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斯白一愣,笑了下,“薛远前两天也唠叨说我瘦了。诶,这样的话练肌肉是不是能更明显了。”
江逾声说:“之前那样就好,多吃点。”
祁斯白笑着问:“你喜欢之前那样啊?现在抱着硌手?”
江逾声顿了好一会,才牵起唇角否认:“没有。”
不是硌手,是心疼,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悔。
“黑眼圈也这么深,”江逾声像是终于忍不住,还是抬起手来,在他眼尾轻轻抹了一下,“过年好好休息,正好在家陪陪奶奶和叔叔阿姨。”
祁斯白知道江逾声过年也不回家,就自己一个人过。他攥住江逾声的手指,说:“寒假牧阳成不是想组几次局出去玩吗,我们一起去?要觉得他们玩的没意思我们就单独行动呗。和我妈他们说几个人一起出去玩,他们也不会拦我。”
江逾声笑着勾一勾他的掌心,没应声,只说:“回去吧,到你家饭点了。寒假有事随时叫我。”
说着,他的手指从祁斯白掌心抽走了,祁斯白下意识一抓,抓了个空。
他们像往常一样,在两个单元门前的树下分道扬镳。
祁斯白裹着羽绒走进二单元大门,用门禁卡嘀一下刷开内门的一瞬,心里莫名轻忽地跳了一下,像是失重。他陡然意识到,江逾声刚刚对他絮絮叨叨的那些话里,没有一句是关于江逾声自己的。关于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似乎祁斯白不提,他就根本不问。
祁斯白忽地回头朝门外看去,正看见江逾声站在树下刚刚回身往家走的背影。
他在那一瞬间突然想起好久之前,他刚认识江逾声时,两人之间的一段对话。
江逾声那时候说的话,按祁斯白的理解,是说他即使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小区里住多久,不知道猫窝里那些小猫崽过后会不会忘掉他,也依然会每天去喂食,会纵容那些小崽撒欢弄脏他的裤腿。
可是如果有一天他要搬走了,他也并不会因为这些他曾经多么溺爱的小猫而不舍动摇。因为他知道他走之后,小猫会遇到下一个来喂食的人,然后,很快把他忘掉。
祁斯白隔着玻璃门和寒风里被刮得摇曳不止的枯干树枝望着江逾声走远的背影,忽然想到一个虽然并不恰当、却有些贴切的比方。
他是那只江逾声纵容溺爱过后,又可以随时转身抛下的猫吗?
几乎是这个疑问在心里成型的一刹那,祁斯白眼底飘忽的光忽然定了下来。他转身推开玻璃门,迎着猎猎风声,朝三单元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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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87,88章的东西我不太擅长(但因为之前铺垫过,妈妈、奶奶以及声对待感情的态度,所以感觉结尾必须圆一下qwq),写得又卡卡又忐忑qwq这两章给大家发红包,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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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撒狗血部分结束,后面没有虐和误会了;
pps.奶奶生病的相关部分如有错误感谢指出(另:老人不愿意叫救护车就不叫这个点是我经历过但感觉可能不太对的点,文里这么写了但,不要学小白的做法~)
第89章 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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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斯白走到三单元门前时, 看到旁边树丛后的窗子里亮起灯,是江逾声到家了。
三周没来,祁斯白推开玻璃门时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侧身从书包夹层拿出三单元的门禁卡。门卡串在钥匙链上, 一同挂在上面的还有江逾声家的钥匙。
刷卡,进入楼道, 钥匙插.入, 咔哒一声,门打开了。
江逾声就站在玄关处, 脚上踩着拖鞋, 臂弯上挂着刚脱下来的羽绒。他有些愕然地看着门前突然出现的祁斯白。
眼前的场景久违又温馨, 就像两个月前的每一天。
江逾声定定地看了祁斯白几秒钟, 笑了下,温声问:“什么东西落在我这里了?”
祁斯白没接话, 只是像回自己家那样,熟稔地关门、换鞋,而后自然地接过江逾声臂弯间的羽绒,连同他自己的,一起挂进门边的柜子。
做完这些, 他转过身,半倚着鞋柜, 看向江逾声。
“没落东西。我跟我妈发了消息说晚回半小时, 我来是想说, ”祁斯白直视江逾声的眼睛,“我们谈谈?”
