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起他种种劣迹,穆颂恨不得不管这作死的狗男人,可终究是下不了狠心。
长叹一口气,把陆远的茶杯端了起来。
“学长,我去给他倒点热水,另外,你有治胃炎,或者缓解胃痛的药么?”
“有,你等我找一下。”
穆颂去厨房,把陆远的茶倒了,换上一杯温热的开水,接过安珩找来的药,扶着陆远喂了下去。
“你难受就先回去吧,火锅又吃不了……”
“没事,我看着你们吃。”
……
“你……”
“他这个样子,怕是也不方便开车,我给他单做点粥吧,等缓过劲了再说。”
安珩说着,就进了厨房,真去淘米做粥了。
穆颂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黑着脸,坐到陆远身边。
“你说你是何苦呢?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指望我可怜你么?”
陆远仰起脸,看着穆颂,点点头,“嗯。”
穆颂:……
“哼,那你可打错主意了,今天要不是看在学长的面上,我……”
“别,别说了……我真的,很疼,先别说了,好么?”
很疼,真的很疼,不仅胃疼,更心疼。
陆远抓住穆颂,手心的冰凉,把穆颂吓了一跳。
“你,你没事吧?!”
穆颂回握住陆远的手,在他的记忆中,这男人一直火力旺盛,哪怕大冬天,手心也是暖暖的。
在南方湿冷的冬天,出了门,总爱一边嫌弃他手凉,一边还包着他的手,将自己手心的温度传给他。
这会,怎么凉成这样?
穆颂神色紧张,而陆远生怕他又要赶他走,赶忙摇摇头,咬牙说“没事”。
“没关系的,我只是,疼,吃了药,一会就好了……”
胃疼可吃药,那心疼呢?
陆远看看穆颂,想讨要安慰,却又说不出口。
“真没事?”
穆颂看着陆远要死不活的样子,满腹狐疑。
“嗯,没事的,好多了。”
“行吧,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扛出毛病,我也没办法。”
穆颂叹了口气,端起陆远的水杯,就要起身。
“你……陪陪我好么?”
陆远却拉着他不肯松手。
“少爷,咱们能像个成年人么?我是去给你添热水……”
“那你快点回来。”
陆远警惕地看了眼厨房里的安珩,生怕穆颂又被勾地留那了。
穆颂:……
“这几步路,想慢也慢不了,难不成,我还踩风火轮再快点么?”
打开陆远的手,穆颂拿着他的水杯,进了厨房又倒了些热水,就折回身。
“来吧,病号,多喝点热水。”
穆颂没好气地把水递过去,陆远却没接,仰着脸,嗷嗷待哺的样子。
“手都疼软了,没力气,拿不住,你喂我……”
“靠!你别得寸进尺啊。”
“我说真的呢……”
“叮叮叮!”
二人正纠缠着,突然听见门铃响,穆颂立即把水杯搁在茶几上,快走去开了门。
是外卖火锅到了。
穆颂接过来,跟安珩一起把材料包、菜都处理好。
火锅安排好了,给陆远的白粥也熬好了,三人坐上桌,各怀心思吃起饭来。
陆远身体虚,再加上穆颂刚才的恐吓,前半程一直默默吃着白粥,听一对“师徒”大谈特谈社会学理论,听得他很快就饱了。
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喝饱了粥,陆远终于有了精神,就迫不及待参与进“讨论”。
“那个,安老师,我也有些学社会学的朋友,怎么说呢,都挺有个性的,天天鼓吹打破观念桎梏,宣传社会学的想象力。
感觉跟你嘴里的社会学,不大一样啊……”
穆颂一愣,在他印象里,陆远的朋友,大多跟他“臭味相投”,学得全是“了不得”的治世经济,唯一的例外,就是学艺术管理的柳迪了。
社会学?
穆颂不觉得陆远看得上学社会学的“假大空”,心想狗男人是不是又要生事呢。
“没想到,陆老弟对社会学也有些关注嘛。”
安珩却不大在意,还很赞许地点点头。
“没错,社会学,确实是通过挖掘社会方方面面的本质,研究各种各样所谓规律、理念、观点的成因,从而解开束缚思想的无形缰绳。
也正因如此,社会学涵盖的,实在是浩如烟海,门派众多,研究的方向也五花八门。
所以,我专注的领域,跟你刚才说的那些朋友,不大一样。”
“哦……”
陆远点点头,一副听得很懂的样子。
“安老师专注什么领域?”
