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现在是布局落子的好时刻啊!”他畅然地感慨。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话都说到这里了,你还不明白吗?”理查德勾起唇角:“我要你继续无所事事。”
“你的意思是叫我在矛盾爆发时也要对你们的人睁只眼闭只眼吗?”
“是的莱茵,这是你和我做交易的筹码。虽然史塔西的业绩跟克格勃比起来实在不够看,但因为是你,我也不得不警惕。”
“交易?你给了我什么?”
理查德弯起眼眸,笑意中的恶劣缓慢地渗出来,他将声音压低,说:“我将给你足够多的关注,让所有人都无法怀疑你的重要性,亲爱的,要是我放弃策反你了,你还有什么理由和你那位将军继续接触呢?”
他凑近抚住我的脸:“你很爱他对吧,可你也知道同性恋在我们讲究自由的美国军队都是犯法的,何况在苏联?亲爱的莱茵,你们可真是假戏真做了,我看得出来,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可是拿不出证据。但迟早有一天……”
我吓得牙关都合不拢,惊慌地推开他,怒道:“你他妈的想说什么?”
理查德莞尔一笑:“我想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莱茵,我可没想拿这份感情来威胁你,不是说了吗?我也没证据,你们很小心。我要做的不过就是和你来场交易,让你继续名正言顺地和他在一起,而我的人,也能够在这边相对安全地行事。很划算吧,莱茵。”
“可是那是失责……我不能……我不……”我慌不择路地朝后退,完全不敢看他,或者说,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
“可其实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你在担心我会不会在萨沙死后彻底放弃这个计划,那么你在苏联人那边就没有一点价值了。你明白的,不是吗?”
“你想想,你是为什么加入史塔西,你真的很恨美国人吗?很恨西德人?你到现在都没被自己的系统彻底地承认,你觉得你能坐上副处长的位置,是靠自己的能力吗?的确,萨沙教了你很多,你现在的实力不容小觑,就连我都开始忌惮,可那又如何?你在苏联人那边没了价值,史塔西也容不下你,要知道你曾给这个系统带来过多少麻烦,另外,东德与苏联间的矛盾只会不断加深……莱茵啊莱茵,你看不懂时局吗?所谓的坚守也得有确定的理由吧。”
“况且,你曾经想要放过艾伦,也一点都不恨萨沙......莱茵啊莱茵,你这么虚伪的吗?和你有关系的就随便放掉,没关系的就要置于死地?”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在我慌乱的神色中开始得逞地笑。
“不......那不一样......”我羞愧到无地自容,脸颊勃然烧红。
“没什么不一样。莱茵,这种事情你已经做的不少了。”
“你在策反我!”我咬牙说:“你和我做交易,就证明你根本没打算放弃我!”
“但我可以在你拒绝后马上就放弃。”理查德笑吟吟的:“我不会逼你,也会给你充足的时间,唐纳德和弗兰克虽然很忙,但不介意过来骚扰你几次,相信我莱茵,这不是个亏本的买卖。你要做的就是视而不见,这么多年,我想不少人教过你这个道理。”
我转过身彻底不看他,心里完全乱成一团。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真的好有道理,我都找不到一点理由来反驳。
莱茵啊莱茵,你可千万要守住你的立场!
我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理查德又走到我面前,双手搭在我的肩上,神色和蔼可亲,甚至带上了一点婉转的忧伤。
“可是,你知道吗?虽然我是来和你做这个交易,来目的也并非只有这一个,我来更想告诉你,你迟早有一天会来我这边,你相不相信?”不等我回答,他继续说:“你和他就是在玩火,玩火注定会自焚,要是他真的爱你,心里有你,迟早有一天,他会亲手送走你……”
“不过,前提是他还能保持理智。毕竟感情的力量比想象中能摧毁人。莱茵,听我一句劝,趁早收心,免得以后难以回头。虽然我这么说显得有些假意惺惺,前面还在和你做交易,后面就叫你回头,但这可是真心话,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关心你的人不多,而我就可以算作一个。”
我难以置信地看他,拼命摇头,眼泪都快要出来:“不,不可能,只要我还有价值,只要我们能好好地隐藏,就……”
理查德捧住我的脸,凝眸注视我,好似唤醒我一般:“别妄想了莱茵,知道有多少人想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吗?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们吗?有了萨沙那件事,他已经失去了某部分信任,再加上你这一条,莱茵,他要是手里没了权,且不说他自己去坐牢,之后你指望谁来保你呢?史塔西?”
