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前台刚才的反应,肯定是想多了,而且她们几个上次还猜测说他和陆知宴不直,这回好了,正主亲自下场给添了一把火。
他拿过衣服来,包装盒倒是还挺好看,净搞这些花架子,虽然裴熙南在心里说了一万遍:谁要他送的衣服啊,但是手上还是诚实并且气鼓鼓地打开了盒子打量起里面的西服来。
他抖开抻平了,布料上手一摸就知道是上品,宝蓝色的主色衬上黑色纽扣,胸口有一只刺绣的狼,与之搭配的是银色的狼头袖扣,方巾和领带是同色系的条纹款,整体来说简约低调但又很高级。
别说,陆知宴这狗东西眼光还不错。
裴熙南撇撇嘴,他对待西装很讲究,刚才看了一眼,这衣服没有商标,一定就是私人定制款,便宜不了,虽然说是陆知宴送的,自己还不一定能不能穿,但是裴熙南还是仔仔细细地叠好,重新放在了盒子里。
他刚把衣服放在抽屉里,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就响了一声,一打开竟然正是陆知宴。
裴熙南恍惚了一瞬,他竟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和陆知宴加的微信了,但是两个人自从加上之后就没说过话,最上面的一条消息还是“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陆知宴给他发了一句,“我送的西装裴总收到了吗?不知道合不合裴总的心意?”
裴熙南把这句话咂摸了几遍,其实按理说睡皱了也不赖陆知宴,完全是他自己喝醉了酒在床上滚的,更别说陆知宴破费了一次,平心而论他还挺喜欢的,但是现在看到他这么问自己,裴熙南突然一股无名火起。
他礼貌回复:很合心意,谢谢陆总。下一句就原形毕露装不下去了:不是我说?陆知宴你有什么毛病?你送衣服就送衣服,你说那些奇奇怪怪让人多想的话干什么?
陆知宴看着裴总两个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变了几次之后终于发了过来,却是一连串的问号,因为一声“很合心意”而微微扬起瞬间僵住然后慢慢垮了下去。
奇怪吗?很容易让人多想?确实是裴总睡皱了衣服啊,所以他就想着送一套给裴总开心开心,怎么反倒让人不乐意了。
陆知宴皱了皱眉,抿着唇,手指抵在屏幕上,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他突然有点怀疑裴熙南上一句也只是不好意思说不喜欢所以和他客套客套的,得,他这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陆知宴纠结了半天才回复了一句:抱歉裴总,下次注意。
发过去感觉不太对劲,趁着裴熙南没回过来,补上一句:不对,不会有下次了,裴总放心。
裴熙南说完就扣上手机没再管了,陆知宴半天没回复,直到他都快忘了这事儿了,消息提示音才再次响起来,他拿起来看,把陆知宴的话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掰开了破碎了读了两遍,他竟然觉得陆知宴有点委屈是怎么回事儿?
是自己说话说太重了吗?裴熙南竟然开始反思自己,人家好心好意送来的,自己那个语气好像是有点过分?不过转念一想,他和陆知宴针锋相对这么多年,什么狠话没说过?而且说得还不少,陆知宴应该早就习以为常了,而且他白手起家吃过那么多苦克服过那么多困难,才不会因为自己几句话就玻璃心呢。
裴熙南这么想着,看过消息就放下了手机,消息也没回,殊不知对面的陆总坐在椅子上用拳头支着下巴盯着手机屏幕等了半天,没能等到回复,也没看到对方正在输入的标志,才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估摸着裴总是真让自己惹生气了。
裴熙南忙了一上午,歇下来的时候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叫,他收拾了一下桌面,准备去餐厅吃点东西,下楼的时候路过前台,几个小姑娘正围在一起吃饭。
中午休息就是最好的八卦时间,因为有了早上那个事儿,裴熙南特地放轻了脚步,几个人背对着他谁也没发现他,果然正小声叨咕着。
“陆总真给裴总送了套西装?”
“嗯嗯嗯,而且还说什么上次睡皱了。”
“我的妈呀,难不成我上次说对了?他俩不会真得不直吧?”
“大胆点,万一人家是一对呢?”
“这也太劲爆了,所以什么死对头,什么竞争对手都是假象吗?”
“这不就是小说照进了现实嘛!”