“社会福利学。”
“这样啊,那安老师,你怎么看社会福利带来的不公平问题。”
陆远靠坐在椅背上,看着安珩,眼神玩味。
“哎呀,陆老弟确实厉害,一针扎在关键上。”
安珩笑了笑。
“不过,讨论这个问题,恐怕,先要定义,什么是公平。”
难得,陆远竟然真诚地点了头,似乎很认同。
“确实,公平这个概念,不好说。不过,在我脑子里,那些努力奋斗的人,就该能者多劳、劳者多得,不该以维持社会福利为名,肆意盘剥。
不然,就会像某些‘高福利’国家一样,抹杀了人向上攀爬的动力,最后,都躺平了,福利又怎么撑得下去呢?”
安珩点点头。
“这个的确是很难调和的矛盾,所以,才会有社会福利这个学科分支,和那么多投入毕生心血的前辈。
不过,还是回到问题本身,什么才是公平。
就比如,陆老弟你说的‘能者多劳’,能者,之所以成为能者,本身,可能就是不公平的。
且不说,他们可能受到了更好的教育,有更好的机遇,不断被激发潜能,单说天生的生理差异,比如智力、体力,都不是公平的。
所以,‘能者多劳、劳者多得’,也不过是在一个时间点,实现所谓的‘公平’,但拉长时空线,却并不是公平的。”
陆远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听安珩继续。
“当然,为了维持社会的良性运转,有效的正向奖励,让‘劳者多得’,肯定是有必要的,所以,难点就落在了怎么把握那个‘度’上。
这一点,是我这几年一直的研究方向,可惜,还没什么可以分享的成果,不然,就可以更有底气地答复陆老弟的疑问了。”
安珩说着,笑着拍了拍陆远的肩膀,拿着酒杯,跟陆远装着热水的茶杯碰了碰。
“当然啦,按着马克思的设想,这只是咱们通往社会主义康庄大道上的小矛盾,真到了梦想实现的那一天,这都不是事啦!
来,为社会主义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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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陆远:???……女人,你真可以啊。绕老绕去,我看你是想挑起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矛盾啊!棋下这么大,不怕崩吗???
之之:崩不崩的,虐虐你还是小case啦。我不介意扛牛刀,宰你这小弱鸡~~~/得意
陆远:呜呜呜,老婆,她,她,她说我小!!!你快跟读者小天使澄清澄清~~~/急迫
穆颂:……滚,滚滚滚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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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社会学专业,也没有深入研究过,所有社会学皮毛都来自互联网,如有小天使是专业人士,请多多包涵。比心心~~~
第97章 意外
话题都拔到了这个高度,这顿饭后来的气氛,变得异常的和谐。
吃完饭,安珩坚持把他们送出了小区,看着穆颂上了陆远的车,眼里闪过一丝古怪,却也没说什么。
穆颂呢,喝了点酒,虽没醉,但也晕晕乎乎的,没力气计较许多。
被陆远送进了副驾驶,跟安珩摆了摆手道了别,就歪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安珩家,在S大附近,跟穆颂他们所住的小区,也就两公里。
陆远却开得慢极了,慢到穆颂闭着眼,都能感觉到,车没怎么挪窝。
“怎么开这么慢?”
穆颂睁开眼,满眼的不耐烦,陆远却只看见了他脸上被酒熏染的红晕,以及湿润的眼底,不自禁地,喉头一滚。
“我……我看你醉了,怕开快了你头晕。”
陆远扭过脸,不想让穆颂看出异状。
“少瞎扯,赶紧开,再被你这么晃下去,我才晕呢。”
“哦……”
陆远闷声应了,一边提起速度,一边小心翼翼开了口。
“那个,你这么多年,没跟家里联系,真的是因为改志愿的事?”
