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咧开嘴笑了笑,然后因为疼痛闷哼了一声。护士小姐撇了撇嘴:“看来还早着呢。”
她亲吻了罗恩有些干枯的唇,然后走到了我的面前,就像施号命令的女王:“站起来,穆勒医疗兵。”
我扶着墙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脚哆哆嗦嗦地发软。
“没尿裤子吧!”她轻笑几声,然后朝我伸出手:“我叫夏洛特,在下次开战前你就得呆在战地医院了,海因茨医生让我负责带你,你可得好好听我的话。”
她眨了眨漂亮的蓝色眼睛凑近:“你要学习的事儿可多着呢。”
我浑身一寒,还是挤出了个略显惨淡的笑容:“谢谢你,夏洛特。”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那傲人的胸脯上,浑圆紧致从解开了三颗扣子的护士服下似乎呼之欲出。我的脸开始发烧,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她挑起两道弯弯的柳叶眉毛,细长如狐狸般透着精光的眼睛眯了起来,骄傲中带着丝勾引人的魅惑,正当我以为她要说什么的时候,她突然朝前走了一步,俯身在我脸上亲了亲。
“真是个干净的孩子。”她身上的消毒水味道迎面扑来:“这里的人都太脏了,小莱茵。”
我愣住了,看向她长着些雀斑的脸,这些雀斑让她看起来很性感。然后因为她身体的前倾,该看的我几乎全部看到了,我咽了口口水,感觉有些东西不受控制。
她突然有些神经质地笑了出来,然后揪着我的衣服把我拖到了外面的一间病房。
“现在帮我们把这些人抬出去吧。”
我数了数一共有十五个担架,上面躺着十五个死人。他们的死相很惨烈,气味很难闻,叫本身没什么可吐的我只能流着眼泪干呕。
“你可真可爱。”夏洛特笑得开心,她指着那些人好像在炫耀她的战利品:“这个和我接过吻,嘴里总是一股杜松子酒的味道,还有他,亲吻过我的手背,腼腆地不像话,这个嘛,在上一次来战地医院时和我上过床,技术很好......”
她看向我,表情十分得意,我想我当时震惊到张大了嘴巴的模样一定很滑稽。
“怎么?很惊讶吗?”她又挑起了眉头。
我赶忙摇头:“你很美,他们应该都很喜欢你。”
我的恭维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她笑得脸蛋红扑扑的就像五月玫瑰,然后我和她花了一个小时把这些尸体抬了出去,堆放在战地医院后面的空地上。接下来会有专门的人处理这些尸体,她问我要不要观摩一下,我赶紧摇头。
消毒完后,她递给我一支烟,我说我不会抽,她就说我迟早得学。于是我在她的手把手教导下开始抽了第一根烟。后来我不得不感概,烟确实是个好东西。无数次夜晚,身边没有几根香烟我根本无法度过。
当晚,夏洛特被海因茨医生叫去辅助他手术,我被她指派到战地医院的顶楼病房里给一位大人物换药。
“你就帮我一下嘛,说不准他会喜欢你呢!”夏洛特没个正经,在我屁股上拍了拍:“大人物都有特殊的癖好哦。”
我脸霎时就红了,迄今为止我还没被女人拍过屁股,尤其是像夏洛特这样妖媚的女人。于是我端着换药的器械和药水,来到了大人物的病房外。深吸一口气后,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进来。”
里面传来一声好听的声音,怎么形容呢,就像巴伐利亚的清泉,流淌在阳光下,清澈而通透。
推开了门,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大人物。
上帝!他可真美,那种即使在病痛中也无法掩盖的健壮,就像米开朗琪罗刻刀下的大卫王。直到多年后我也会记得初次见到他的这幅场景,四月罗马尼亚的阳光下,我遇见了我生命中的贵人,我一生都记挂在心中的朋友。
——威廉·维克多空军少校。
清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脸上,他棕色的头发凌乱显得慵懒,麦色的皮肤光泽健康,一点都不像个中了好几枪的伤员。
传闻他的战机被击中冒着滚滚浓烟就像只折断了翅膀的雄鹰快要触地,在大家都以为他要和战机同归于尽的最后时刻他从驾驶舱里跳了出来。缓缓下坠中,该死的俄国佬仗着自己不受《日内瓦公约》的约束恨恨地朝他开了好几枪。然而帝国的英才可没这么容易死,他坚持到了最近的战地医院,并且恢复得很好。
“少校,您好,我来为您换药。”
我声音小得可怜,请原谅莱茵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吧。谁叫这个少校长得好看的过分,而莱茵天生对美就没有抵抗力。
他懒懒地转过头来看向了我,我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他嘴角扬起一个明媚的弧度。
“好啊,请便。”他的语气轻快。
“嗯。”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然后掀起了他的被褥,解开了他的病服。在为他换药的过程中,我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我看,看得我不禁有些手抖。
我努力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他伤口上,但他伤痕累累的腹部肌肉线条依旧那么好看,让我突然羞愧得无地自容。如果是他来到了莉莉丝身边,小莱茵大概一点竞争力都没有了吧。
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手上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你在紧张?”他突然问。
我张了张嘴,然后迅速恢复冷静:“我刚来这里不久,少校。”
“你要上前线?”
