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啊,你现在是年龄小,仗着身体好就胡来,不吃早饭容易得胃病,打二十四式太极拳都养不过来。”戴明旭端了一碗鱼片粥给他。
景澄拦下了那碗粥,眼睛里都是嫉妒的火苗,从小到大爷爷只对自己这样好过。“他都染头了,您还管他?”
“你成天大金链子大金表的,我不是照样管你吗?”戴明旭招呼陆辰,“坐。”
陆辰原本不想蹭饭,他出来就是准备离家出走后自力更生的,想不到自力更生的计划败在了老戴修表铺里。昨天在苏御的帮忙下联系房东,大雨天搬进来,空了一天一夜的肠胃得到滋润,他一个不爱碰鱼的人第一次觉得鱼片粥很好,可喝。
“一个人在外头不容易,小辰,吃这个。”戴明旭的爷爱大发,给他两颗虾饺。
景澄用筷子一戳,戳回来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我以前也不吃早饭,您怎么不管?”
“以后你也把早饭吃上,否则你那破胃,打四十八式太极拳都养不过来。”戴明旭说,转过头又问,“家里就你一个人啊?”
“嗯。”陆辰吭声点头,敢情太极拳在这庭院里算是一个衡量严重程度的度量衡,但也很感动,远亲不如近邻,戴爷爷比新城区那些邻居好多了。
“是不是爸妈都不在了?没关系,以后把这里当家。”戴明旭又给他两颗虾饺。
陆辰叼着虾仁一愣,想不到自己的身份从离家出走的少年变成了吃不上饭的孤儿。
“爷爷您别和他聊了,我先走了啊。您一会儿记得吃药,有事给我打电话。”景澄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往嘴巴里丢了两颗薄荷糖,离开庭院时又看了几眼那辆自行车,深感遗憾。
这自行车怎么没有个后座呢?
“你别怕,我家景澄就是这个脾气,其实人乖巧懂事。但是他嘴上不饶人,你别往心里去啊。”戴明旭替小宝道歉,又从厨房里拿了一个快餐盒出来,“这是我自己做的蟹粉鱼丸,你拿着吃,有什么事就找我,邻居应当互相帮助。”
“谢谢爷爷。”陆辰接了餐盒,吃饱后帮忙擦桌刷碗,捧着餐盒回到了隔壁。
蟹粉鱼丸……其实他不爱吃海鲜,从小嗅觉异于常人,总能闻出别人闻不到的气味。比如那个米饭放三年了再煮熟有陈旧味,这道清蒸鱼大家都说鲜美但是有微微腥味,小时候他会说,可是陆光齐和于迎萱都说闻不见,还说他挑食不懂事,久而久之陆辰便不说了,不吃就是。
可是邻居家的饭……他闻不出异味来,可吃。
换好一件白T恤,陆辰斜挎着黑书包出了门,餐盒放在车筐里预备中午再吃。新学校还没订餐,食堂的饭不知道合不合胃口,如果中午不让出校门就餐只能饿肚子。
庭院门口的路少许泥泞,四小巷在晨曦当中苏醒,清凉的早晨,人影和人声都藏在雾气里,陆辰慢慢习惯着慢节奏的生活,拿起手机拨通苏御的号码。
“你在哪儿呢?”苏御刷着牙问。
“刚出来,骑车半小时就到。”陆辰问,“你在学校门口等等我啊,转校第一天我比较紧张。”
“紧张你染毛?”苏御不信。
“所以我想问问你,咱们高中有没有风纪委员什么的,别到时候再不让我进校门。”陆辰推车走过小赵烧烤摊,惊觉小赵早晨是卖早点的,晚上是大裤衩子人字拖,早上就是白色围裙白袖套,竟是两幅面孔。
映着浅水坑里的倒影,陆辰怀疑他推荐自己去小林染发可能拿了回扣,小字辈的商铺都有裙带关系。还是老字辈的可靠。
“当然有了,但是你放心吧,风纪委员不怎么管。”苏御忽然小声,“特美一b。”
“真的?”陆辰捏了下车把,特美,应该是女生,“风纪委员她人美心善,我请她吃蟹粉鱼丸。”
“蟹粉鱼丸?你怎么不请我啊?喂?喂?”苏御正聊着天,电话断了,算了还是继续刷牙吧。
陆辰捏着结束通话的手机,看着面前的人,不知不觉就笑了。脑袋里叮咚一声,钓鱼系统自动提示,您点的菜到了,请慢用。
“我就知道你得堵我。”陆辰推着车过去,倒不是非要送景澄上学,主要是太漂亮了。
“是啊。”景澄没有去公交车站,而是站在四巷的巷口堵人,轻推了一下银框眼镜,“征用你的自行车。”又看了一眼他车筐里的餐盒,“顺便没收你的蛋。”
陆辰一愣,双腿中间瞬间冷飕飕的。钓鱼系统又叮咚一声。
您自己点的菜跪着也得吃完。
作者有话要说:
陆辰:又会哭又会喘又喜欢说好舒服,这不就是我么?