江逾声轻微一怔。
祁斯白不知道是玄关处的光线昏暗, 还是情绪真的是如此具象化的东西。他觉得江逾声眼里的光在听见他那句“谈谈”时就暗了下去, 黑漆漆的一双眼睛没什么情绪地望着他。
屋子里很静。肃肃风声隐隐约约地从窗缝间透进来,窗外, 昏黄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烘托起万家灯火的温馨。楼道里响起有些重的脚步声,是隔壁家的小孩被家长接回来,双脚跺地着触发声控灯。
江逾声沉默地看着祁斯白好一会,轻声应了句:“好。”
祁斯白大概猜到江逾声误会了什么,他没解释,只是点了下头,从柜边直起身,没什么表情地往沙发处走。
江逾声站在原地没动。
祁斯白静默着快要走过他身边时,右手腕忽然被攥住了。祁斯白脚下顿了顿,没看他,继续往前走。
江逾声突然使了力将他拽回来。
祁斯白一个踉跄,还没站稳,后脑勺已经被他捧住,唇上压下一道激烈又凌乱的力度。
江逾声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什么话不说又蛮不讲理。祁斯白被堵得突然,勉强推开他换一口气,转眼又被他扣住后颈。
祁斯白被他亲得趔趄着往后退,快退到墙边时,只听闷闷的“咚”一声,是垫在他脑后那只手砸在了墙上。
手骨和墙壁碰撞的轻微震动传到祁斯白脑后。江逾声的掌心是软的,垫在祁斯白后背的小臂是软的,只有他自己的骨头硬生生地往墙上磕。
祁斯白从刚刚起一直闷着的情绪一下被激起来。他抬手抓住江逾声脑后的头发,不管不顾没有章法地狠狠咬了回去。
这不是接吻,是两头幼兽在撕咬宣泄。
连日压抑累积的情绪在这一瞬倏然被点爆,江逾声像是最后一次一样地亲他,十七八岁的少年再克制到这会也没有理智可言。祁斯白红着眼一直看他,又心疼又气,还委屈,也下了十足的狠劲。
到最后,他们喘着粗气分开时,一个下唇破了口子,一个舌侧被咬破,两人口齿间满嘴的血腥味。
祁斯白面无表情地用舌尖舔了下刺疼的伤口,视线恹恹地落在江逾声轻微起伏的胸膛,沉默了会,忽地撩起眼皮看他,笑了下,“哥,你就亲人的时候能耐?”
江逾声眼里还乱着,和他对视,没听懂他的意思。他咽了下口腔里的一点血沫,眼神落在祁斯白嘴唇上,抬手想帮抹掉那点血珠。
祁斯白抓住那只手,扣住了牵在身侧,对江逾声说:“我最近没跟你提奶奶和妈妈,是因为觉得你和我的感受是一样的。”
他知道,江逾声是个看似疏离冷淡,其实爱憎分明的人。奶奶和许璇不是单纯因为江逾声是祁斯白朋友而对他好,江逾声也不止因为她们是祁斯白的家人而在意她们。
所以最初,祁斯白想,他和江逾声都需要点时间去跟这种让自己在意的人受伤难过的事和解。
“可我刚刚才意识到,你好像不止是这么想的,”祁斯白平静地看着面色微怔的江逾声,“你从最开始就觉得我迟早会放弃,所以你也一直做好了随时分开的准备?”
江逾声眼睫颤了一下。他这才骤然意识到,祁斯白看穿了他那点心思。
祁斯白说:“我刚刚只是说了句‘我们谈谈’,你就以为,我是来说分开的?”
江逾声张了张口,哑然无声。祁斯白问的,他可以解释,但他知道那不是祁斯白想谈的。
祁斯白忽地扯了下嘴角,像是觉得两个刚刚接吻过的人站在墙边对峙多少有些滑稽。
他偏过头往沙发走,江逾声的手从他松开的手心落下去,江逾声抓了一下,没抓住他,定了定神,缓步跟上。
“我不是来说那个的,”祁斯白在沙发上随便坐下,仰头望着不远不近站在沙发旁的江逾声,语调里还带着点笑,“我只是忽然觉得,我好像才是被你放下的那一个。”
江逾声心里一跳,皱眉往他身前走,“小白……”
祁斯白淡声打断他:“所以我是来问——”
“江逾声,你还要不要我?”
这话不轻不重地砸在江逾声耳边,他脚下蓦地一滞。
让一个恣意洒脱又自信张扬的人说出这种话,他心脏一瞬像被人攫住一样难受。
他的少年闪闪发光,合该永远肆无忌惮。江逾声最想护住的就是他身上那束光。
哪怕……他知道祁斯白这是在故意激他,他都听不得这话。
“祁斯白,别这么说话,”江逾声攥住他的手坐在他身旁,“我……”
祁斯白侧头看着他。
江逾声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嘴唇张张合合,最终也无法辩解,只能颓然说出一句:“……我说过,你有事随时找我。”
祁斯白帮他说出他的潜台词:“只是如果我什么时候想放弃,不要了、后悔了,你就都由着我,是吧?”
