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也没有问他理由——校长要是真想装空调,早八百年就装上了!教学楼门口的校长信箱形同虚设,每次问进度都拖拖拖。
在认识沈雨泽以前,陆平以为北方人是不怕冷的,可是在看到沈雨泽在教室里也穿羽绒服的样子后,他才明白原来北方人不是不怕冷,只是因为他们有暖气而已。
离开暖气,北方人的战斗力瞬间下降百分之九十。
沈雨泽那么大一个人,冻得鼻尖红红、耳朵也红红的,再配上他心情不爽生闷气的样子……不知怎的,陆平忽然觉得他好可爱。
……陆平想,他居然会用“可爱”两个字来形容一个比自己高那么多的男生,他真是疯了。
陆平伸手摸了摸沈雨泽的指尖,果然冰冰凉凉的。
陆平哎呀一声:“你又穿羽绒服又穿毛衣,怎么手还是这么冷?”
沈雨泽顺势握住陆平的手,捏了捏,反问他:“你的手怎么这么暖和?”
“我天生手暖。”陆平很得意地说,“就算是冬天用冰水洗手,我的手也很暖和!”
陆平虽然很瘦,但是他的手掌却肉肉的,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还有写字磨出来的茧子。他
把沈雨泽的另一只手也拽过来,直接把他的两只手夹在自己的两只手之间,反复的摩擦。先是摩擦手背、再是摩擦掌心,边摩擦边碎碎念:“你平常可以像这样多搓搓手掌,摩擦生热嘛。”
摩擦生热确实没错,就是摩着摩着,沈雨泽忽然叫停:“可以了。”
然后很突然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陆平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沈雨泽移开视线,有些不自然地换了一下坐姿:“是不是快上课了?”
陆平被他一下转移了话题:“好像是哦,我得回自己的座位了。”
整个课间都被陆平霸占了座位的班长对此无语凝噎,他实在不明白自己造了什么孽,本来以为能和沈雨泽坐同桌是个不错的事情,没想到这段时间一到下课,陆平就像是长在他座位上似的,搞得他“无家可归”,只能四处游荡。
陆平回到自己的座位旁,低头和陈妙妙说了什么,陈妙妙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打开自己的书包,摸出一片东西递给他。
陆平又飞快跑了回来,把那东西递给了沈雨泽。
沈雨泽低头看去:那是一个塑封的小袋,橙红色的包装袋上印着一只卡通袋鼠。他问:“这是什么?”
“暖宝宝啊,你没见过吗?”陆平教他,“撕开贴在衣服里面,一会儿就自动发热了!能热好久呢,女生都用这个。”
沈少爷确实没见过暖宝宝,也不知道为什么女生都会用这个。陆平手把手帮他贴好,可惜等不及暖宝宝开始发热,预备铃就响了。
下节课是班会课,说是班会课,其实每次都会被班主任霸占,不是做卷子就是补课。他可不敢再耽搁下去,省的会被班主任抓去骂。
回到座位时,陈妙妙正在努力把手里剩下的几块饼干塞进嘴巴里。自从她决定下学期转去国际学校后,她上课就放飞自我很多,经常偷偷吃东西,不过在班主任面前她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她一边努力嚼着,一边冲陆平挤挤眼睛:“陆平,你和沈雨泽关系好好哦~~”
在她揶揄的目光下,陆平正直地表示:“他冷,我才把暖宝宝给他的。”
“我说的不只是这件事哦!”陈妙妙说,“我在partner上关注他好久了,那天他的账号发了你俩的合照,还写了一句‘大家好,我是陆平’,这是怎么回事?!那条动态是不是你发的?”
陆平停顿了一秒:“其实……”
fake-diamond背后的故事不能告诉别人,但陈妙妙是他们的朋友,于情于理,还是应该告诉她的。但陆平不知道,如果他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这个八卦天后会不会替他保密。
“其实,我和沈雨泽……我和他……”
“你和他?”陈妙妙眼睛一亮,立刻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伏低身子,迫不及待地问:“你和他怎么了?你和他吵架了?你和他和好了?你和他是真的?”
陆平听到一个陌生的词汇:“什么叫‘我和他是真的’?我和他难不成还能是假的?”
陈妙妙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慌张捂嘴:“我开玩笑的,‘是真的’就是说……你俩是真朋友的意思!”
“哦……”陆平想了想,肯定地说,“那我和他肯定是真的啊!”
