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暑假那时候你以为我因为徐塔,已经……”
“嗯,”江逾声自嘲地笑了下,“明知道这事不是这样的,但还是想,说不定你只是一时想岔,觉得好玩,吓一吓,你就又不喜欢了呢。”
但人总会有私心。原本是因为性向不同而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可突然这个人也可能喜欢男生了,就像天降的惊喜。
所以他有时候夸张地想让聊天框那边的人觉得受不了,有时候又有意无意地在勾他。看祁斯白因为自己的撩拨而害羞,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克制不住冲动。
这样的心理过程江逾声没说,但祁斯白从他云淡风轻掩饰的笑意里领会到了。
祁斯白想了想,跟他说:“嗯……那我们就算,扯平了。”
“什么?”江逾声微怔。
“我掰弯的人,”祁斯白玩笑着说,“当然要由我来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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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开始上课。
要补上欠了三周的进度,光靠老师讲效率太低。所以老师们这天更多的是给大家划重点、总结知识框架,其他的具体内容和练习题都要靠大家自己抽空去补,毕竟下周就又到了一月一度的阶段月考。
江逾声写写划划记着笔记,还能抽出闲心,一边翻开练习册做着题。他坐得端正,只是姿势稍微闲散放松,而一旁的祁斯白整个人都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举着本竞赛书在手里看着,两腿放松地岔开着,半屈在课桌底下。
两人明明还和以前一样,左不过是同桌一起上课,各自学各自的,但感觉又好像不太一样了。
祁斯白偶尔抬眼瞥一下老师,又看一眼前排的两个女生和荆炎彬,而后不经意间心有灵犀地对上江逾声的眼神,心脏就会雀跃又不安分地蹦跶上一小会。
这是一种很隐秘的快乐,就好像他和江逾声在共享同一个秘密。别人在场时,他们会掩饰、克制,装作若无其事,怕被人发现。但心底又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什么。
那种忍不住想要跟人炫耀、跟别人说这人是和我有最亲近最特殊关系的人的冲动,让人悸动不已。
祁斯白其实不怕同学知道,但知道的人多了,家长们难免也会听到一点风声。
许璇女士之前对这种事的态度那么坚决,他现在一点不想去触这个底线。
第75章 登堂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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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下课后, 祁斯白就像十月份那阵子一样,带着江逾声回家吃饭。
十月份那会,江逾声都快成祁斯白家的常客了, 每周六日晚,祁家都是一家六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十一月因为每天集训封闭到十点, 祁奶奶已经有一阵没怎么见江逾声了, 这晚又做了顿极丰盛的晚饭。
饭后,祁斯白和江逾声在客厅陪祁奶奶聊了会天后, 祁斯白就随便扯了个理由, 拿着两本竞赛书和陈老白天给的几页题, 跟着江逾声一起下楼。
江逾声原本没想这么快回家, 以往都是在祁斯白家待到十一点才走,但他被祁斯白半使眼色、半推推搡搡的, 稀里糊涂就站到了楼道里。
等祁奶奶把门关上,两人走进电梯,江逾声才转头问:“怎么突然要来我家?”
“我家人多啊,不方便……”祁斯白随口说完,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江逾声一顿, 要笑不笑地看他。
祁斯白支吾两下,干脆坦白说:“诶, 今晚这顿饭是奶奶想见你嘛, 勒令我要把你领回去, 但是……”
“怕被我妈他们看出什么,所以还是……少在他们面前晃的好。”
江逾声有点意外。祁斯白之前草稿都不打就直截了当去问许璇怎么看如果他喜欢男生, 昨晚更是走在许璇身边就敢偷偷摸摸地牵手, 他还以为……
江逾声觑他一眼,笑说:“原来你还会怕这个?”
祁斯白笑着耸耸肩。
他之前是习惯了很多事都会跟家里人说, 百无禁忌。
但自从国庆那次因为成绩争执过后,他对和家长之间的相处有了一点新的认知。比如,对那些自己坚定、但家人可能一时半会难以理解或接受的事情,或许可以不必那么着急去开诚布公地交谈。
进了江逾声家,不等江逾声动作,祁斯白已经轻车熟路地按亮玄关和客厅的灯,打开鞋柜,朝下看了一眼,指着江逾声拖鞋旁边的那双拖鞋,笑着回头看江逾声:“我的还摆在这里啊?”