穆颂抬眼,望了望陆远,又扭过脸,看向窗外,并没有吭声。
穆颂不肯开口,陆远倒不意外,毕竟这些年,一旦提起跟他家相关的事,穆颂都讳莫如深。
刚在一起的时候,陆远找人调查过,知道穆颂的出身算是中产之家。
父母都是做生意的,早年离异,之后各自成立家庭,穆颂就跟着奶奶,之外,并没有太多社会关系。
这样的原生家庭,算不得健康,但相比于很多不正常的成长环境,已经是不错了。
所以,陆远也没格外关注,只是偶尔揶揄几句,说他不孝敬父母,逢年过节连声问候都没有。
每到这种时候,穆颂就默不作声,陆远也就没机会顺口继续往下问,更无从得知,儿时的成长经历,给他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陆远看了看沉默的穆颂,眼见下一个路口就要拐进小区里,话锋一转。
“那本《B大往事》,也是安珩送你?”
那本书,穆颂睡前常看,总搁在床头,和陆远偶尔送他的一些小玩意儿摆在一起。
三个月前,穆颂离开的时候,其他东西都没拿走,唯独带走了那本书。
陆远刚发现的时候,就不太舒服,今天突然联想到这一层,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是啊,怎么了?”
陆远:……
没想到,穆颂竟然这么爽快地承认了,索性横下心,继续追问。
“那,那只钢笔呢?”
“也是。”
“那斑马……”
“斑马文章。猜了十年都没猜出来,可真够笨了……”
“我……”
陆远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说笨,实在是说不出的憋屈,可又没办法辩驳。
“行了行了,不跟你扯了,把我在楼门口放下吧,先回去了。”
穆颂耐心耗尽,见到了小区,就要下车,却被陆远直接锁了车门。
“你都醉了就别折腾了,我一会扶你上去。”
陆远黑着脸,路过楼门口的时候,丝毫不做停留,方向盘一打,就拐进了地下车库。
下了车,不顾穆颂的推拒,陆远坚持扶着他上了楼,看着他进了家门,才转身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穆颂醒来后,对于昨天的事,倒是都记得挺清楚,也就想起来,安珩约了他,今天去他们系的教研室,说有不少资料会对他有帮助。
穆颂梳洗停当,背着包,按时赶到S大,安珩正在教研楼下等他。
“昨天回去,还好吗?”
安珩打量了穆颂一眼,一边带着他上楼,一边笑着关切道。
“呃……还好,我和他现在住在一个小区,就是搭了个顺风车。”
穆颂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多年,他没什么机会跟别人讨论感情问题,对于这个话题,本能地有点不自在,尤其还是跟安珩说。
在他心目中,安珩是师长般的存在,跟他说情感问题,就有点像跟班主任哭诉失恋一样,总有点莫名心慌。
“哦,他没闹你就好,不过……”
安珩看着穆颂。
“如果真的想断干净,还是不能拖泥带水,不然,对两个人都不好。最后,还可能引来恶性伤害。”
安珩的语气挺严肃,穆颂忍不住抬头,看他表情同样严肃,才知道安珩这话是认真敲打他,就又耷拉下脑袋。
只不过,这次倒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有些无力。
“学长说得对,我也希望能断干净,可陆远这个人……”
穆颂想了想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感觉自己狠话狠事也说了做了不少,至少,曾经的自己,打死也不会这样对陆远。
可那个人,却像是有铜墙铁壁,怎么打都不舍不弃,比他当年死命纠缠的时候,还锲而不舍。
似乎是看懂了穆颂的为难,安珩点点头,倒也不再“教导”他,而是换了个语气。
“看得出来,这位陆老弟,确实没那么好打发,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穆颂还沉浸在梳理陆远的“追妻事迹”中,对于安珩的话,没过脑子,就直接点点头,等回过神来,又赶忙摇摇头。
“不,不,这个事,我自己能处理好。陆远看起来跋扈,但对我,应该不会乱来……”
穆颂看着安珩,又想起陆远针对白煦做的事,不禁深吸一口凉气。
“学长千万别掺和进来,对他敬而远之就行了。”
看出穆颂的紧张,安珩那双桃花眼眯了眯,掩住目光里的情绪。
“哈,好吧,小颂是大人了,学长相信你。就是,别硬撑着。”
穆颂松了口气,点点头。
“嗯,学长放心,我这么机灵,肯定不会让自己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