“是的。”我点头。
“你多大了?”
“十三岁。”
我听到他轻笑一声,然后他看向窗外:“十三岁啊......我们的帝国居然要十三岁的孩子上前线......”
“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我有些激动:“是我自愿的。”
他宁定地盯着我,似笑非笑。
我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害羞。我平常可不是这样的性格,我顽劣不堪,满嘴脏话,尽管米夏和莉莉丝都说那只是我的伪装。可这世上也只有那两人能看出那是伪装。
我本来在这位少校面前也该嬉皮笑脸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反而显得很窘迫,这可不是因为他是大人物的缘故。我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氛围笼罩在病房内,包裹着我们。他很悲伤,或者说,他对我很感兴趣。
我们后来没什么交谈,等到了第二天,夏洛特坏笑地戳了戳我的肩:“不错嘛,这么快就赢得了大人物的芳心,维克多少校可点名说要你接下来照顾他哦。”
夏洛特吸了口烟:“反正最近苏联人要消停一阵子了,你也不必上前线,就在这里先照顾他吧!”
我非常诧异:“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问苏联人吗?战争就是这样的,大家都需要休息,我们需要,那些俄国佬更需要。”
“不,我是问为什么维克多少校要我照顾他,明明你们都更有经验。”
夏洛特睁大了眼睛:“呀,原来你不知道呀!”
她笑着在我耳畔悄声说:“维克多少校喜欢男人。”她戳了戳我:“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漂亮男孩儿。”
我瞬间涨红了脸:“这可是犯法的!”
被一个男人喜欢,可真叫人恶心。
夏洛特挑眉:“我照顾他的时候看过他时常带在身边的一张照片,两个年轻人,一个是他,还有一个嘛,我不认识,但好看得过分。怎么说呢?”
夏洛特揉了揉太阳穴:“干净澄澈,就像诗人一样。”然后她又瞟了我一眼:“你也是嘛。”
我就像抗辩似地吐了句脏话:“妈的!我才不是!”
然后我落荒而逃,夏洛特后面的笑声仿佛爬到了我的背上,挠的我浑身不适。
于是下一次换药时,我更紧张了。
我的手简直不听使唤地抖,在用镊子将纱布夹起来的时候居然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伤口。
维克多少校痛得嘶了一声,我大惊失色,连忙向他道歉。
他突然笑了,伸出手来,好像要摸我的头,我慌乱地朝后躲了躲。
“你怎么了?”他皱眉问。
“没有......”
