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号,确实吉利。
"哟,你起啦?"
齐沙点点头,急切地说道:"咱们赶紧上路吧?"
福瑞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你这急哪门子的事儿?先把粥给喝喽!"
齐沙挠挠脸,两人推推搡搡总算坐下来吃早饭。吃饱喝足,福瑞到马厩牵出
两匹马。齐沙诧异地问道:"奇怪,这不是我原先那匹马。"
"那马昨天逃跑了,你睡得太死叫不醒。这马也一样,跑得快着呐!"
"跑了?"齐沙满脸疑惑地质问:"你说「赤鹰」跑了?怎么会呢?他是由
最好的马夫驯养的。"
"这天下无奇不有,谁知道它是不是被贼人吓到后失控了--掌柜的正嚷嚷
着少了一吊钱呢!"自 由 自 在
"哦......"出师不利,齐沙傻傻地应了一声,以一副后悔自己当初冲动的表
情跨上福瑞牵过来的马匹飞奔而去。
同样是马蹄声,盾蒙他们已经到达歧州并暂时落脚。
盾蒙把马匹交给州官的马夫牵去,其他人也有跟进马厩的,另外一些人则把
马拴在树边自然有人看管。
盾蒙笑呵呵地望着户外感叹道:"咱们赶得可真快呀!不如在此地多留两日。
曹御史,为朕写一家书予云妃,就说咱们已经到了歧州。"祥泽白了他一眼,道
:"这事儿不告诉大臣,与一个妇道人家说来做甚?"盾蒙也不辩解,只叫御史
又另写一份予宰相以堵塞祥泽的嘴。
他们这一路大约一个月才到苜莨郡。盾蒙闲来无事便想起妻子。祥泽则损言
他精力过剩,每天骑在马背上走马观花浏览民景还有闲工夫考虑自己的老婆,
"天子到底跟这凡人不一样啊,出门前一天还病得不轻,怎么当天就好了?这事
儿是太子搞的鬼吧?你现在有一段日子不用见他了,可谓一举两得。"
盾蒙走神似的淡笑,"你这会说起来,朕还真有点儿想他了。"
"不是吧!"祥泽口中的酒水迎面喷得盾蒙满身皆是,引来周围人员的愤怒
目光,他自己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雷打不动地笑道:"难不成万岁爷已经被
烦得习惯成自然了?"
盾蒙起身打算换身行头,临走显出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神色,"一起过了十七
年,除了前八个月他不会说话走路,以后每天都令朕恼得不行。如今总算分开了,
倒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一个讨厌鬼,少了很多麻烦。你可以多出不少时间做该做的事情了。"
"也许。"盾蒙只答这两个字就进了厢房。信使已经骑上马儿回宫城送信。
小瑞子把那脏衣裳捧出去交给盾蒙的丫鬟冬香去洗。晚上,这一队人就一同移至
盾蒙在歧州的行宫。
盾蒙正在大堂端详着那副红梅,总觉得和以前有些不同。这时只见一小侍慌
慌张张地闯进来--"报--外边儿好多百姓全挤在门口嚷嚷着要见皇上!"
盾蒙偏过头,祥泽和小瑞子都不发话。盾蒙于是问了:"知道是什么事情?"
"说是平常没福分面见皇上,今儿万岁亲临,定要送些糕饼果蔬以添家用,
还望皇上不要嫌弃了。"
祥泽一个箭步上前阻拦盾蒙,"不准出去!这么多人一起来,你保证得了自
己的安全吗?"自 由 自 在
盾蒙想了想,也对。但这才到歧州,还不至于起头就遇上刺客吧?
祥泽一百个不愿意地陪同出去。他实在是希望人群中冲出一个刺客,好给盾
蒙这不知自保的倔东西一点教训,叫他以后还敢不听好人言自作主张。不过祥泽
似乎忘记了:当皇帝的是盾蒙,皇帝他自有自作主张的特权,倒是他祥泽有些越
俎代庖了。还是小瑞子溜须的好:皇上生下来就是鸿福齐天的,命中注定会有人
帮他脱险。祥泽当然也不会怕这点小事。只是俗话说的好--一猫难敌众鼠。这
万一窜出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帮人,那也真的难应付。可若成真了,他这御前
侍卫怎么也得拼死护驾不是?祥泽也就是嘴巴晦气了点、火气大了点,人还是挺
仗义的,还爱喝点小酒,喝完就没大没小,让别人都习惯了他那德行。这不盾蒙
出去除了给老百姓挤得扁了一点儿也没招出啥事儿来么?