他嘲讽地摇头,道:“话就说到这里了,你就当作是兄长对你的忠告。”
我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恨恨骂他:“什么兄长,就你这个年纪都够当我叔叔了!”
他轻笑一声:“那我也倒不亏。”
我傻到自己都看不下去,嘴里又开始胡言乱语:“你有这个能力来利用这利用那,还不如想着怎么把兰德尔从苏联人那里搞回来!只会把他挂在嘴上,那有什么用!你肯定没那个能力,你只会耍皮子,只会唬我吓我……”
理查德一愣,然后笑出声:“那可是他的心之所向,莱茵,我比你想象的要了解他。”
他挑了挑眉,长叹口气,又拍了拍我肩:“好了,我得走了,我可不是吓你,而是提醒你。另外,回家后不要以为家里来了小偷,我去你家拿了几张你父亲的照片,只希望你家里只有监听设备,而没有监控设备,不过,我想克格勃也不至于那么变态。现在推我一把吧,至少做个样子,想必今晚克格勃们的记录上就是‘莱茵·穆勒坚持立场痛打理查德·赫尔姆斯’。”
他笑意盈盈的:“你看,我够为你考虑了吧。”
我撇了撇嘴,然后推了他一把,没用多大的劲儿,他却一屁股摔在地上。
这人真是不当演员可惜了!
随后我转身往回走,他却站在原地,注视我背影很久。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后来撒腿儿就跑,直到跑过整条菩提树下大街,我才缓过神来。
真的,真的要和他做那个交易吗?
好心动啊……
第102章 Chapter 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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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当晚我就被克格勃的专车接到了卡尔斯霍斯特,叶甫根尼笑眯眯地开始对我进行“问询”,我自然老老实实地交代的确和理查德见了面,他仍在尝试策反我云云。他细长的眼睛里射出“友好”的寒光在我身上上下游走,可我早已不再惧怕。
“那么,你的立场还算坚定咯?”
“当然。”我耸肩:“没人比我更坚定,要知道,我是你们的朋友,永远的朋友。”
“好,好极了!”叶甫根尼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在我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地叹道:“看来你还是很重要呐,理查德为什么就不肯放弃呢?啧啧,美国佬的心可真难猜。”
“谁知道呢?你们可得好好保护我啊。”
“当然,我亲爱的小莱茵。你还去将军那边报到吗?他应该在等你呢。”叶甫根尼笑得不怀好意。
“还能不去吗?不去的话怎么向将军表明我的立场?”我站起身,走出审讯室,说:“我也得去获得将军的信任呀。”
“他信任你的,莱茵,没人比他更相信你。”
我挑眉,没有应下他这句话,朝他点头致意,转身就离开了圣·安东尼斯医院。出了医院大楼,我发现索尼娅正靠在车边抽烟,似乎在等我。
“走吧莱茵,我来接你的。”
“谢谢你索尼娅!”我朝她跑去:“你不去见见叶甫根尼么?”
索尼娅嘴角抽动几分:“没什么好见的,现在回白色宅邸还能赶上晚饭。”
我跳上她的吉普,没过多久就来到白色宅邸,我们简单用餐后,索尼娅起身告别,回到了自己的军官公寓,而我则是来到三楼琴房,跟尤利安汇报今天下午见了理查德一事。
“你不用跟我说,我并不在意你见他。”他只是淡淡地回了句。
“哦?这么相信我?”我搂住他,从他手里接过酒杯,小抿了一口伏特加,“你说,你要不要接着利用我呀,给我些假情报,去糊弄一下理查德他们。”
他勾起唇角,捏住我的下巴:“怎么,学会打歪主意了?”
“什么歪主意......”我嘟囔着抱住他:“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气定神闲,万一......”
“没有万一。”他垂眉看我:“因为我每天都在极力避免所谓的‘万一’发生......”
他又倒了一杯酒,喝下后沉默起来。眉头微皱,目光怔怔地落在地板上。良久,他突然抬眼宽慰地笑了笑,伸手把我扯进怀里。
我抚摸他日益瘦削的肩膀,桀骜凸出来的锁骨,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萨沙走后,他的压力骤然增加,可我却丝毫不能为他承担。别提像萨沙那样为他出谋划策,和他里应外合,我连苏联的高层势力都弄不清楚,还得时刻提心吊胆自己这条小命别成为他的负担。
“找个时间,我们去乡下休养休养吧。”我靠在他的颈窝里,轻声说:“趁这段时间没什么纷争。”
“嗯,你想去哪里?”
