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羽得到否定的回答,笑意重回到脸上,他的情绪变得很快,一时间看不见刚才那点失落,说道:“你不要讨厌我就好,其实我还想毕业以后还能和你保持联系,不然的话,我连能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简迟,你会嫌我烦吗?”
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白希羽话语间的不对劲,何况是勉强算得上解白希羽的简迟。他不知道白希羽为什么一直在强调‘不要讨厌’,但找不到询问的机会。沉下去的夕阳带走了海面上最后一丝光亮,简迟回到房间,灯还没来得及填满昏暗的屋子,按在开关的手被扯过去,早就有了防备的简迟用力挣开,但没能躲过邵航的桎梏。
“松开。”灯亮了起来,简迟看清眼前的邵航,原本硬气的口吻削弱了一半。
邵航看上去和平常没有两样,疲倦与周身低沉的气息却难以掩饰,盯着简迟眼睛,微哑的喘息随话音落下:“你刚才见了谁?”
“这和你没有关系。”
“你可以见别人,拒绝了我,”邵航嘴角扯起的弧度略显可笑,“你真的有这么不想见到我?”
简迟说:“我告诉过你,我和季怀斯……”
“你已经答应了我的告白。”
“我根本没有答应,那是你擅自做的决定。”
“你还收下了我的胸针。”
“那是你硬塞给我的。”
邵航加重了握着简迟手腕的力道,逐字逐句说道:“我不管,你和那个姓季的在一起又能怎么样?按照顺序,他也要排在我后面,他算什么……”
“邵航,”简迟打断了他,太阳穴突突的跳,“这种事情不是一场必须分出胜负的游戏,你根本不明白喜欢是什么,你只是讨厌任何人违抗你的决定。”
简迟很早就想告诉邵航,他并不是游戏的胜利品,任何人都不该是邵航解闷玩乐的玩具。他对邵航是否能理解这个道理不抱一丝希望。
邵航晦暗的眸子紧紧注视简迟,无声中弥漫让人心悸的危险。这一次简迟没有选择避开,横下了心,“季怀斯很好,你也明白他很好,只是不想承认这点,我……”
“我是讨厌别人违抗我。”
邵航兀然松开了手上的桎梏,“但对你,我用上了全部耐心。”
简迟心想这个全部真是少得可怜,手腕隐隐作痛,没有回答。邵航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朝旁撇开了脸,不让简迟看见他的眼睛,压得嗓音沉闷,参杂说不清是对谁的冷笑,“你别想我会放弃,绝对不可能,我装不出那副温柔腻人的嘴脸,也不会像闻川那样优柔寡断地分开冷静,他懦弱一点反倒是好事,能滚一个是一个,我绝对不会走。”
“你……”简迟脑海一闪而过什么,“你怎么知道闻川的事情?”
邵航掀来眼皮,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酸不溜丢的冷哼,阴测测的,“我说这么多,你就注意到一个闻川?”
他扭曲歪理到本事还是一如既往的让简迟哑口无言,这么多话说下来,作用平平,中心思想依然绕不开‘不会放弃’这四个字。简迟彻底明白对邵航而言普通的劝导根本没有用,他把能说的都说了,总不可能把刀架在邵航脖子上逼他滚,更不能架在自己脖子上。
简迟过去关上敞开的窗户,心想当务之急是买一把锁,从源头堵掉邵航的路。
第95章 帮忙
简迟睡得意识朦胧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蹭他的脸,轻微地扎人,晃动。
他想要避开,梦里没办法挪动身子,这种不得已的默许似乎给了对方得寸进尺的勇气,温热的肌肤贴得很紧,很密。简迟感觉有些不能呼吸,像是一阵一阵地溺水,然后得救,直到彻底清醒。
“饿了吗?”
坐在床头的季怀斯合上手中的书,简迟认出来这是他来之前放在行李箱但一直没有时间看的那本,坐起身时摇了摇头,慢了两拍才问:“学校的事情处理好了?”
季怀斯抬手整理了一下简迟翘起的几根头发,微微一笑,“一天的时间足够了。”
这个时候简迟才抽空看了一眼手机,白希羽的那些话里其实有一句没有说错,船上感受不到时间流逝,处处都灯火通明,缺乏真实感。简迟脑海中重新浮现刚才模模糊糊的梦,视线在季怀斯头上多停留了两秒,发丝整洁,神色自然,衣领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皱褶,仿佛从进来到现在都维持这个姿势没有变过。
简迟为自己的猜测感到一丝羞愧,季怀斯不疾不徐的嗓音在这时响起,带走了他的思绪:“我过来的时候看见闻川站在门口,他说你把东西落在他那里,我帮你拿了进来。”
“……东西?”