“你在撒谎,小莱茵。”他半坐起身,笑着把我扯到他身边,搂住了我。“你怕我,小莱茵,但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第一次被男人抱,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她们说您喜欢男人。”
“是啊,我喜欢的是男人。”
我咽了口口水,要不是他是长官,我想我现在应该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松开了我,命令我在他面前坐下看着他。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强忍着不适照做。
“莱茵,喜欢男人和喜欢的是男人不是一个意思。”他的语气清清淡淡的,神情恬然中带着些许落寞。他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我说:“看看。”
犹豫片刻,我从他手上接过那张照片。我想这该是夏洛特所说的那张照片。
年少的维克多少校和一位如山间清风般的男人站在一起,矢车菊在他们脚下随风摇曳,少校笑的很开心,是少年人独有的笑容,而那位高瘦的男人却像中世纪的王子,娴静优雅,仿佛带着一层光晕,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样的人,我想就是海涅看到他都会词穷地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夏洛特说对了,他的确像位诗人,宝石般的眼眸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浅淡的笑容里似乎蕴含了万物。
“他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就像波茨坦的湖泊。”
维克多少校看向我:“你也一样,莱茵,你的眼睛和他一模一样,灰蓝色的,如冬日的海。”
说着,他突然哽咽起来。然后他背过了头,我想他应该不想让我看见他流泪。我赶忙将照片还给了他:“少校,我该离开了。”
“不,你坐下。”
他的挽留让我心下一软,其实我并不想走,只是不忍看他这副模样。圣子耶稣!你得知道一个美人儿在你面前流泪的模样有多么让人心碎,更何况他是一名健壮如钢铁般的军人。
我猜他似乎想讲述什么,而我是个比较好的倾听者。如果他喜欢我的眼睛的话,我愿意让他多看几眼。
于是我问:“少校,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少校转过头,垂下了忧伤的眼眸,“他啊,他去了他最喜欢的地方。”
他的目光突然飘向了很远的地方,仿佛在出神:“海洋。小莱茵,他最喜欢海洋,就像我喜欢蓝天,可我不能死在天上。”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人该是一名海军。我叹了口气,想继续问什么,但似乎少校已经神游在外。我只好耐心等待他收回思绪,自己也发起呆来。
因为我突然很思念莉莉丝,还有不知道在哪条战线上的米夏。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和他们见面,我意识到我是如此想念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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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根据《日内瓦公约》中的《空战规则草案》第二十条:机上人员因航空器丧失战斗力而力图跳伞逃生时,在其降落过程中不得对其进行攻击。但苏联在二战期间并不是《日内瓦公约》的签署国。
第3章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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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多少校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我很快就和他成为了好朋友。他热情洋溢的性格让我们之间没有军阶之分,至于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在我这里也完全没了问题。像他这样的人喜欢谁都不过分。
他会和我讲述他小时候在巴伐利亚和那位死在海里的将军的故事,我每次都听得很着迷,原来男人之间的感情也会这么细腻和温柔。直到有一天我不自觉地发出感慨:“真羡慕您会遇见这样的人!”
少校挑眉,温柔地抚摸我的头:“你也会遇见的,小莱茵,但我希望你遇见的时候,能够勇敢地抓住,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遇见了,是莉莉丝姐姐!”我骄傲地跟他说莉莉丝有多么美,多么温柔,而他只是恬淡地笑。
“莱茵,有时候真正的爱情会让你说不出口的。”
那时我年纪还太小,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多年后我才知道少校说的有多么对。
当我可以理解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深陷痛苦之中,有时候真正的爱是那么难以言说,仿佛只要一张开嘴,眼泪就会比声音先到来。
然而那都是很将来的事情了,1944年的小莱茵还是个天真浪漫的小男孩儿,尽管擦着边儿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战役,但他依旧充满了善良与希望。
后来维克多少校要出院,临走前他叫来了一名名为罗恩·基尔的陆军,我认出他就是和夏洛特打情骂俏的那个少尉。
“长官。”他在维克多少校面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看起来恢复得不错,我想夏洛特的梦想可以成真了。
维克多少校很赞赏地看向这名年轻的少尉,然后再看了看我:“他分配到了你们营里,是吗?”
罗恩扫视了我一眼:“应该是的,长官。”
“好了我亲爱的罗恩,不必这样拘礼。如果你要还我一个人情的话。”维克多少校笑了笑,就像巴伐利亚原野上的晴空那样灿烂,顿时整个病房都亮了几度,叫我和罗恩都看愣了:“照顾好他,尽量让他活着。”
我有些诧异,我可不是一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小孩子!
“不需要!”我站起身,涨红了脸:“我不需要特殊对待!”
维克多少校目光温柔:“这可不是特殊对待,我亲爱的小莱茵,你活着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你可不能指望苏联人对我们拥有仁慈和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