过了好半天,被口水淹得不行,自己也口干舌燥,盾蒙让小瑞子上茶。人们
于是都散了。小瑞子关上院门,盾蒙一口气喝干壶里的茶转身问祥泽:"有句话
怎么说来着?"瞧他那得意劲儿!额头都油光可鉴了,真个鸿运当头了?祥泽气
恨难平地回道:"百姓之心有如大地。"
"行了,朕也困了,都回房去吧。"盾蒙伸个懒腰打着哈哈慢腾腾走上阶梯。
于是这出宫头两天就如是这般地挨过去了。
一连几天,盾蒙都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仿佛等着有人来杀他。依他的说法,
他没招谁惹谁不会激起民怨,要杀他的想必也是为了自保的席郡王。不过他连半
路都还没到,这时遇刺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祥泽不服,硬要诅咒他,"就因为你没有招谁惹谁才会有人想取而代之。"
"你是说席连誉?"盾蒙摇摇头,在街边的苹果摊上拣起一个又大又红的苹
果递给小瑞子。小瑞子忙不迭用衣袖给它磨蹭几下。祥泽皱了皱眉头夺过去拔出
靴边的短刀熟练地削了起来。他一边训斥小瑞子不干净的做法,一边回答盾蒙刚
才的问话:"他还没这个野心。他只贪财却不贪江山。不过如若有人推他下河,
他为了自己的一点利益还是会放手一搏的。你这么大张旗鼓地过去,他给你看的
无非是地广人稀,可依旧一幅官民同乐图。总之他就变着法子掩盖自己的罪行。
你又哪能看到实情。"
苹果很爽脆,盾蒙叫小瑞子再多挑几个买回去,又朝祥泽笑笑:"朕料想亦
是如此。不过定要叫他无所遁形以示后来人。任他们这般欺上瞒下祸国殃民,余
盾蒙天威何在?"
"主子!"盾蒙正乐呵呵地同摊主闲话家常,信使跳下马气喘吁吁地奔走过
来,"可找到您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信,"云妃娘娘给您回了才托小的捎来。"
盾蒙接过手向周围环视一周。祥泽和小瑞子也都东张西望。小瑞子手脚利落,
乐颠颠地奔向不远处一个代写书信的铺子给了一锭银子,那半老不小的先生便让
开座位。小瑞子出门自然不带家伙,只得又用袖子在板凳上掸了掸,然后恭恭敬
敬地伸手笑道:"爷您坐着瞧,那舒坦。"
盾蒙侧过头哈哈大笑,祥泽那黑面神也无可奈何地把脸舒展开了。
信的开头自是一番为了突显他盾蒙龙威的空洞辞藻,盾蒙给一并省略不看。
找到正事时他拍案跳起,正要大嚷,意识到这是大街才凑到祥泽那边小声说道:
"云妃说太子私自出宫了,盖冀英派人到处找不着,怕已经出了皇城国都,望朕
一同寻找。"
祥泽蹙眉开出一条道与盾蒙到一角落便问:"他出来干什么?"
"早先翔儿与他玩笑说宫外甚是有趣,许是为此而来。"
"翔儿?"祥泽更加奇怪了,"那信上有未提及二殿下?他也跟着出来了吧?"
盾蒙摇摇头:"他若要出来,早该一口答应与朕同行,哪里还会等沙儿一起。"
祥泽听他说的有理,也就满不在乎了:"他爱上哪儿上哪儿,我可管不着。"
"这就不是了,你的分内事怎么能说管不着呢?"
