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赵泽西找他说那句话的意思,可是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面对季怀斯,以及见到后该怎么做。
那天的情景让简迟一度不想回忆,自从意外发生,邵航仿佛已经在内心认定了什么,时常用控诉人渣的眼神阴恻恻地望他。不过眼神归眼神,黏起人来快要让简迟窒息,时常让他陷入一种真的和邵航有什么的错觉。
从事实上看,他的确不能否认这个观点,但简迟实在不想在临近毕业,在和季怀斯分手后的现在再谈一场恋爱,他已经没有这个精力去赌邵航会不会是一个正常人。
有了前一次的失败经历,简迟对这种事情的选择变得顾虑重重。
比起总是来面前刷存在感的邵航,季怀斯更像是忽然间消失匿迹,再也没又出现从前那样的‘意外偶遇’,也不再朝简迟的手机里发模糊不清的短信。他们像是彻底分手了——当这个想法冒出来后,简迟感觉很好笑,但又笑不出来。
下课以后,简迟走出教学楼又一次碰见了赵泽西,比起巧合,简迟更怀疑是赵泽西特意蹲守在这里。绕路的前一刻,简迟的身影被赵泽西发现,他快步走来,“我知道你等会没有课。”
“我要去图书馆。”
“对你来说,图书馆比季怀斯更重要吗?”
虽然只有几面之缘,赵泽西给简迟的印象一直是平和可靠,能和季怀斯走近的人大多都拥有这个特质,沈抒庭大概是例外。但这样一个好脾气的人,此刻也掩盖不住话语间的责备,“找你回来以后,季怀斯的身上就多了很多道伤,我想你不会不知道这件事。”
简迟不知道,但他可以猜到。
他没有见过季怀斯在那次打斗后的模样,但他看到过邵航手臂和脸上的淤青,不仅没有遮盖起来,反而大大方方地展露,最后被简迟强行带去医务室做了处理。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季怀斯的状态一定不会比邵航更好。
简迟克制自己去想这些,可是赵泽西却让他一定要想象那个画面,偏偏站在对方的视角,这种谴责并没有错。赵泽西不知道他和季怀斯之间的问题,他会抱有异样的想法,偏袒自己的朋友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简迟感觉头有点疼,拒绝的话怎么样都没办法说出第三遍。
“不是我不想去,我想季怀斯他不想看见我。他……”简迟捏了捏掌心,“伤得很重吗?”
“你应该自己去看看。”
赵泽西似乎很失望,没有再多说其他,话锋停留在这里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简迟升起股没来由的慌张,事实上他并不打算去图书馆,接下来也没有任何事情,可是这样就代表他一定要去看季怀斯吗?他当然能够听出赵泽西话里的潜台词:季怀斯是为你而受伤。
这种越缠越深的羁绊让简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挣脱,他没有办法完全违背自己的内心,忽略这份担心。回到寝室放下书和笔记本,简迟靠在床头给季怀斯发去了自分手以来第一条主动的短信:赵泽西今天来找我,他说你生病了,注意身体。
短短一行字是在斟酌很久以后才决定发出,简迟本来想用‘听说’,可这太假了一些,季怀斯也许会追问下去,让原本短暂的聊天不得不持续进行。
直接说实话不会显得过分亲近,也不会让人觉得在逃避。当简迟收到季怀斯的回复,已经是十分钟以后。
他没有发短信,直接打来了电话。
“是泽西让你给我发这条短信吗?”听筒传来季怀斯比平常略低的声音,显得稍微虚弱,但仍旧夹杂淡淡的温和。简迟的心一紧,“是我想给你发,他只是过来告诉了我这件事。”
“你不用瞒我,他一定对你说了重话,对吗?”季怀斯说,“我代他向你道歉,他有些过于担心了,其实我没有什么大碍。”
季怀斯的声音并不能支撑起最后一句话,仅仅是这样听,简迟都能感受到他现在并不好受,“你后来…有没有处理伤口?”
“处理了,不过回去后发了一场烧,伤口的恢复速度慢了下来。”
简迟听到那头传来丁零当啷的杂音,“你在做什么?”
“煮点东西,”季怀斯笑了一下,听上去有些无奈,“我不想吃食堂的菜,可能是发烧的缘故,吃什么都感觉有一股异味,只好自己做……”
声音戛然而止,包括季怀斯的说话和厨具的动静,简迟捏紧了手机,“季怀斯?”