江逾声垂眼看着祁斯白的拖鞋挤在他那几双常穿的鞋之间,难得有那么一些微的不好意思。本来客人穿的或是他自己很少穿的鞋都会放在上一排,但他每天打开鞋柜穿鞋,却都不会动这一双。好巧不巧,还被祁斯白撞见了。
江逾声轻嗯了一声,转移话题似的胡乱揉揉祁斯白的头发,转身砰一声,关上了门。
紧闭的门将两人关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屋里很安静,其他房间的灯还灭着。
祁斯白兀自弯腰拿鞋,江逾声没意义地把玩手中的门钥匙。两人都有那么几瞬的不自然。
祁斯白把江逾声的拖鞋递给他,自己换好鞋,又把刚刚放在鞋柜上的书和篇子拿起来,随手翻了两下,偏头问江逾声:“去书房吗?”
江逾声放好两人的运动鞋,忽然想起什么,问祁斯白:“今晚要直播吗?”
祁斯白一愣,笑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好久没播了,我本来也是想着这两天上去冒个泡……诶,牧阳成是不是说明晚成人礼之后要和我们、和薛远一起出去吃饭?”
“嗯。”
“那就今天播吧。”
祁斯白说完,抬脚就往书房走。之前好几次在江逾声家直播,都是在书房。他把家里备用的摄像头放在江逾声家后,一直没拿回去。麦克风用的也是摄像头里面自带的。
江逾声扯了下祁斯白的袖子,祁斯白回头,就听他说:“要不要试试我的麦?”
祁斯白脚下一顿。
对哦……暮归大大的设备可是专业的。虽然祁斯白既不唱歌也不整活,聊聊天讲讲题的并不需要多好的音质,但不妨碍他对几千上万一套的电容麦和声卡设备感兴趣。
祁斯白笑着嗯了一声,跟着江逾声去书房拿了摄像头后,就往江逾声房间里走。
江逾声把家里的单人房用作书房,所以他的卧室是双人房。房间中央放着张双人床,墙边立着一个高大的木衣柜,窗边放着一张宽敞的书桌。书都在隔壁书房,这张桌上很干净,只有一台外星人笔记本电脑。
祁斯白之前几乎没怎么在江逾声的卧室里待过,这会四下看了看,就回头看着江逾声从衣柜里拿出一个悬臂支架,又从抽屉里拿出麦、外置声卡和好几根插线,三两下就组装好,固定在了桌沿。
江逾声把声卡的usb插线连到笔电上,开了机,回头和祁斯白说:“我这台电脑搭了机架,音效好点,要不用这台?接书房那台的话,还得再弄,那台效果也没这个好。”
祁斯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已经显示出桌面的电脑屏幕,问:“机架是什么?是不是还有个叫什么……宿主软件的东西?之前一个在b站直播唱歌的朋友跟我科普过,她还说要帮我弄,但我嫌麻烦,就没让她帮。”
江逾声下载了直播姬,让祁斯白登录后,他又打开了studio one,一边和他解释着机架和宿主软件,一边把人按在椅子上坐好,随口说:“以后想调就找我。”
江逾声在软件页面上点了几下,把监听耳机戴上了,又把话筒位置调得离祁斯白近些,而后转眼看他,“说几句话?我微调一下。”
祁斯白看江逾声两秒,又瞥了他的耳机一眼,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嗯……谢谢男朋友。”
江逾声按在耳机上的左手一动不动,他眨了下眼,忽地笑了,握着鼠标的右手点了两三下,而后转眼看祁斯白,耳语般咕哝了句:“小坏蛋。”
祁斯白轻笑了声,“干嘛啊。”
他的笑声清晰清朗而有质感地落在江逾声耳边,连同刚刚简简单单的那三个字一起。江逾声蜷了下手指,右手又点了两下,而后偏头看他,拿下一边耳机,要笑不笑地问:“撩我啊?”