"你巴不得他走丢了呢!少在这担心了。"
"毕竟......"盾蒙怀疑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像在担心吗?但他还是不得不申明那个出宫的人是他的嫡子,未来的储君,必须尽快找到他才好。天下如此之大,把太子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人海茫茫,也许将来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嗯......应该高兴才对呀,为什么如此不安呢?好像要一直为此烦闷下去,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难道我也像别人一样放着眼前的东西不去珍惜,非要让自己后悔吗?我万乘之躯,天下尽收眼底,万物得来皆不费吹灰之力,或许比常人更不懂珍惜吧?不......不是的......我明明是讨厌他的,我是讨厌齐沙的,从来没有喜欢过这个儿子,从来......我不会后悔......我所难受的不过是没能履行自己做父亲的责任,他是国家的人,所以我必须对国负责把他找回来。是,就是这样。
盾蒙当即回行宫召集随行人员,分成两队,一队继续陪自己南行,另一队去完成寻找太子的任务。路上不再逗留。祥泽百般顽抗,终于说服盾蒙仍旧留在他身边而不是去干找太子这种倒了八辈子霉才换来的差事。到时就算他找到,齐沙也不会乖乖跟他回去。若再揍他一顿,盾蒙那个心软的毛病恐怕又要由着齐沙胡来。
第十一章自 由 自 在
"糖葫芦喽!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哦!"听那街上各式各样的吆喝、叫卖声,齐沙的脑袋转过来掉过去地望,觉得十分新鲜。
"当啷──"拨浪鼓声,那是个做胭脂花粉生意的货郎,经常和姑娘们打交道。齐沙觉得他手里的拨浪鼓倒是有趣,也挤到姑娘们身边去凑热闹。
福瑞跳下马来也挤过去,拉拉他的衣襟,道:"小兄弟,这女人的玩意儿,你在这儿搅和什麽?我们还是上路吧。"
齐沙瞅瞅他,挤眼一笑:"来得正好,你借钱给我买那盒胭脂。"
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福瑞瞄了那小小的四方形乌木似的雕漆盒子问道:"送姑娘?"
"谁要送姑娘了?没哪个姑娘叫我看得上眼。我是欢喜那木椟罢了,里头的东西自是没有用处的。"
"那我可不借给你。你让工匠做一个盒儿拉倒,不用这麽糟蹋人家的东西。"
"我若买回来那就是我的东西了,爱怎麽著怎麽著。"
"哟,我瞧您前两天还急著赶路,这会又不急了?"
齐沙放下手里摆弄的东西,拍拍手转过身来,道:"临时改变主意那也是常有的事儿。你看这市上有多少好玩的东西,前两天那都是一马平川却没个人烟,寂寞煞人了。大好春光要玩得尽兴,正事儿嘛,当然也耽误不了。嗳,我饿了,不如咱俩去吃点东西吧?"
福瑞露出疲惫不堪的脸色牵过马点了点头。他觉得脑子更累。要去哪家饭馆呢?为了这个问题,齐沙自说自话又折腾了老半天才定下来。这时两个人的肚子早已叫过三回不止。
坐定之後,福瑞偷偷瞪了齐沙一眼:难缠的小子。齐沙似乎感觉到一样,转过头来看看福瑞,像有话要说,福瑞连忙偏过头叫道:"小二!上菜!"齐沙顿时爆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从前你做店小二,现在要别人的店小二来招呼你。"
福瑞看他一直笑得脸酸肚子痛,弄不明白这有什麽可笑的。他肚里暗骂:男笑为痴,女笑为邪!却又没啥用处──他肚里想什麽也不能阻止别人笑啊。
好不容易齐沙笑定,还余音未了地抽风似的哆哆嗦嗦地夹起了豆腐。福瑞想装他原先那套店小二的德行,却也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好好摆著勺子不用,何苦要用筷箸。看你吃到什麽时辰。"
齐沙不服,轻轻用筷一提,一块滑溜溜白嫩嫩的豆腐就完好无损地停在筷箸中间了。福瑞啼笑皆非地损言:"看不出来公子倒是有这大能耐。"齐沙听出他这反话,只当真是夸自己,继续吃饭。福瑞草草地吃完,用锅刷杆儿剔著牙,同时等待著齐沙。
这是碟子里最後一块豆腐。齐沙夹起它,它顽皮地借著汤水顺著筷子的圆弧往下一滑,掉进碟子里抖动几下身子又呆在里边儿了。齐沙不在於心,又把筷子伸过去,豆腐又哧溜一下掉了。齐沙有些恼了,跟它较起劲儿来。看来这豆腐今儿是不想让人吃了,豆腐一直从碟里被赶到桌上,齐沙还是没能把它放进嘴里。
福瑞等他和这块豆腐斗得半天,终於忍不住发话了:"就这一小块豆腐了还计较什麽?掉到桌上就别吃了,多难看。"
"那可不成,我就是要夹住它不可!"