裴熙南听得一阵头疼,这几个小姑娘怎么这么缺心眼子呢,在背后八卦老板竟然还说这么大声。
但是他太饿了,懒得理她们了,咳嗽一声提醒了一下就坐电梯下了楼。
几个小姑娘呆若木鸡,面面相觑,“刚刚又是裴总?”
“好像是的。”
“完蛋了。这回真完蛋了。”
没人能扛得住背后八卦老板被抓包两次,几个人很快就不再思考裴总和陆总是不是一对儿的问题了,转而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开除了。
裴熙南今天晚上下班之后抽空回了趟家,他挺长时间没回去了,老裴说让他回家吃个饭。
他也挺想念妈妈的手艺的,进了门第一件事儿就是洗手然后钻进厨房里看看许艺秋女士做了些什么。
“南南你可算回来了,想死妈妈了——哎哎哎,烫,你快出去等着吃饭吧,别在这儿捣乱了。”
“妈,我又不是小孩儿了,我帮帮你吧。”
“不用不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快歇着吧,闲不住你就去叫你爸下来吃饭,他在楼上练字呢。”
“好嘞。”
裴熙南给许艺秋捏了捏肩膀,上楼去叫裴振海了。
在门口敲了三声,里面传来一声“进”,他才进去,裴振海也穿着西装,看样子也没回家多久,还没来得及换,裴振海到了这个年纪身材也没走样,穿西装还是很有型,裴熙南的好身材可能有一半原因也是遗传老裴了。
“最近累不累?”裴振海大笔一挥,落下最后一笔,利落抬笔搭在砚台上。
裴熙南凑过去,他爸写得是“天道酬勤”。
“不累——爸,你这字越写越有劲儿了。哪天我带回去一幅挂上。”
“你就油嘴滑舌。”
“可没有,我这是真情实感,写完了吧,下去吃饭啊,妈都做好了。”
“走吧。”
一家三口坐在桌子上一顿闲谈,许艺秋突然想起来什么,拍了一下大腿问裴熙南,“南南,你还记不记得你丢了的那个护身符?那天你张阿姨跟妈出去的时候,妈又给你求了一个。”
“那都多少年的事儿了?但是求一个也行,图个安心,走的时候给我吧。”
裴熙南的护身符是一个香包,虽然看起来很封建,但是裴熙南确实是带了好多年,因为他小时候护身符真的救过他的命。
那时候他才三四岁,有一次发高烧,快烧糊涂了,裴振海和许艺秋把他送到医院,挂了好几天水就是不退烧,两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烧出点别的毛病来。
裴熙南的奶奶就去寺庙里求了这个护身符,刚开始以为是封建迷信,但是病急乱投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就试了一试,没想到还真就邪了门了,第二天裴熙南就开始慢慢退烧了,自那之后这护身符就一直带在裴熙南身上。
直到他高一那年,在操场上和同学打篮球比赛,上场的时候着急,随手把衣服扔到了地上没管,打完比赛大汗淋漓的也没穿,在教室里上了一节课之后一摸兜才发现护身符没了。
也不知道是脱下去的时候就甩掉了,还是回来的路上掉的,下课之后裴熙南和朋友出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裴熙南记得当时自己还难过了挺长时间,因为奶奶在他初二那年去世了,这护身符是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但是男孩子心大,没多久他也就把这事儿忘了。
冷不丁听他妈提起来这事儿还挺感慨。
然而今天心中无限感慨的人可不只他一个。
Becky下午的时候就感觉到她家老板今天不太对劲儿,听自己汇报工作的时候都走了神儿,叫了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上午给裴总送衣服的时候不是还挺开心的吗,现在这是怎么了?
“陆总,您不舒服吗?”
“啊?啊,没有。”陆知宴手里不知道把玩着什么,闻言放回抽屉里站起身,“Becky,有事儿你跟我电话汇报,我不太舒服先回家了。”
Becky一脸懵地站在原地,心中打出一个问号,刚才不是说没有不舒服吗?陆总这是咋回事儿啊?这么心不在焉?
Becky:尊敬的董事长夫人,是我眼光不错。
宴宴:能怎么?想老婆了呗,老婆还跟我生气气,桑心~
第13章 这不对劲
陆知宴作为董事长,这还是第一次早退,Becky站在他办公桌前云里雾里的,难道是送的那套西装裴总不喜欢?那自己这不是惹了大祸吗?
但是如果真的是裴总不喜欢,他家老板肯定要怼她两句,还能什么也不说,自己憋屈?