看见叠放在一旁的浴巾时,简迟的心紧紧缩了一下,下意识转头对上季怀斯的双眼,里面不含谴责或是失望,更像是富有耐心的等待,等待他接下来的解释。
那天发生的一切难以再瞒下去,简迟尽可能缩略了过程,犹豫片刻,把在电影院里和闻川说的话也一并告诉了季怀斯。等到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简迟紧张观察季怀斯脸上的表情,好在季怀斯眼底的深色在他解释时一点点融化,变为了熟悉的温和,夹杂淡淡无奈,他坐在床边,低头时靠得和简迟更近了一些。
“你不用对我隐瞒这些,我没有那么小气。”
不知道为什么,简迟感觉这句话真假参半。
“不过,”季怀斯顿了一下,“知道了他做的事情,我还是有些不爽。”
“我已经拒绝了他。”
“我知道,所以除此之外,我很开心。”
当季怀斯的吻落下来时,简迟没有那么意外,他知道接吻的时候应该闭上眼睛,但还是忍不住看着季怀斯盖住眼眸的纤长睫毛,迟疑几秒,有些生疏地回应了这个吻。
简迟确定是非常浅的一下,季怀斯的呼吸短暂地滞停,太快,以至于简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压在了床上,上面留有他刚才躺过的余温,这回加上季怀斯的重量,背部深陷床垫,后脑由季怀斯的手掌护住,没有任何不适,如果不算上此刻狂跳的心跳的话。
这种亲密对简迟来说太过陌生,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或者说根本顾不上分辨,全部感官聚集在了被季怀斯碰到的地方,脸颊,后脑,手腕,还有唇。他想要换气,饶是这样季怀斯也没有给他完全的空隙,喘息时依然唇贴着唇。简迟感觉被碰到的地方烫起来,默默朝后靠远了一些,但是来不及,吻再次落了下来。
“季……”
简迟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剩下全部吞没在了湿热的吻里,被唇舌交缠着不紧不慢地打断。季怀斯像是一池柔软的水,并不强硬的姿态让简迟被慢慢束缚住般难以呼吸,大脑响起了危险的信号,红灯闪烁时,简迟终于逃脱了这个过于缠绵的吻。
“你……”简迟平复着呼吸,控制不住脸上攀升的温度,“你要起来了吗?”
这样近的距离下,季怀斯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湿润的唇,高挺的鼻梁,清隽斯文的眉眼,眼尾此刻染上一点薄红,看上去像是含着朦胧的雾气。简迟呼吸一窒,说不出为什么移不开眼,但他想,大概换成谁都不会比他的反应好上多少。
听到他的话,季怀斯动了一下,并不是起身,而是弯下脊背,头抵在简迟耳侧,喘息时的声线比平常更加沉,像是浑浊了的清水:“好像是的。”
简迟不明白这句‘好像’是为什么,直到他试图动弹僵住的双腿,抬起时不小心擦过了某个地方,一瞬间的空白过后,简迟不能更明白这代表了什么,也终于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包含的歧义。寂静中,简迟想要把头埋进下面的枕头里,被季怀斯阻止,含着略闷的笑意:“害羞了吗?”
“没有,”简迟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要不要……卫生间在那里。”
“可是我很难受,”季怀斯不明显地轻哼了一声,气息似有若无擦过耳廓,“简迟,你能帮帮我吗?”
这句放在平时不会激起丝毫水花的话在此刻犹如砸入水面的石子,简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思考,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像是第一天上岗就遇上棘手难题的学徒,束手无策地看着眼前的困局。季怀斯的存在与声息成为推着他前进的浪潮,让他离退路越来越远,只好试着上手,慢慢地,生疏地解决这个新颖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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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迟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手机刚好亮了起来,弹出张扬的消息,他刚发出回复,背后的手就环绕过来撑住床单,靠近看上面的时间。
“我们错过晚饭了,”季怀斯的身上夹杂洗浴后的清香,还有熟悉的栀子花若有若无的香气,“张扬给你发了消息吗?”