江逾声摩挲着祁斯白的手指,没有否认。他从祁奶奶发现那天起,或者严格说,从第一天和祁斯白在一起时,潜意识里就在缓慢地等待这么一天。
像等一柄将落未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祁斯白看着他,认真地问:“你后悔了吗?”
“我后悔的是,”江逾声顿了顿,“怕有一天会让你觉得后悔。”
祁斯白把他这话在脑中绕了一圈,而后忽然回过神,皱了眉,不再跟他这么绕来绕去地说话。他不是来质问人的。
祁斯白侧身抱住江逾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坦诚地轻声问:“江逾声,能不能不把我想得那么不成熟?”
“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冬令营回来那晚牵你的手也不是一时兴起。”
“从你不知道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在努力想让奶奶和爸妈更喜欢你。”
“我从最开始想的就是……想抱你、牵你的手、亲你这种事。我会因为你碰我起反应。”
他双臂攀到江逾声肩上,交叉着挂在他后颈,偏头靠在江逾声耳边说,“不要总觉得我不懂,怕我后悔,好不好?”
“我只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特别、特别喜欢。不是傻了。”
江逾声搭在祁斯白腰间的手渐渐收紧,勒得祁斯白有些喘不过气。
江逾声内心是矛盾的。就像祁斯白了解他,他也了解祁斯白。
他真觉得祁斯白会放弃吗。好像也不是。他眼里的祁斯白像颗小太阳,想要什么都勇往无前。可太喜欢了,就会怕,会怯懦,也会想……随时为他铺好退路。
归根结底,江逾声想……祁斯白好久之前对他的那句随口评价其实挺贴切。在感情上,他一直是个消极的人。
就比如最初喜欢祁斯白,如果不是祁斯白一步步向他走过来,他可能根本不会主动,可能还是会抱着最初的态度,觉得喜欢也不是非要在一起的。
江逾声将下颌抵在他肩上,头埋在他颈侧,好一会,才哑声张口:“我……”
祁斯白的手指从江逾声头发间穿过,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那几根头发,“嗯?”
“我之前的观念一直是——感情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不必为它影响生活中的决策,”江逾声出了一小会神,自嘲地笑了下,说:“不知道是跟我妈学的,还是我本来就是个冷血的人,反正,好像从我懂事起,就一直是这个想法。”
祁斯白拨了拨他稍微有些长的发尾,侧头问他:“阿姨这么跟你说的?”
“不是,算我看出来的吧,”江逾声说:“我爸妈没怎么在一起生活过,我小学之前是我妈带我,后来他俩离婚,我就跟我爸了。”
祁斯白听江逾声说过这一点。
“我小学那会一直跟我爸抗议,说想跟我妈。不过我爸整天不在家,我妈也很少接我电话,所以那六年,除了折腾家里那几个做饭打扫、接我上下学、没功课需要补习也要干坐旁边看我写作业的叔叔阿姨之外,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祁斯白笑:“你小时候那么皮啊。”
江逾声很轻地笑了下,嗯一声,说:“我妈带我那几年也算疼我,但她把我扔给我爸之后……怎么说呢,她时不时会给我打个几万甚至几十万的生活费加零花钱,可是除此之外的关心就很少了。我小学那会还是个会掉眼泪想妈妈的小屁孩,甚至干过偷偷买机票要去找她的事。”
“那几年我一直钻牛角尖,怎么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爱接我电话、不来看我、根本不关心我,”江逾声弯弯唇角,“到后来某一天就突然想通了。这种事,哪有为什么。”
祁斯白忽然耸一下鼻子,眨了眨眼,在他颈侧蹭了蹭。
“要说对自己儿子一点不在意,那也不至于,只是那点在意并不影响她过她的生活。”
“可能是钻牛角尖钻太久,到想通那会,就有点通过头了。我觉得我妈那种过法挺通透的,感情本来就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其实我爸也差不多,我就是他各种活动场合需要炫耀儿子时拎出去充门面的而已。”
“而且,不管是事业还是学业,你总可以通过争取和努力得到一些你想要的,但感情并不是。”
江逾声顿了顿,本来还想和祁斯白说:“不过,我后来发现我那一大通理论都是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