第6章 这鱼是神经病
“不愿意啊?”景澄朝他走去。
陆辰拨了下车铃。“车能给你,蛋不能给啊。”
几步路让景澄走出了台步的气势,到了车前指着餐盒。“蟹粉鱼丸谁给你的?”
“你爷爷给我的。”陆辰真不想给,还想用这个巴结风纪委员。
“我爷爷是谁的?”景澄问。
“……你的。”陆辰回答。
“那我爷爷的东西是不是我的?”景澄一笑。
晚上看不清,刚才不敢看,现在陆辰才算真真正正看清了他,不算桃花眼但是眼型比桃花眼更有味道,半眯着的时候眼神像钩子,细细的镜框又增添几分冷清。今天周一,要升旗,所以穿校服制服款,学生领带淡蓝色,很难和昨天的花衬衫联系到一块儿。左胸口别了一枚鸽子形状的校徽。
不知道为什么,陆辰觉得这校徽眼熟。
“问你话呢。”景澄再往前一步,黑皮鞋的鞋尖踩住了陆辰的限量篮球鞋的鞋尖。
行吧,自己点的菜,跪着吃,陆辰继续逗他:“你爷爷的东西肯定是你的,但是……”
“不许顶嘴。”然而景澄不吃这一套。
陆辰开始讨价还价。“鱼丸给你3颗,可车不能给你了,这是我私有财产,公民的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任何侵犯公民权益的不法分子都会受到法律制裁。”
“你跟我背什么法律呢?蹲过监啊?”景澄肩膀一甩,将书包甩进车筐,笔出5根手指,“5颗。”
陆辰叹了一口气,假装无奈,鱼这么快就上钩,他忽然感觉很没有挑战性。“4颗,不能再多。”
“成交。”景澄踢了下他的腿,“让让,我上去。”
陆辰猛吸了一下鼻子。“我这车没安后座啊,要不要坐我怀里?”
“哇,好热情。”景澄指了指他胯骨前面,“我就是想坐大杆。”
陆辰的单车不安后座的原因就是懒得带人,没想到今天碰上个好钓的鱼,毫不在意形象地斜坐在大杆上。景澄不算矮,目测180,在大杆上耀武扬威,嘴里吃着陆辰原本想要给风纪委员的福利。
“你骑车还挺稳。”景澄好几年没骑车了,享受风撩动着发梢。
“还行,我抱人更稳。”陆辰的两条长腿只能往外撇,女生坐大杆是小鸟依人娇羞可爱,景澄是大鸟逼人吆三喝四。
“以后你都骑车送我吧,我每天晚上翻阳台或者天台过去给你讲题。”景澄的两肘压在车把上,路过小水坑还知道缩一下腿,怕脏。
“行啊,最好能给我讲数学,我数学不行。”陆辰继续骑,旁边总有人好奇地看他们。他稍稍低头,景澄的后脑勺差点贴在嘴唇上,柔软的发丝扫着他的下巴和喉结,有点痒痒。他不禁往下窥探,看向笔挺领口当中藏着的那一块皮肤。
闻闻,什么气味都没有,是beta。
可那块皮肤很白,看起来很好咬,口感应该很柔软,不知道咬上一口之后这个人会气成什么样。
“你他妈笑什么呢!”景澄突然说。
“啊?”陆辰没觉着自己笑出声了,“没什么啊……对了,我昨天路过一条路,能看到一条小河,绕个弯带你去看看?”
钓鱼这方面陆辰是专业的,绕个弯带人去看风景,可以迅速拉近距离。
“小河?你说飘欢河?”景澄好久没走南边的小路了,“走着!”
故春街这一片都是老式建筑,出了四小巷往北是新城区,往南是两所小学和野曦公园,再往南就是渡头了。飘欢河横穿公园,一条石桥落于桥上,河不宽不窄,钓鱼的人已经选好位置,正在支竿。陆辰弓着后背哼哧哼哧将车骑上去,河面的水汽刚散,青草芬芳混在湿气中,让人神清气爽。
“就是这里,我昨天路过发现的。”陆辰擦了一把汗,四颗小虎牙完美对称,“你还挺沉的……”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当心我把你狗牙掰了。”景澄咬碎一颗鱼丸,扔进河水里喂鱼,“你知道为什么叫飘欢河吗?两岸都是绒花,绒花又叫合欢花,花落在河面上能飘满整整一层粉色,可漂亮了。”
“是么?那明天咱俩再来啊。”陆辰不敢和他挨太近,生怕他抡一拳把自己抡河里,套近乎地说,“昨天你把我薅下墙其实很危险,墙再高点我就要去医院做临终关怀了。你不能预见后果,算过失伤人。”
清风正好,距离够近,陆辰的右手臂蠢蠢欲动,想要搭在景澄肩上。美美地想着,陆辰吸了下鼻子。
“靠,你是不是真蹲过监啊?一套套的。”景澄故意把最后一颗吃掉,还嚼给他看,“你为什么习惯性吸鼻子啊?”