"可你还是搛来搛去都搛不牢。你这麽耗著还赶不赶路啊?不是急著要见皇上吗?"
"我说了我要见皇上吗?"齐沙向福瑞调皮地眨眨眼睛,又说:"现在後悔陪我了?怕我少给钱还是怎麽的?你出来多久我就还你多少钱,一个子儿也不会少。"
"你......"福瑞气得七窍生烟又不好发作,只得站起来在四周来回踱步。
齐沙笑笑,说:"夹不起来我就直接吃。"话毕,他呼地低头凑到桌上吃了那块豆腐。
"哎哟我的祖宗!"福瑞觉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紫一阵的都成变脸娃娃了,"早想到这麽吃就不用耽搁那麽久了。"
"嘻嘻,你倒比我还急起来了。一路上不止催了百十回。一顿饭能要了咱们多少时候?你就放心走著吧。"
齐沙用手背敲敲福瑞的胸膛,随後走下楼梯,留著那夥计付帐。他望了望天,还很晴朗,便靠在马边想打个盹儿。福瑞很快就跟上来给了他一掌:"快走!还没到打盹的时候。"听罢,齐沙磨磨蹭蹭地上了马背,一副倦怠的模样让福瑞都觉得困了。
正当这二人觉得世界都死气沈沈似的,身後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且不止是一个人。他们似乎已经出现在路口,隐约听见领头的人大喊著"齐沙"。齐沙下意识地回头望望,只见那队人身後带起滚滚烟尘,领头的是他认得的虎贲中郎将田茌。
他不是和父王一起去了苜莨吗?跟著我干嘛?还直呼我的名字,岂有此理!
齐沙当然知道田茌不喊他"太子"的原因──皇帝出巡报上名号是做给大家看的,而他一个太子没必要在民间被人知道,省得惹上麻烦。齐沙对田茌不予理睬,给了福瑞的马一鞭子便一同飞奔逃走。福瑞也猜出那是皇帝出来时带著的人手,正不知道怎麽办时,齐沙倒说"快走"便帮他解决了。心里不觉纳闷:他不是去找盾蒙吗?怎麽还躲著自己的人?难道他真是偷跑出来玩的?那他还问我苜莨怎麽走?不对......太子一定在打什麽别的算盘。是什麽呢?好个狡猾的小子。
齐沙在前面跑,田茌带人在後面穷追,一只只马脚"得得得"乱踏,好像只要一勒缰绳就能连人带马飞出去一般。齐沙几乎听不见什麽,耳边的风声灌满耳膛,别提什麽耳边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那根本是无稽之谈:那耳边风是左右一道进去的,两个耳朵若是相通,它们定是要在里头打起来不可。追的人与逃的人都像海里的一叶叶小舟,快浮起来似的。前襟紧贴在身上,後面像充了气。整齐的头发乱舞,眼前已经比鸡舍里的茅草还乱糟。
齐沙眯起眼,偷偷从怀里掏了一粒好大的珠子打了出去──正中福瑞的马腿。那马随即跪扑在地,福瑞险些摔下马来。这时只好纵身落地。齐沙忍住笑,再看看前面──田茌早安排在这路口的人也围了上来,前後夹击,还往哪里逃?
"大胆刁民!竟敢虏拐当朝太子!"田茌的剑与这话一同架进了福瑞的颈项。他这样做决不是无中生有──那麽喜欢缠著万岁爷的太子虽然不是常见,但对太子的"事迹"也有所耳闻,若不是受了什麽引诱,怎麽会不肯跟他回去?虽然他是要护送太子回宫的,但以齐沙的习性,应该会趁此机会死皮赖脸地要跟著去见皇上。这回的反应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所以那个人一定不是好东西。要妨碍田茌执行任务,哼!我田茌要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你这刁民敢妨害公务,立斩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