“我在。”
“刚才怎么了?”
安静了一阵,季怀斯说:“顾着和你说话,我没有注意切到手了。”
简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那里有医药箱吗?等一下,你先把血洗掉,割得很深吗?”
耳边传来水龙头打开的哗哗声音,给季怀斯的嗓音蒙了一层影影绰绰的雾,“不知道,但是血还在流。”
看不见画面,只能听到声音,这给简迟带来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猜想,坐在床头仿佛有无数刺扎着背,“你那里有医药箱吗?如果很深要赶紧去医务室,先用创可贴或者绷带处理一下。”
意外的发生似乎让两个人都忘记了最开始的目的,简迟听到水龙头被关上的声音,而后是拖鞋走过地面,打开橱柜寻找医药箱,几分钟后,季怀斯的声音才重新回到耳边,“我只找到创可贴,短了一点,盖不住伤口和血。”
“那怎么办,”简迟叹了口气,举着手机站起身,“你先去医务室看一下伤口吧,拖下去万一感染就糟了。”
“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季怀斯轻声,“有人帮我简单处理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简迟感觉他似乎在暗示些什么,一时间想不出回答的话。电话两端就这样安静了片刻,季怀斯才用一声不轻不重的笑打破了尴尬,“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挂了吧,我看血已经不怎么流了,也许马上就能止住。”
可是简迟没有挂,季怀斯也保持着通话,像是在耐心地等待什么,低沉的呼吸通过话筒切实洒在耳边,动作比思维更快一步,简迟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我先去医务室拿点药,你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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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季写书:《关于我分手以后点满了绿茶属性这件事》
第134章 嫉妒
亲眼看见季怀斯左手上的伤口时,简迟松了口气。
长长一条切口险些擦过虎口,好在并不深,看起来没有伤到下面的神经或肌腱。简迟用酒精棉签在伤口周围消完毒,小心翼翼地用纱布包裹好,然后打上了一个蝴蝶结。
“你以后小心一点。”简迟说完就意识到季怀斯并不是不小心,而是因为和他通话才分了神。季怀斯似乎没有察觉简迟的停顿,低头观赏着手上的蝴蝶结,这个简简单单的绳结仿佛有什么魔力,吸引季怀斯浅浅勾了一下唇。
包扎完伤口后简迟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熟悉的尴尬浮上心头,他收拾了一下桌上的垃圾,正打算扔掉后离开,季怀斯在身后开口:“你要走了吗?”
简迟扔掉了垃圾,“嗯,我先走了。”
沙发传来起身的轻微动静,季怀斯的脚步越来越远,直至响起熟悉的金属碰撞声。简迟回头看见季怀斯伫立在厨房的背影,正将锅放在电磁炉上,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
简迟一下子停住离开的脚步。
“你打算这样做饭吗?”
“菜已经切好了,不能就这样放着,而且我也有点饿了,”季怀斯用平常的口吻叙说,“我会注意不让伤口碰到水,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
简迟的确想好了离开,可当季怀斯这样说,脚步却莫名无法从原地移开,踌躇了一会朝厨房问道:“你一个人没事吗?”
“没事。”
季怀斯越是这样平淡,就越代表了有事,以往的经验让简迟不得不往这个方向胡思乱想。一直没有转身的季怀斯始终用背对着简迟,勺子均速搅动锅里的蔬菜汤,“如果邵航知道你在这里,他可能又会来找我打一架。”
这让简迟几乎忘记最开始是季怀斯打出了第一拳,事实上,他现在的确有些动摇,或许当时邵航说了什么重话才激怒季怀斯,毕竟邵航经常这样做。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件事不能全怪季怀斯一个人,更何况比起邵航,季怀斯的伤势似乎更重。
刚才包扎的时候简迟一直没有去看季怀斯的脸,但在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看见季怀斯嘴角的淤青,头发遮挡下的颧骨似乎也有一道红痕。简迟只是匆促瞥了一眼,给伤口包扎的时候却一直在想这两道伤,勉强才集中注意力。
邵航现在已经恢复得完全看不出痕迹,季怀斯直到现在还顶着明显的印记,不知道当天的情形会有多么严重。简迟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说道:“他不会,我在什么地方都和邵航没有关系。”
背对的缘故让简迟很难确认季怀斯刚才搅动的手臂有没有停顿,“不是我想的那样吗?”