祁斯白扬了下眉,一脸无辜:“哪有。”
江逾声抬起手,像是想去掐一掐祁斯白的后颈。
祁斯白笑着往一边躲,江逾声也没再追,笑着睨他一眼,回头调好机架,站在桌旁,跟祁斯白说可以了,起身要去书房搬把椅子来。
因为所有设备都是江逾声调的,所以祁斯白坐着没挪窝,指着电脑旁的那个摄像头,示意江逾声:“得再往下调一点吧,要不你坐我旁边,脸会入镜的。”
江逾声瞥了摄像头一眼,无所谓道:“我都行,看你。”
祁斯白这才想起来,一个多月前粉丝们一窝蜂去九中贴吧扫荡时,早就看过江逾声的照片,知道他长什么样了。
祁斯白笑说:“那就这样吧,不调了。”
江逾声去隔壁屋拿椅子和书时,祁斯白就点了开始直播。
他一个多月没发过微博了,也没提前说,但不少知道考试行程的粉丝都猜他这两天可能会播。因而直播间一开,小姑娘们几乎是蜂拥着涌了进来。
弹幕没一会就铺满了直播界面,大半是恭喜他获得金牌和签约保送的,剩下的全都在逗趣,要么是“老公”“儿子”“真帅”的一通乱喊,要么就是戏精似的埋怨他这么久都没消息。
祁斯白一愣,想起来,下午课间时江逾声问过他,冬令营成绩和保送的事要不要在那个澄清反黑的微博上跟大家说。祁斯白想着正式的集训队名单很快就会在网上公布,而大部分粉丝现在都知道他名字了,大概率也会去搜,所以他和江逾声说,那干脆就说了吧。
这会他忽然意识到,如果不是江逾声下午提前拍了他书包里的合同发了博,现在肯定会有人问他考得怎么样,他不论答不答,大概都会有人阴阳怪气,他难不成还要当场上楼去拿合同来自证么。他直播间这会这么和谐,一连串约好似的祝贺,多亏江逾声下午提前发的微博。
弹幕正儿八经没一会就开始歪,祁斯白一看那口吻,就知道还是原来那帮爱八卦的小姑娘们。
[这个新背景……和声哥他家的装修风格很像诶!]
[!!重点难道不是双人床吗]
[哦哟哦哟哦哟,登堂入室了我们小起]
[起,你今晚还回家吗,老母亲表示有点担心啊哈哈哈(我在开心什么]
祁斯白看着弹幕,忍不住笑出声。
“嗯,是在你们声哥家。”
“别乱说,你们看看你们这说的……这待会直播间被封了怎么办?”
“听着声音不太一样?对,换了个麦……换着玩呗。”
“保送了还用去学校吗?其实好像不太用哈哈,但我应该还是会去吧,集训队十二月还有下轮考试。”
[起司不是最爱在家刷题吗,全班都晚自习你也宁死不屈来着啊]
[学当然是在哪里都能学,但某声在学校啊(狗头]
[懂了xdm,把尊重爱情打在屏幕上]
“咳,声哥人呢……”祁斯白挑着念了句弹幕,忽地听到身后脚步声,扒着椅子扶手转头看去,冲着来人轻轻喊了句:“声哥。”
江逾声本来轻轻松松地提着把木椅子走进来,冷不丁听见他软着声音轻飘飘叫的这么一声,脚下猛地一滞,手上没拿稳,一条椅子腿咚一下砸在了木地板上。
摄像头斜对着门口,弹幕里眨眼间笑倒一片,调侃不绝。
祁斯白舔了下唇,等江逾声走近,指了指电脑屏幕解释:“他们这么叫的。”
江逾声弯了下唇,说:“我知道。”
他当然很快就反应过来祁斯白是跟着弹幕叫的。但在反应过来之前,有那么一瞬,他看着祁斯白待在他卧室里,冲自己那么说话,差点以为自己进了什么盘丝洞。
江逾声放下椅子和练习册,瞥了两眼弹幕,确定没什么奇奇怪怪带节奏的人,就低头做题了。
祁斯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弹幕聊了会天,突然看到有人提到国庆时爆料的人和什么贴吧的贴子。
那一条弹幕很快就被其他人劝着“不要再扒三次元”、“小起不希望再提让这事过去吧”给刷过去了。但祁斯白忽地福至心灵,侧眸看了眼江逾声,摸起一旁手机,先是点开那个反黑博,扫了几眼,而后就切到了九中贴吧。
吧里有个昨天发的贴子,因为总有最新回复而一直被顶在最上面。
祁斯白点进去,往下翻着读了会。看到爆料人指向荀明杰的证据时,他有点意外,但意外更多是对那一连串什么共同ip的查证和论证。他点了只看楼主,往下翻到头,知道这一篇也是江逾声的手笔时,忍不住笑了下,江逾声还真是对什么事都认真。
……原来昨天在高铁上,这人不停拿着手机戳戳点点是在发这个啊。
其实这事公布出来对荀明杰没什么实质损失,就像荀明杰对他做的,理论上来说,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损失。
这样也算扯平了。祁斯白懒得再理。关掉帖子前,他又叫了句“声哥”,把界面举给江逾声看,说“谢谢啊”。
江逾声一顿,笑了,温声说:“嗯,不客气。”。
祁斯白又指了指直播界面:“他们说,想听你说说话。”
其实弹幕里一直嚷嚷着想让江逾声多说说话。只不过以前江逾声怕被祁斯白看出什么,不怎么看弹幕,互动就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