他说完这句话,陈妙妙立刻一副缺氧表情,她用手扇了扇脸上的热度,十分drama的说:“能听到你亲口说出这句话,我确定你们真到不能再真了!”
陆平:“???”
她在说什么,这个人好奇怪哦.jpg
最终,陆平也没找到机会和陈妙妙说出账号的事情,因为班主任踩着上课铃声进来了,每次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整个教室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立刻安静下来。
吴老师把教案往桌上一放,视线扫过台下安静的小鹌鹑们。
“这节班会课咱们赶教学进度啊,继续上课。”
班长立刻喊:“起立!”
于是全班同学都唰一下站起来,拖长声音喊:“老~师~好~”
同学们坐下后,吴老师忽然响起了什么:“对了,上课之前说两件事。第一件事,因为咱们一月中旬就期末考了,所以十二月的月考取消。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啊,这次期末考是椒江市八所学校联考,出卷老师是实验中学的,难度估计会很大,都给我考好点,别给咱们一中丢脸!”
此话一出,同学们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取消一次期末考,他们就少了一次吃柴的机会,按理说是该开心的;不过一想到即将来临的期末考,这份开心立刻变得沉重起来。没有学生不怕考试,一想到这次联考的难度,就连班里成绩最好的同学脸都皱成了苦瓜。早柴晚柴都要被柴,现在只不过是把吃柴的时间挪后半个月而已。
吴老师又说:“为了这次联考,校长决定,新年三天就不放假了,都来学校补课。”
“什么??”
“我靠!!这不公平!”
“高三的补课就算了,为什么高二也要补啊。”
“我还要走亲戚呢……”
吴老师积威慎重,一个眼神,刚才还乱成一片的班里,又迅速安静下来:“你们想休息,考上大学就可以休息了。高二是高中最重要的一年,承上启下,现在不努力,什么时候努力?”
这话堪称高中生活最大骗局。高一时说高一最重要,要打地基;高二时说高二最重要,承上启下;等到了高三,老师的话术就变成冲刺高考,决胜之战……总之,高中三年每天都重要,不学就等着被淘汰吧。
陆平蔫蔫的坐在位子里,本来新年三天还想陪爸妈去集市呢,现在只能泡汤了。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沮丧。”吴老师深谙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的策略,扔出一句话,“校长说了,因为新年不放假,所以会提前给你们调假一天。”
这话果然把同学们的心情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班长迫不及待地问:“老班,咱们哪天放假啊?”
吴老师没有故弄玄虚:“——冬至。”
冬至?
冬至!
冬至是之后就要数九,在椒江,向来有“冬至大过年”的说法,当地人对冬至的重视程度极高,不仅要大操大办,而且还会去庙里祭神祭祖。
今年的冬至是工作日,本来大家还有点遗憾不能阖家祭拜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冬至居然放假一天!
听到这个消息,陆平第一时间转过头去看沈雨泽,沈雨泽也很有默契地向他投来视线——
——他们之前可说定了,冬至那天要给沈雨泽提前过生日!
这是他们相遇后,最重要的一个日子,陆平已经做好准备,要给沈雨泽一个大大的惊喜了!
第80章
在椒江这座小城,冬至绝对是一个可以和春节相提并论的大节日。其他节日可以用“过”字去修饰,比如过中秋、过重阳、过春节,但冬至要用“做”字,足以证明当地人对这个节日的重视。在冬至前一周,家里的女主人们就要开始准备冬至祭祖用的“九大碗”,放在壁龛里的神像与牌位也要小心请出,孩子们恭恭敬敬地把它们擦干净,等待冬至这个大日子的到来。
北岸做冬至要比南岸更加讲究,提前一天,小镇上最有威望的镇长就会亲自前往北边的山里取水。这水被称为长流水,取水前还会举办一个特殊的仪式,以表达对山神水神的感谢。取回来的水会供奉在他们北岸小镇的佛庙中,以供第二天冬至祭祀的人们清洗双手。
前一天的取水仪式陆平要上课,实在赶不及;不过第二天冬至放假,他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可以观礼。
陆平提前告诉爸妈,今年冬至沈雨泽要和他们一起过。陆爸陆妈当然没有意见,安安也举双手双脚欢迎。
陆平问:“对了,今年祭冬仪式是几点开始?我好通知沈雨泽让他早一点到。”
“每年仪式都在天亮前开始,他从南岸赶过来,哪里赶得上?”陆爸爸直言,“反正你们前一天要上课,下课后直接让小沈同学来咱家住吧,”
陆平:“可是咱家客卧现在都成杂物间了,他来了睡那儿?”