“他问我在哪里,要不要去找他一起唱歌。”简迟有些不敢转过去看季怀斯的脸,意识清醒的现在,似乎只是对视都能让他自燃起来。
“你想去吗?”
“不了,他肯定又要折腾到很晚,我有点累。”说到最后,简迟的声音含糊了下去,似乎听到一声轻笑,很快消散在了空气中。季怀斯起身前在他耳边轻吻了一下,说道:“那就我们两个人,去吃点夜宵怎么样?”
简迟半拍后说了一声‘好’,用余光悄悄看向季怀斯的方向,换衣服时的动作露出了一片光洁且肌肉匀称的脊背,顺着腰线没入裤子里。简迟没敢再往下看,扫回时瞥见季怀斯脖子上淡淡的红点,呼吸一窒,然后默默地,慢慢地,这回终于成功地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本来…其实…他完全没有想过要发展成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96章 失神
虽然过了晚餐时间,季怀斯依然让厨师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宵夜,位置选在西餐厅区域,仿佛包下了全场,没有人来打扰,抬头就可以看见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观赏夜景。
简迟的紧张在这种放松的氛围里慢慢消去,绕着船舱散步时,季怀斯牵住了他的手,简迟没有抽开,心底有种奇妙的,细微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悄无声息蔓延。
像是从前一直踩在软绵绵的云端,终于落到了地面。
这种踏实的感觉一直持续了很久,回到房间后,简迟看了一下日历,才发现离返航只剩下两天。对于时间的感知很奇妙,刚开始两天他觉得时间像被凝固住一样缓慢,今天却觉得一周原来过得这么快。
洗漱完后,简迟才发现被单已经被人换过,或许是清洁人员在他和季怀斯出去时来过。这种巧合让简迟多想了一会,没有过多停留,短信提醒声就占据上来。季怀斯给他发了一个晚安,简迟刚在对话框里打出同样两个字,上面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白希羽:简迟,你能出来吗?
简迟奇怪:怎么了?
白希羽回复得很快,似乎想也没有想: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可以过来一趟吗?我在我们上次见面的地方。
最后这句话让简迟升起一丝不安,不知道白希羽只是这样说还是真的已经等在了那里,没有得到回答,他已经隐隐偏向后者,问道:明天再说可以吗?现在已经很晚了。
向来好说话的白希羽这次却坚定道:必须今天。
发完这句,无论简迟怎么询问,白希羽都不再回复。
简迟看向窗外,夜幕降临早已看不到一丝光亮。他直觉并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很重要’这几个字又让他犹豫。如果此刻发消息的是邵航,简迟一定会选择无视,可是白希羽从始至终都对他抱有善意,如果真的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却没有赴约,简迟有预感白希羽再也不会将这件事的内容告诉他。
想到最后,都猜不出可能出现的答案会是什么,简迟又问了一遍白希羽:你已经在那里了吗?
这次,白希羽终于回了消息,一张照片。简迟看着上面拍摄的地点,披上床边放着的外套,带上手机和房卡离开了房间。
船上温差很大,简迟一出船舱就被迎面的海风冷得打了一个战栗,不由拢紧身上的外套,按记忆朝着白希羽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简迟遥遥一眼看见了依在栏杆旁清瘦的身影,似乎受到视线的感应,白希羽转过头,相隔太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情了?”站定后,被风一下下刮过面颊的感觉更加鲜明,简迟只想赶紧解决事情,回到房间,“外面很冷,我们要不要走进去说?”
白希羽摇了摇头,被拒绝两次的简迟终于不再开口,他感觉白希羽有些奇怪,但难以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去描述,就在简迟试图深思这种不对劲时,白希羽开口:“简迟,谢谢你过来。”
这让本就不解的简迟加深了迷茫,如果没有记错,明明是白希羽强烈要求他过来。只能再一次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白希羽沉默了下来,许久后轻声说:“我真的不想这样做,可是没有办法,哥哥他发现了一个……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他拿来威胁我,从上船那天开始我就在犹豫,犹豫该不该听他的话。简迟,你相信我,我真的把你当作朋友,这些事情不是出于我的本意。”
当他抬起眼时,简迟才发现里面已经噙满泪水,夜色下粼粼闪着,委屈但真挚。简迟不明白,“白书昀让你做……”
最后两个‘什么’来不及脱口,一张满是刺鼻味道的手帕从后捂住了他的口鼻,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不够,更不要提挣扎,等意识到一切都策划好时,简迟的意识已经开始流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