“什么?”
“我以为你和邵航在一起了,”季怀斯说,“在他生日那天。”
简迟不知道这句话是否夹杂暗喻,即使没有看清季怀斯的脸都带来一阵难言的羞耻,不得不瞥开视线,盯着厨房的某一块地砖,隐约折射出季怀斯的背影。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简迟说完又加上一句:“我也没有准备和别人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谁好像都觉得他即将、马上、立刻就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简迟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想,明明他从始至终都只谈了一段恋爱,而且正常人的感情间隔应该都需要冷却期。简迟完全没有打算这么快就重新开始,而且还是在大考之前。
季怀斯放下勺子,简迟终于能看清他的脸,说不清是在询问,还是为了确认:“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不知道要重复多少遍,但简迟依然陪季怀斯再一次确定:“没有。”
坚定的答案让季怀斯划过一瞬波动,他想要用左手按揉眉间,动了一下才想起刚刚才包扎好,于是换成右手。柔和下来的眉眼在伤痕的衬托下浮现一抹毫不违和的脆弱,唇边噙着说不清是笑意还是其他无奈的情绪。
“我一直以为我之前的行为打扰到了你。”
的确打扰到了。但当这句话被季怀斯抢先说出口,简迟怎么都做不到开口承认。
“简迟,我只是害怕你不想再给我一个机会,答应和别人在一起。那天看见你和邵航的时候,我以为我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所以才克制不住自己。”
季怀斯朝简迟走来,轻缓的声音落入耳里沉甸甸地拽着简迟的心,“我觉得你可能不想再看见我,所以也只能忍住联系你的想法,你能主动给我发短信我真的很开心,虽然有外力的作用,但我依然很满足。”
简迟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再被季怀斯的花言巧语陷入从前一样的被动,可现实是他真的很吃季怀斯这一套。当被季怀斯用深情的眼神注视,真挚不疑的口吻叙说,简迟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看着季怀斯越来越近的身影,靠近的脸庞,即使带着伤痕,依然有别样的俊朗。
季怀斯碰上简迟的脸颊,五指插进发丝,动作柔缓一如他此时说的话。
“不要和别人在一起,好不好?”
不知道是季怀斯的声音富有魔力,还是简迟抵抗不住这种温柔的攻势,声音越来越轻:“我说了,不想再说这种事情。”
“我知道,”季怀斯弯下脊背,提起了唇角,“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打扰你,作为交换,你也不能躲我,这样可以吗?”
听上去是个很划算的交易,简迟的思考速度已经在和季怀斯的对视中慢了下来,听到季怀斯再次开口:“等到毕业那天,你再给我答案。不要担心外力因素,这些事情我都会解决,等到那时,你只要告诉我愿不愿意,好吗?”
季怀斯没有点明这个‘愿意’指的是什么,简迟觉得他应该明白,下意识点了点头,就是这个小小的动作,让简迟产生一种他已经答应了季怀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的错觉。季怀斯唇边的笑意彻底淌进眼底,他在简迟的额头亲了一下,然后在简迟反应过来前,吻住了他的唇。
温柔得不像是一次强迫,简迟甚至感觉回到了他和季怀斯刚在一起的时候。
恍惚的瞬息,简迟想起季怀斯刚才受伤的手,推开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不知道吻了多久才分开。
望着季怀斯极近的脸,比刚才湿润的唇,简迟感觉原本就因为缺氧而有些发热的脸更烫了,想要擦一下嘴,做出后又觉得满是欲盖弥彰的味道,顶着季怀斯的视线,留下一句‘再见’就匆促地走了。
他都做了什么?
简迟不知道是该怪刚才的氛围太好,季怀斯太温柔,还是他的意志力太薄弱。
所幸季怀斯已经答应了等到毕业后再处理他们之间的问题,也就是说,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再发生了吧?
应该。
贺潭被革职后,会长的位置空了下来,课间有不少人讨论会不会重新办一次选举,简迟也是这样想,又或者把副会长提拔上去,然后再选出一个新的副会长。
正常来说都会采取这两个方案中的一个,但圣斯顿显然不走寻常路,当简迟看见重新戴上代表学生会会长的勋章的沈抒庭时,心情就像是开饮料时发现再来一瓶,兑换后发现饮料已经过期的感觉。
当初的随口一言竟然变成了现实,沈抒庭又做回了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