“索契?或者匈牙利?我都可以,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我都愿意。”转念一想,我补充道说:“还是就在德国找个地方吧,这样我也好打着史塔西的旗号去。”
他冰凉的手在我脸上抚来抚去,很舒服,我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那就波茨坦吧,正好,我也可以去那边的情报站视察。”
“嗯,波茨坦有很美丽的湖泊,我们可以在湖边看天鹅。”
于是趁着春暖花开的时间,我和他来了一场为期两周的旅行。在出发的前一天,唐纳德和弗兰克非常应景地来骚扰过我一次。那晚我正在收拾行李,看到他俩前来我乐开了花,就差冲上前去拥抱他们。他们大惊失色连连往后退,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肯定是脑子出问题了。”唐纳德哼哼两声,牵着弗兰克的小手扛着冲锋枪就走了。
我傻兮兮地冲他们招手,目送他们离开,还千叮咛万嘱咐下次早点来,兴许还可以一起吃个晚饭啥的。他俩至终都没回头看我一眼,只有弗兰克伸出手,朝我比了个中指。
第二天,我去史塔西交代杜恩一些公务后就去往波茨坦。而尤利安也会乘坐格鲁乌的专车过去,我们将在波茨坦的塞琪琳霍夫宫汇合。
那座漂亮的英式乡村建筑风格宫殿是当时《波茨坦协定》的签约地,我早就有所耳闻。后来宫殿内设有酒店,这次尤利安将下榻在此。当然,他的身份已被格鲁乌进行了隐藏,免去了清场的麻烦。
当我提着个手提箱,脖子上挂着宝丽来相机顺着乡间小路步行前来时,阿廖沙已经站在宫殿大门口等着我了。他兴冲冲地朝我招手,脸上挂满了笑容。
“怎么这么开心?”我打趣他。
“我不也没来过这儿么,嘿嘿,这里的湖可真漂亮!”他傻笑拍我的肩,给了我一张房卡,“去吧,将军在等着你了。”
他坏笑朝我眨眼,我突然意识到阿廖沙应该清楚我和尤利安之间的真正关系,心情瞬间紧张起来,有些悒郁地来到酒店套房时,尤利安已经泡好了两杯红茶。
“怎么了?”他笑着接过我手里的行李:“我们的副处长走几步路就累了?”
“我们可以信赖阿廖沙吗?”
尤利安轻笑一声:“莱茵,你警惕得有些过头了,虽然对我们来说信任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阿廖沙从战时就追随我了,他很忠心。”
我点点头,抱住他说:“还不是担心出问题。”
他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说;“休息一会儿我们去散步吧。这里有很美的森林和湖泊,你不是说想看天鹅吗?”
在他深情款款的眼神中我心情舒缓下来,捧起红茶喝了两口,仔细打量起这间套房来。出息了出息了,莱茵这个小地痞这辈子还能在宫殿里住上一回,啧,不枉此生啊。
瞧这名贵的全铜吊灯,绣着金线的玫瑰花卉图案墙纸,柔软细腻的波斯地毯,巴洛克式的壁炉和桃花心木制成的落地衣架……奢华却不张扬,古典中又带了那么点文艺复兴的感觉,色彩柔和艳丽,与窗外美不胜收的自然风光交相辉映。
我瘫倒在沼泽般软乎乎的沙发上,眯着眼睛享受之际,某人已经换好了外出服,催促我出门。
“懒懒散散的像什么样子。”他扔给我一件外出服,“穿上出门。”
我撑起身子看他,顿时眼前一亮。
“阿兹雷尔将军,你会把这里小姐们的目光都勾走的。”
他骄矜地整理自己亚麻衬衫的衣领,拢了拢米白色钩花的针织外套,细长的手指插入银发间向后顺了一把,露出光洁莹润犹如琼脂的额头,碧波荡漾的眼眸含情脉脉,淌出缕缕玩味,殷红的唇角勾起撩人的弧度,声音软绵娇俏地飘来:“怎么,有危机感了?”
我眯起眼睛,丝毫不掩饰笑容里的恶劣:“是你应该有危机感,穿成这样,让我很有种上你的冲动。”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把他搂到怀里:“这么美,像位诗人,叫起来应该挺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