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嘛不嘛……”我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弄得他笑出声,“就要结婚,就要结婚……”
“那咱们俩要去蹲大牢了。”
“蹲大牢也要结婚。”
我搂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我想和你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在人群里拥抱接吻……得到大家的祝福……”
他眼眸颤了颤,心疼地在我额头上吻了吻,没有说话。
世界上最危险的就是酒精,因为它会让人倾吐肺腑之言,然而醉后的心情却最为真实,可这真实又饱含心酸与无奈。我们的关系注定是隐秘中的隐秘,即使我们不是军人和特工,作为普通人,同性间的感情在这个年代里也不会得到认可,更不会得到祝福。
等着我们的,只有残酷无情的惩罚,而我们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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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在苏联,军队里军人是同性恋的话要依法判处五年以上的刑期,并且,无论是军队还是普通平民,同性恋都是完全的非法,斯大林时期直接“流放”至古拉格等地改造,后来则一般坐牢。但德国communist party对此倒挺无所谓。(不愧是德国人哈哈哈)估计是反当时极端的法西斯吧……
第99章 Chapter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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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局势在六十年代的伊始变得缓和,1960年的新年夜,居然有一支美国芭蕾舞剧团受邀来到东柏林的军区进行文艺汇演,而苏联驻东德军团的文艺兵们也将同台演出,旨在进行文化交流。
我们史塔西部分高层也作为受邀嘉宾观看了这场演出,用米尔克的话说,这《天鹅湖》简直就是不伦不类。
我问他,你说得哪一方不伦不类?
他老神在在地摇头叹气,说哪一方都是,全没抓到精髓。我耸耸肩,像我这样没文化的人,可不懂他口中的什么精髓不精髓的。我只问他什么时候能把米夏招回来。
米尔克朝我眨眼,在我耳边轻声说:“今晚。”
我瞪大了眼睛,他却狠狠剜了我一眼,似乎在警告我做好表情管理。
“那你一会儿要提前走?”
“当然。”米尔克说:“谁愿意在这儿消磨宝贵的新年夜,你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喜欢这地方?”
我扯了扯嘴角:“我也没喜欢这地方。”
米尔克坏笑说:“就喜欢这里的人,是吧。”
我瞪了一眼他,他哈哈大笑几声,把手中的香槟一股脑儿地倒进了嘴里,然后开始说苏联人的香槟难喝,还不如来几扎啤酒。
我懒得和他废话,专心看起了台上美国人表演的《天鹅湖》,这是个位于卡尔斯霍斯特的礼堂,我们前面坐了黑压压一片苏联军人,在舞台的灯光下,那一片深沉的绿色就像浮萍,飘荡在红色的湖泊上。
我的目光全程盯在最最前面的那一道身影上。啧,就是背影也是这么出类拔萃,瞧那肩线,米开朗琪罗看了都直呼巧夺天工。
汇演结束后照常是宴会时间,米尔克果然临阵脱逃,我远远瞥见有些大人物的脸都黑了。我这种不起眼的小角色在宴会时间就只能端着杯酒在角落里和演员们交流,而我家那位将军,此刻和一众东德高层以及美国来的官员谈笑风生,被簇拥在中心,左右逢源。
他始终挂着礼貌得体的笑容,英语德语俄语来回切换自如,和美国人说起话来甚至顾盼神飞,把那美国佬唬得一愣一愣的。这可不是那个冷冰冰的阿兹雷尔将军,这是个极有手腕的政治家。
我看着他有些出神,连旁边美丽的演员小姐与我说话都没听见。
“所以说,这样是很不礼貌的哦。”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吓了一跳。转身便看到叶甫根尼笑得两眼弯弯,在我耳边说:“连这样美丽的小姐都遭到无视,小莱茵,你在看谁呢?喏,顺着你的视线来看,是阿兹雷尔将军,怎么,你有情报要向他汇报吗?”
我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只是还是有必要去通报一声,不过看到将军在忙,我自然也只能等在一边。”
“晚上你还有机会,你不是经常在白色宅邸留宿吗?”叶甫根尼笑得人畜无害,甚至与我轻轻碰杯。
“是,安索洛夫老同志为我安排了房间,要知道理查德盯我盯得很紧,有时候晚上走夜路不安全。”
“所以将军不放心。”他小抿下一口酒,“他要把你放在身边。”
“这其中原因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叶甫根尼?”
