活动说到底都要围绕游泳,相比之下,他更倾向尝试一些没有试过的东西,主要也是因为这个选项看起来更像度假。
上次的意外以后,简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去学生会见沈抒庭,单是在脑海里想到那个画面就感到坐如针毡。不用猜,他也知道沈抒庭又给他按上了新的罪名,纠结了一个上午,简迟还是绕向学生会的方向,他觉得沈抒庭一定不会拉下脸主动找他,既然这样,还是识趣一点,至少不能再留给沈抒庭指责他的机会。
“简迟?你是要去学生会吗?”
只是犹豫了那么几秒,简迟循声看向转角走来的白希羽。一段时间未见,白希羽看见他时稍显欣喜地喊了一声,比起原来克制不少,快步走近,“好巧,我刚刚从学生会出来。”
简迟也接了一句‘好巧’,次数太多,他已经可以迅速接受‘何时何地都能碰见白希羽’这件有些脱离常识的事情,再离谱的事他都已经见识过,问道:“沈抒……会长在里面吗?”
白希羽没有注意到他一时的嘴瓢,眨了眨灵动的眼睛,带着一丝不确定,“不知道,我刚才找了一个学长询问这次出游的事情,不知道费用要学生额外出还是学校全部包下,我不太好意思拿家里那么多钱。”说到最后,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这让简迟意识到了他的疏忽,思绪飘了过去,“学长怎么说?”
“他说旅行的费用由学生会承包,”白希羽说,“不过他后面好像还有事情要忙,没有把话说完,我也不太确定。”
尽管白希羽说得的委婉,简迟也能猜想到对方会以怎样敷衍的表情回答一个特招生的询问,大概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上面。话题跳了过去,简迟想起来什么,迟疑片刻后开口:“对了,你知道白书昀这几天为什么没来学校吗?”
他原本想问白书昀的情况怎么样了,那日意外以后,简迟一直寻找打听白书昀消息的机会。他想起白音年,那个极具压迫感,有些捉摸不透的白家大哥给他留下的名片,按照上面的号码拨过去,接起的是一个助理。他们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五分钟,才发现一个想要给钱,一个想询问白书昀的病情。
最后当然是什么也没有办成。简迟思来想去没有给白希羽发去消息,那样他害白书昀发病的事情一定会被对方知道。以白希羽对他哥哥的袒护,知道以后大概不会轻易原谅他。回到学校避免不了碰面,简迟还是不想把这段关系也搞得太糟。
所幸白希羽看上去没有起疑,叹了口悠长的气,心情稍显低沉,“哥哥的病情反反复复,这次又加重了。现在大哥不允许他出门,学校的事情只能再耽搁一阵,无论怎么样,身体最重要。”
‘加重’两个字让简迟的心咯噔了一下,白希羽后面稀疏平常的语气才让心情缓缓平复。平心而论,白书昀的确做了很多让他反感的事情,但如果真的是他害对方陷入生命危险,简迟也不会有一丁点报复成功的快感。还好从白希羽的神态来看,白书昀的情况再糟糕也应该不至于陷入‘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