“当然是睡你的房间啊。”陆妈妈觉得他在说傻话,“你屋里的床是一米五宽的,你们两个男孩子,挤挤肯定能睡下。”
陆平不吭声了。
虽然……但是……好叭,陆平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了。
陆平把这件事转述给了沈雨泽,沈雨泽没想到提前过生日居然还能拥有这样的“福利”,嘴角一挑,心情愈发灿烂。
对于他而言,十八岁的生日有着非常复杂的意义。那不仅代表着他在法律意义上迈入成年,更代表着他终于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曾经的他计划着能早早从信托机构里取得属于他的那份财产,然后劝母亲离婚,再带母亲离开这个国家……如果邓虹坚持不走的话,那他就一个人去国外念书。总之,他要离开,他要离开沈家的沼泽,越远越好。
但自从认识陆平以后,那些功利的想法逐渐淡去了,他开始真的像个十七岁的普通少年一样,期待生日的到来。
那一天,会有礼物,会有祝福,还会有陆平在他身旁。
这将是他十八年人生里,最期待的一个生日。
……
冬至前一天,椒江又下了一场冻雨。雨势不大,淅淅沥沥的落在树叶上,又顺着叶脉滚落,落入河网中,最终顺江汇入大海。
天气湿冷,好在车里提前开了暖气,非常暖和。
陆平和沈雨泽坐上车,车轮滚滚向着北岸驶去。
穿过熟悉的跨江大桥,越过绵延的北岸长堤,林立的商业楼宇越来越少,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北岸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甜香,那是一种混合着红糖与糯米的香气。
车停在陆家巷子口,不是司机偷懒,而是车开不进去——从巷子口往巷内望去,地上打扫得一尘不染,家家户户门口都摆着供桌、火盆,巷口的老人见有机动车靠近,立刻迎上来,用当地方言叽叽喳喳地说:“车子不能进去,门口要过龙的!”
于是两人只能下车,沈雨泽让司机回南岸,明天晚上再来接他,然后就跟着陆平一起步行走了过去。
他们走到陆家门口时,正巧遇到一位大娘从陆家出来,她左手提着一袋子东西,右手拿着钱,要往陆妈妈怀里塞。
陆妈妈不肯收钱:“不用了不用了,都是邻居,冬至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那位大娘和陆妈妈又推来推去好一会儿,见陆妈妈实在不肯收钱,只能道了无数声谢才离开。
临走前,她还笑眯眯地冲陆平打招呼:“平平,你放学了?这是你同学吗?长得还蛮俊的!”
陆平向她问了好,指着沈雨泽为她介绍:“他是北方人,我怕他一个人做冬至太寂寞,就把他领回家了。”
“好的很呀。”大娘转向沈雨泽,用很艰难的普通话告诉他,“陆家的冬至圆是镇上做得最好的,小同学,你有口服了!”
为了即将到来的冬至,今天陆爸陆妈都没有出摊,在家又是打扫卫生又是准备第二日的祭祖饭,忙得不可开交。因为陆家有自己的小院,所以祭祖的桌子没有像其他家一样摆在马路上,而是摆在了院子里。
安安正拿着一块小方巾仔仔细细的擦着供果,见沈雨泽来了,她眼前一亮,立刻甜甜地奔了过来。
“沈哥哥!”小姑娘抱住他的腰,撒娇,“哥哥说,你要和我们家一起做冬至是吗?”
“嗯。”沈雨泽弯腰抱起她,“我还是第一次‘做冬至’,安安能给我讲讲你们这里的习惯吗?”
小姑娘正愁没话题和沈哥哥聊呢,沈雨泽问她什么,她就噼里啪啦的都讲出来了。北岸比南岸更加重视冬至,讲究很多,每年的祭冬礼对于成年人来说很繁琐,但对于小孩子而言,是难得可以放鞭炮、吃冬至圆的好日子。
没错,在椒江做冬至不吃饺子,而是要吃“冬至圆”。
椒江人爱吃各种糯叽叽的食物,冬至圆就是一种由糯米做成的糯叽叽的圆子。椒江虽然是做小城,但是东西南北的习俗各不相同,就连这冬至圆也各有各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