叶甫根尼眼睛微微睁大,随即挑起一边眉毛,饶有意味地说:“当然我亲爱的小莱茵,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自然要好好保护你。”
“可你说,为什么阿兹雷尔将军不结婚呢?”叶甫根尼轻笑一声,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说:“你知道吗?在我们军队高层中,我们都以为他和萨沙是一对儿呢!他们俩关系最要好了,听说他们俩还会接吻,可没想到……哦,萨沙,我亲爱的萨沙,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
他假模假样地感慨万千,痛惋似地不住摇头。
“不会吧。”我开始跟他演戏:“要知道同性恋在军中可是禁止的,他怎么会和科帕茨基上校是一对儿呢?”
叶甫根尼目光变得审视起来,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戏谑。
“是啊,原来你也知道,同性恋是犯法的。”
我依然面不改色:“当然,哪里都是如此。”
我举杯与他相碰,然后一口气喝下酒杯里所有的香槟。然后向他告别,去会场的另一边。
“穆勒副处长。”他突然在后面叫住了我。
“还有什么事儿吗?皮托符拉诺夫上校?”我转身笑盈盈地看他,而他只是再次缓步走了过来,似乎并不打算让我轻易逃脱。
“你说,或许会不会还有一个可能?”
“关于什么的可能?”
“他不结婚的可能。”叶甫根尼逐渐接近,几乎是在对我耳语:“你说,他不和萨沙一对儿,甚至狠心地亲手处决了萨沙,或许,会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呢?”
他抿唇轻笑,似乎对自己的猜测很满意似的,直勾勾地盯住我。
我绽放出笑容:“那真不知道该怎么去羡慕哪位漂亮的小姐了。倒是你,叶甫根尼,追索尼娅可得加把劲儿了。你不也没结婚吗?哦,难不成你也移情别恋了?”
我表面上啧啧个不停,欣赏他逐渐僵硬而又缓和下来的神色,朝他挑了挑眉毛。这时突然有名女演员向我举杯致意,我连忙拿了杯酒朝她走去。
然后在叶甫根尼猎食者一般的目光中,我和女演员交谈甚欢,她很主动,勾着我的脖子叽叽喳喳个不停,我只好用一道热吻来堵住她连绵不休的话语,以及落在身上那令人生寒的审视目光。
晚宴结束后,我拖着一身的疲累坐上了自己的车,本来是要去白色宅邸,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叫司机把我送回家。
于是刚到家就接到了白色宅邸的专线电话,尤利安在那边问我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走了。
“这可是新年夜,亲爱的。”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却更多的带有对我的需求。
我轻叹了口气,然后想到了什么,就问:“这条电话的线路应该没被监听吧。”
一阵沉默后尤利安给了我肯定的回答:“这是将军宅邸专线电话,他们没资格监听。”
我想解释,可又不能多解释,要知道我家里可都布满监听线路,做了一番思想挣扎后,只能说:“我有些累了。”
那边又是沉默。
“那我挂了。”我说。
“嗯。”
轻轻巧巧就答应了,怎到让我心里过意不去,我还想说什么,那边就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这脾气,我轻笑一声,走进浴室里冲了澡。
洗去一身酒味后,我的心情依旧沉闷无比,叶甫根尼的每句话都在暗有所指。这十年来我和尤利安的关系就是住在白色宅邸的安索洛夫也停留在我们只会接吻的阶段上。而在旁人看来那是尤利安必须和我做给美国人看的“戏”。不,除了萨沙知道我和尤利安的真实关系,就是索尼娅也不一定完全知晓我们进行到了哪一步。
要知道三楼琴房起初我能进去是因为学琴,而后是做戏,最后则是每晚趁夜深人静悄悄溜进去。谁也没看过我和他睡在一张床上的模样。
拿不出任何证据的,我躺在床上仔细复盘回忆,在叶甫根尼面前我和尤利安甚至没接过吻,连手都没牵过。尤利安对我的青睐和亲密接触只是演给美国人看,这是他们共同的计谋,克格勃无法拿这个来说什么。
可是现在没办法,万一以后呢?若是理查德放弃我这枚棋子,我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必须的勾连?