看,开始关心我了,这鱼好钓,陆辰回答:“小时候我有哮喘,后来好了,但是深呼吸的习惯留下了。”
“哦,这样啊。”景澄点了点头。
这是被触动了?陆辰揉了一把头发:“你别太担心,我已经……”
“真像狗啊。”景澄哧哧地笑起来,“就吸鼻子那一下。”
陆辰动作一僵,笑容消失,气得吸了一下鼻子,被鱼摆了一道。
景澄完全将他看透:“别跟我耍花招,你去四小巷问问,谁不知道我一枝花……”
正说着,他兜里的手机响了,铃声像是定下的闹钟。
“你定闹钟了?”陆辰问一枝花。
“定了。”一枝花将闹钟关掉。
“为什么要定闹钟啊?”陆辰又问。
“因为……”一枝花猛然抬头,因为我他妈是风纪委员要提前到校啊!
陆辰正酝酿着下一个钩子怎么下,一个趔趄被景澄拽到车边,景澄跳着往大杆上面一坐,陆辰赶忙将车扶稳。
“大狗狗!给我冲!”景澄往前一指。
“你给我闭嘴!”陆辰猛吸了一下鼻子,吭哧吭哧往前蹬。天地良心,他只想钓一条漂亮鱼,没想钓一个神经病啊。
老城区的路不太好走,一路颠簸,过了江才平坦。景澄吆喝一路,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到了烟海七中门口喊了一声停。
“七中?”陆辰骑了一脖子的汗,终于明白为什么鸽子校徽眼熟,苏御戴过。
“你骑车真慢,没吃饭啊……”景澄急着走,餐盒放回车筐,跑进正门。周围高中生络绎不绝,男生是黑色制服配领带,女生是黑色学生裙,陆辰骑了一路,仿佛带着一个祖宗,现在喘气都喘不过来,蹲在路边喝了半瓶水才起身。
但是,在莘莘学子面前,他这头粉毛确实非常炸裂。
为了讨好风纪委员,陆辰决定走一把小心机,转身去校门口的时慢咖啡厅买了几块蛋糕,将自行车停在学生车库之后拎着贿赂品朝正门走去。
还没走到大门口,一道道审视的目光压过来,没有人说话,但是每个人都在心里自问这粉毛的傻叉是谁。
陆辰不惧流言蜚语,既然染了他就要捍卫自己染头的权力。这时,眼前一个女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身材高挑黑长直,拿着一个小本像是在登记,面容姣好,虽然算不上苏御口中的特美,但是绝对也算美女。
再往右边一看,自己刚才当祖宗一样带来的人站在她旁边,目光柔和,表情不狰狞,谦逊温柔。靠,原来这人不发飙的时候还有种克制美。
景澄正和班长时曼曼商量国旗下讲话的事,余光里,一抹粉色靠近,他心道现在粉毛真流行啊,Wyman染,住隔壁那小子染,这回又让他逮住一个,抬眸直视,就是刚才蹬车蹬到快断气的那小子。
他朝着自己靠近,左手拎着时慢咖啡厅的礼品袋,右手拎着一个快餐盒。景澄刚要开口,只见陆辰瞥过他一眼,停在了时曼曼的面前。
他停下之后,正进校的部分同学也放慢了脚步,视线拐着弯定格在时曼曼这边。
时曼曼正核对高三4班的班费,觉得有人过来了,将脸抬了起来。
陆辰和这个女生面对着面,放松一笑。“风纪委员你好,我是转校生,因为身份特殊所以染头,一会儿我就去找教导主任沟通。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你先让我通过一下吧。”
景澄正盯着他那双白色篮球鞋,右脚已经被自己踩出一小块脏鞋印,听完陆辰的话,他缓慢地撩起眼皮,眼神在镜片后似怒非怒,似笑非笑。
时曼曼瞄了一眼旁边的景澄。“可是我……”
“我真是转校生,手续已经办好,我叫陆辰。”陆辰对好看的人格外有耐心,以前烟海三中的风纪委员权力很大,可以勒令同学剃头,为了讨好她,他决定再来一把心机,“我问过同班同学,我朋友说风纪委员非常漂亮,一开始我持怀疑态度,现在我觉得他没使用夸张手法。”
周围原本放慢脚步的同学更走不动了,憋不住得先开始笑。景澄用无名指推了一下细框眼镜腿,高窄的鼻梁骨上留下两个形状对称的眼镜凹。“那你觉得她漂亮,还是我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