Becky摇了摇头继续工作去了,她良好的职业素养告诉她不应该揣测自己的老板。
陆知宴一路开车回家。他感觉自己不太开心,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很没必要,裴熙南说话不就那个德行吗?他自己在这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算了不想了,这也算是给自己放假了,陆知宴开了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站在落地窗前,他家离公司不远,卓宴的大楼又比周围写字楼都要高上几层,所以他从家里的窗户就可以看见公司金色的招牌。
可能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他建立卓宴大厦有多不容易。
他从小家境并不富裕,高中大学的学费全都是靠着奖学金和勤工俭学才交上的,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在想自己以后一定要赚大钱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天生就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但是少年人为了梦想总是血气方刚,充满希望。
直到真得打算创业的时候他才知道有多难,没有人脉,没有资金,为了找投资他可以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不是在想怎么找投资,就是在找投资的路上,他本来酒量不好,都是那段时间灌出来的,喝多了就到卫生间催吐,最后终于是说服了一个风投公司的老总,这才拿到启动资金。
拿到资金并不够,他还要拼了命去参加各种酒会,结识可能有用处的人脉,刚开始的时候还会被人瞧不起甚至是轻蔑。
从两层楼到三十二层楼,三十层的距离是他从小陆到陆总的距离,也是他汗水和热血浇灌的五年。
他现在可以站在那里听别人奉承,也可以举着酒杯看着其他人自觉低于他的杯沿,但是很多时候,他其实还是会很羡慕裴熙南的。
是的,虽说是死对头,但是同行之间,竞争是不可避免的,他对裴熙南远远没有裴熙南对他那么看不惯,他羡慕裴熙南的商业头脑有家底可以做支撑,能够让他大展才华,顺风顺水。
想到这里,陆知宴才反应过来杯中的酒还一口没喝,他微微仰头,冰凉并且泛着苦涩的酒汁滑过喉咙,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这周末还有一个酒会要参加,是施恩董事长施礼遇女儿施妗的成人礼,施礼遇老来得子,对这女儿简直是宠上了天,排场摆得很大,提前很多天就给各个老总下了邀请函,其中自然也包括陆知宴,所以他肯定要出席的。
施恩比裴氏建立得还要早一些,是真正的老牌企业,靠得都是一代一代人的情怀和长久以来积累起来的名声,所以很多时候都比较佛系,几乎不怎么参与裴氏和卓宴的商业竞争,陆知宴和施礼遇的关系也更平和一些。
参加成人礼,肯定是要送礼的。
陆知宴早就让Becky帮忙挑选了一条项链,打算送给施妗。
这种酒会裴氏也是要有人参加的,裴振海没事的时候通常都是裴振海去,但是裴熙南想起了上次的事情,主动提出这一次由他去参加。
裴振海年纪大了,越来越佛,也有了慢慢让裴熙南接手家业的想法,所以大笔一挥,写完最后一个字,爽快道:“好啊,正好我可以和你妈妈去看她很喜欢的那个话剧,不然时间还冲突了。”
裴熙南翻了个白眼子,这年头连他爸爸都开始跟他秀恩爱了。
酒会在周六晚八点,裴熙南从下午五点就开始挑选要穿的衣服了,这是他第一次代表裴氏去参加,多少还有一点紧张。
他的目光无数次地从衣柜里挂着的那一套宝蓝色西装上面扫过去,最终还是拿起了旁边中规中矩、银灰色的那套,宝蓝色太亮了,过于引人注目,他还是低调一点好。
选好西装衬和衫,搭配好领带方巾和袖扣,裴熙南从柜子里挑了一块合适的表戴上,拿好准备送给施妗的礼物,也是一块表,限量款的女士表。
晚上肯定要喝红酒,裴熙南干脆就没开车,让司机送他过去。
会馆里布置得像水晶宫殿一样,施妗正和妈妈站在一起招待客人,她今天穿着亮闪闪的银色修身礼服短裙,露出少女修长细白的手臂和双腿,发型看得出来也是精心设计的,头顶上别着银色的王冠发饰,太漂亮了,以至于裴熙南这个gay都多看了一眼。
于是多看这么一眼,正好看到陆知宴走过去,他停下脚步,施妗看见陆知宴似乎还挺开心,笑着和他打招呼,微微仰起头,表情明艳又俏皮。
“生日快乐施妗。”
“谢谢阿宴哥。”
陆知宴递上去绒面的首饰盒,“给你选了一款项链,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