突然感觉很懊恼,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时刻找出我们的把柄。
就在我烦闷之际,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鸣笛声。我在床上吓了一跳,趴在窗户上往下一看,车灯闪烁中隐现一抹亮眼的银色。
不会吧……这人居然开车来找我了?
我既惊又喜,见我开灯后轿车就停止按喇叭,我赶忙穿上毛衣外套冲下楼去。
“喂帅哥,你这是扰民啊!”我笑嘻嘻地拉开副驾驶,他居然是独身前来的,连阿廖沙都没带。
尤利安抬起骄矜的眉毛:“哦,不是说累了吗?我才摁了两下就跑下来了。”
他捏起我的下巴摇了摇:“这不挺精神的吗。”
我从他手里挣脱,在他脸上嘬了一口:“去哪里?”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启动发动机,轿车缓缓行驶到菩提树下大街,而后又顺着施普雷河畔一路缓行,最后停在河边的一棵巨大橡树下。
外面看起来很冷,车内却很暖和,我担心他的身体,于是解下自己的围巾围在他的脖子上。
他依旧是一身黑色大衣,衬得脸色惨白惨白的,和晚宴中那个风光熠熠的将军完全是两个人。手很冰,我握住后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我又不是老年人。”他不满地嘟囔,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我将汽车空调调高了一些,然后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脸。他倒是听话的很,在我怀里闭上了眼睛。
冬日的柏林夜空月朗星稀,河岸边的护栏下有些残留的积雪映照着月光,就连路面就是一片银白。
我抚摸他的银发,然后捧起他的脸吻了吻。
他睁开眼睛,绿色的瞳孔泛起皎洁的月色,含笑看我。
“你今晚和别人接吻了。”他宁定地说。
我一愣,惊讶道:“你都看见了?”
“当然,我一直都有留意你。”他直起身子,盯住我:“叶甫根尼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他转而把我搂在怀里,声音轻柔得好似抚慰:“我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但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
“可是怎么能不害怕不担心?万一被发现怎么办?万一我没办法再待在你身边该怎么办?”我从他怀里挣脱,看向他,急切焦躁的情绪一股脑儿地涌出来:“万一某天,你不再是驻德苏军总司令,你被调回莫斯科,或者别的地方,那我呢?我该怎么办尤利安,我又有什么理由再待在你身边,和你在一起……”
他缓慢地垂下眼睫,动作似乎是一顿一顿的,留有停滞,而后他就那样安静地沉默着。
“你……你可以……退役吗?”
没头没脑地,我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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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种文化交流会的确存在,但只查阅到去苏联莫斯科汇演的记录,双方表演的都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所以本文该处为改编。
有的读者朋友猜剧情好厉害呀,哈哈哈好棒!为你点赞!
第100章 Chapter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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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安眼睛倏尔抬起来,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就说:“这绝对不可能!”
我难过地低下头,没有说话。自然是没抱什么希望,但他如此坚决,倒有几分刺痛我的心。可我也知道这不过是异想天开,就算是普通人,一样逃脱不了制裁。
他忽地大力把我拥进怀里,宽慰我道:“与其考虑将来尚未发生的不确定事件,还不如想想怎么度过现下的每一刻。莱茵,总有办法的,你知道没人比我更需要你。”
“无论以后我是继续在东德,还是回苏联,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他此时的许诺如一股暖流淌进我心里,抚慰我焦躁不安的情绪。时间仿佛回到了1952年的新年夜,那时我们也同样走在施普雷河畔,他美丽得就像一副隽永的画。至今那雕刻在粼粼河水上的绝美侧颜依旧鲜活地踊跃在我记忆里。
黑色柴斯特大衣,柔软皮质的手套,纯情的绿色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变。
我笑了出来,是啊,该怎么办?这就是这个时代。
我凑过去堵住他的唇,轻声说:“你说得对,亲爱的,的确得过好现在每一刻……”
我一边说一边伸出魔爪,窜进了他的衣服里面,温润的触感让我顿时头皮发麻。
他半推半就地往后缩,我可不会轻易地放过他。红晕如墨般在他洁白的脸上晕开,我又缓慢向下,亲吻他的脖颈。
他被我吻的退无可退,背靠在车门上发出轻声的呻吟,笑盈盈地说:“你再这样,可别怪我把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